唱曲江湖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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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半缕青丝(一)

雄伟气魄的惊鸿城之内,人人眼高于天,因此,没有人会注意到路过的一位这过客打扮的少年,这样的话,也就更没有人会想到,此人会与满江楼内乔九指的死有关!

    如此之下,乔九指的命案,就成了悬案,悬而难绝!

    准确的说,今日的惊鸿城,不止乔九指这一个案子,更是两个案子的悬而难绝,就在方才,东市,那自称是升斗小民,却实际上在朝堂为官的某些紫衣权相都不敢在其头上动土的王彦章,也是不漏痕迹的暴毙而亡!

    死相倒也不惨,更不及乔九指来的香艳,不过,其身旁有着九位带兵刃之人围绕在其身边,则是突出了一个古怪!

    当然,古怪至极可并非仅此而已,要不然也不会一个小店惹来数百人的水泄不通。

    在这九人身上两处,让一旁的看客大惑不解的摸不清头脑,其一是身死道消的这九个人,其手中兵刃全都是短小精悍的匕首,并且全部都已亮了刃子;其二则是这九人身上根本看不出有任何伤口,并且九人不似王彦章面容上的惊恐,反而是异常平静、安详,甚至于还略微带着点笑意,带着一种如同猎物已到手掌心的笑意。

    看热闹的不嫌事大,可这样就惨了只有一家很小铺面的酒家掌柜的!

    本以为今天是老天爷保佑的几近客满,可没想到到头来却是乐极生悲的大祸临头,但不管怎么唉声叹气,老实巴交的酒家掌柜也是不敢将这么大的人命案子摁住不说,甚至于他看来,此时自家这小店已经围了这么多人,此事那必然已经成了在自己嘴里一刻也不能耽误的了!

    故而一发现十二人命损店铺之后,掌柜的便是着急忙慌的跑到镇抚司衙门口,扣响了其门前的那樽牛皮大鼓,战战兢兢的说明来意,入了大门,只是见到皇上亲笔御赐的高堂明镜匾,却根本不见镇抚司从三品高官孙赟的身影!

    不仅如此,一入衙门,掌柜的竟然是挨了一顿不知名的板子!

    可即便如此,掌柜的依旧是死皮赖脸的拖着威武棒,宁死不愿撒手,更不用说畅快离去了,因为他很清楚,他这一撒手,就不是半条命这么简单就能了事的事了!

    惊鸿城东市人人都知晓,能将假秀才王彦章不声不响弄死的,除了西市那与王彦章齐名的九指老乔,再无他人,所以此日若是不将此事公之于众,那么无论是王彦章那些亡命之徒,还是乔九指手下喋血巨汉,必然不会给自己一个安稳的活下去的理由!

    ......

    重重十五大板子过后,掌柜的已然是奄奄一息,老泪纵横的他,颤颤巍巍的双手并没有摸向自己的伤口,只是依旧拱手做着揖,请求青天大老爷出面一见!

    泪水掺着血水,簌簌而下,流了一地,场面令人为之动容!

    或许是镇府司衙门里的捕快实在看不过掌柜的那已然皮开肉绽的屁股锭子再一次平添两份伤痕的缘故,或许是方才一西市当差的官差捕快不理会同行的寒暄,着急火燎的向着衙门后院快步而去,在捕快们住手的片刻之后,不见其面的父母官孙赟总算是移步高堂!

    掌柜的终见其面,并且再得到镇抚司从三品高官孙赟将会处理此事的首肯之后,喜极而泣,对着高堂明镜匾额是拜了又拜!

    毕竟他自己这条小命总算是保住了!

    看着一眼堂下只是一个劲的叩倒起身叩倒起身,没有半点抱怨之言的布衣掌柜,孙赟摇了摇头,对着手边两人嘀咕了几句,然后招呼着其他捕快跟着自己离开跨马而去!

    ......

    掌柜的小店倒也不算太远,约莫走街串巷,徒步而行的话半时辰就够打一个来回!

