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花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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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缘来都是情

许是因为上一世莫男的出现,打破了辰曦与阿丹既定的宿命轨迹,这着实有点因缘际会的味道。

    这一世,辰曦终于在经历了六世困苦后终于投了个好胎长成一个正常人,还是个极出彩的皇子,成为莫男的亲哥哥。阿丹则没那么好运成了个多灾多难的苦命狐狸。

    辰皇子虽多才多艺,然一直为其父所厌,这厌恶来的没来由,真的是看哪哪不爽,就差没找出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给溺毙了,随着辰皇子慢慢长大,那厌恶的程度也如七月的流火越燃越烈。

    有知情人士暗中分析说道:“怪只怪那辰皇子才过于出色,却又长得又着实有些尴尬,所谓尴尬,实是因为其长得太像皇帝最爱女人所痛恨的人了,恨乌及屋,就顺带着把辰皇子也痛恨起来。

    幸得他本无心权势,一直憧憬着纵情山水,闲云野鹤的生活,然而有些人不是放下一切孑然一身离去便可顺遂了得,其存在就是莫大的罪孽。

    这个道理,在他很小的时候的便已经明了,他还知道其父远离他更加戒备他,其兄妒忌视他为此生劲敌,恨不得杀他而后快,只有妹妹楠公主肯与他亲近,陪他一起在灰白的天空下度过四面埋伏的苦涩而艰难的日子。

    小时候的楠公主乖顺的像个小猫咪,小心到别人温柔的对她笑,她都会一晚上缩在床角抖的睡不着觉。可奇怪的是,唯独对这位不受宠的辰哥哥,她会很反常的表现出了极为大胆的叛逆行径。

    对于楠公主,辰皇子总是特别的,两人一天的相处往往是,哥哥一早醒来不是发现自己被子掉地上便是自个儿在地上;哥哥洗澡不是发现衣赏没了便是被调包成了大几号的女装;哥哥出门广交好友,妹妹跟着屁股后面树敌捅娄子….

    对于以上这些,辰皇子只会无奈苦笑,他知道,她之所以做这些,只不过是要证明她在自己心中的低位是独一无二的而已,而事实上,本就如此,如果没有接下来发生的事情的话。

    这一天,艳阳高照,辰皇子带领一些随从与西山狩猎,一开始他手中的箭原本是做开弓准备的,那箭头对着蔚蓝天空不经意的一发,眼见着白羽带起微微的呼啸声,划破长空,在阳光下流出一道炫目的弧度,落地的瞬间却是听到一声呜咽。

    他皱眉,急忙上前扒开草丛,却发现地上一团雪白蔫蔫的倒在身下的血泊中,白羽因势头太猛还在风中微微的颤动着,身后响起雷鸣般的掌声和赞叹声:“之前听说辰皇子是箭不须发,我还不信,今儿大开眼界,真真是服了!”

    西耀辰只觉身后的赞叹声有些莫名刺耳,身上血液似乎也在躁动不安,不知为何,他有些恐惧,莫名的恐惧。他只知道,不能让她死去,绝对不能!

    就这样,小白狐就在辰皇子的怀抱里安家了,那亲近的距离原本是属于西耀楠的,她看着他抱着小狐狸同吃同睡,脸上不经意露出的微笑都比从前更加的温柔而刺眼,偶然瞥见因为自己瞪向小狐狸目光的不善时深深蹙起的眉头都显得如此的嫌恶和不耐烦,更加衬得她的自作多情和多余。

    日子久了,矛盾总是一发不可拾了,她终于等到了一次辰皇子被父皇召见的时刻,偷偷抱着小狐狸,确切的说,是强自为其灌下足量的蒙汗药使其陷入昏睡后,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了皇宫。

    而后,雇了一辆马车行走一天一夜赶到离皇城足够远也足够荒僻的迷谷处,迷谷,谷如其名,谷深不知几许,谷内终日被浓浓的雾气所笼罩,相传其内地势千回百转就如迷宫一般。

    西耀楠,来到山谷边缘,抱着白狐狸的手有些颤抖,她突然有些不确定自己现在做的到底是不是对的,哥哥还会不会一如往昔那般原谅自己,苦笑摇头后便很快淡忘了。

    正在她踌躇不定时,一道尖利而