    此时,官至从三品,头戴蓝宝石顶身着孔雀朝服的孙赟以及其手下衙役一干人众并未坐轿子,而是快马快鞭,所以更是不消一刻钟便已经到了。

    其实,今日,在家里赏花喝茶,拿着一本残破棋谱的抄本看的津然有味的他并不想来此处,甚至可以这样说,当此处还没有发生命案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了今日王彦章是看不到明日那旭日阳光的了!

    这一切自然不是掐指一算得来的,而是要归功于与自己一同在朝为官,却暗地里亲近大皇子的同乡好友,所以他才会也才敢让有人来报官的时候,不见报官人其面便大打出手!

    本以为一顿板子就能将恼人的烂事推掉,可谁知,这小店掌柜的执拗性子太过于惊世骇俗!

    孙赟本来就心里明了这事情就是一堆烂摊子,故而在堂上听惯了鬼哭狼嚎的他,只是将掌柜的撕心裂肺当作鸟鸣鹊啼来听,况且他心底也明白自己左右手下下手的分寸,所以即便是掌柜的只剩下一口气的奄奄一息,他依旧没有想动一动的意思,只是品着茶,手中拿着那本从师弟手中死皮赖脸要来的《玄玄棋经》的抄本看的津津有味!

    可谁知,一柱香的时辰内,自己认为的那杀人者,西市人见则惧的乔九指也是一命呜呼见了阎王,这下子自己再也坐不住了。

    这点可是他始料未及的!

    本以为这件突如其来的事情已经让自己措手不及,但当他穿过人群看到地上尸体的时候却发现这一切并不是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他可不像只会瞎凑热闹的平头百姓只能看到一些皮毛而已!

    于是,这位一直在朝堂上以处事不慌为人的从三品孙赟在此事上第一次紧锁眉头。

    当然,这并不代表被朝堂上人盛赞已经学得其老师三分和稀泥功夫的他没有任何办法!

    只见孙赟将身上的一枚玉佩拽下,随手招了一名衙役,塞到后者手中,又是低声对后者嘟囔了几句,之后便是略带笑意,似乎没有事情的轻松了一口气。

    ……

    惊鸿城外,偏安一隅有一座破庙,庙中有一座塔,由于塔身,塔顶,甚至是塔外的九座赑屃驮御碑皆是用白色琉璃瓦砌成,故被外人名唤琉璃白!

    这座琉璃白塔很高,从惊鸿城内城之内一眼便可以看见,这座琉璃白塔也很厚重,其内道藏、佛经、兵法以及武学等等孤本奇书多达数万,当然,这座塔同样也是惊鸿城内外景色万千之地,门外那一片种类繁多的花海,初夏秋冬皆是美不胜收!

    可即便是这座宝塔在如今楚国所有典藏学术的建筑载怎么万里挑一,入了江湖的好汉却觉得这座内若洞天福地的宝塔还是不如其旁边的一座破烂茅草屋来的惊世骇俗。

    毕竟,覆水房--凤栏,在江湖上还真没有任何门派的任何建筑能将那座小房子的风头压下,就算是矗立百年的吴家剑冢,张家刀窟、武当道门,五台山佛宗,全都是不能。

    这也并不是盖棺定论的说,这座江湖人心中的庞然大物便是人人都人见则怕的存在!

    江湖,朝堂上依旧有很多人对凤栏鄙夷不屑,丝毫没有畏惧的意思!

    此时,琉璃白塔之外,缓缓前行的白衣公子哥以及走在其前面,似乎有些堵气的黄裳俏皮小丫头便隶属这些人其中!

    黄衣小丫头赵家伏苓不用去细说,其出身实在惊心,这座琉璃白塔,以及旁边那间覆水房,甚至于整座江湖,整个楚国都是她家的,固然,她不用,也不需要有什么畏惧之心!

    可一旁嬉皮笑脸的白衣男子其出身虽然也是不俗,却做不到这一点,不过,对于这位公子哥而言,虽说没有显赫家世,其自身的名气却足够让自己对此处阴风阵阵的地方丝毫不惧!

    会稽山宫,宋青莲,如今楚国文坛之上的风头可谓是一时无两!

    今日,蕙风和煦,又正巧立夏刚过,琉璃白塔之外姹紫嫣红,不时传来的阵阵花香,醉人心脾,故而,走着走着,宋青涟的步子是越来越慢,东瞅瞅西瞧瞧,迟迟不往台阶上迈上一步!

    一路无话的赵家伏苓,忽然转过身看着自己身后左顾而右盼的宋青涟,微微一怒道:“姓宋的,你这是胳膊短还是腿短呀,一步还没我这小姑娘迈的大呢!要照你这么走下去,到时候走到近在咫尺的琉璃白塔,那可是日落西山,黄花菜都凉了!”

    被黄裳少女如此讥讽,宋青涟没有半点的羞愧之心,反而踏出一步,厚颜无耻的笑道:“那可不?你看我这这一步一步走的难道不了叫个踏实?”

    话一落,宋青涟站在第一层台阶上,扬了扬头,挑逗般的看着赵家公主赵伏苓!

    赵伏苓咬牙切齿,却又不知从何反驳,所以她只是恶狠狠的瞪着宋青涟,扬了扬粉嫩的小拳头,颇有你在不走快点,小心姑奶奶的拳头伺候的意思,不过片刻之后,宋青涟依旧我行我素,而这位赵家天子的掌上明珠却终究没有落下自己的拳头,甚至于只能忍气吞声的将自己的拳头收起来!

    毕竟她太知道前者的根底了!

    楚国,所有的书院,书簏,就数自己眼前这位求学之所,那稽山宫独拔头筹,就连自梁朝立国之前就存在的兰亭小榭都落了不止一筹,这其中必然有自己父亲的手笔在内,但是更多的还是因为自春秋以来会稽山宫着实人才济济!

    春秋时期,会稽山宫有自己爷爷麾下那精通纵横之道的幕僚邱寒露邱大夫、以及其帐内那身负屠龙之术的帝师王仁秋纵横春秋,

    春秋之后,百家齐鸣人才兴盛之际,却依旧是会稽山宫那深谙帝王之学的张书麓独撑庙堂!

    而如今这年景中,被会稽山宫那一群迂腐老头看好的,能够走到前人成就的,便会是这位去年春闱大考更是被自家父亲自点了的状元,若仅此而已的话,也不过自己家养的一条好看的狗而已,要清楚自己可是父皇掌上明珠,可偏偏这位天之骄子,还是当朝尚书令最得意的门生,同样当朝尚书令钦点给自己的先生!

    这就让天不怕地不怕的自己只能哑巴吃黄连了!

    看着没有一丁点为人师样子的宋青涟,赵伏苓心中暗叹一声:“同样是书生,为何一个那么可人,一个又如此恼人呢!”

    想着想着,本来一脸怒气的赵家公主一转愤怒的愁云满目,转过头,呆呆的望着近在咫尺的琉璃白塔那扇半掩着的塔门!

    看着这位被自己私底下戏称为太平公主的黄毛小丫头面露焦虑的一言不发,宋青涟打趣道:“怎么了?你这几日闷闷不乐的,是我这先生这几日的功课太过繁重?还是说门里面那位......”

    不知为何,毛毛躁躁实在对不起自己名字和身份的赵伏苓这次到没有争口头上的长短输赢,只是冷哼一声将宋青涟的话语打断,四五步做一步的快步前行,之后更是毫不犹豫的一把推开了琉璃白塔的大门!

    如此举动使得宋青涟哑然失笑,跨步跟上的同时,宋青涟不住的看了一眼远方的惊鸿城,不由心中念叨:果然如茅山陈算子所言那般,一动一静一情愫,一生一世一双人,不过就是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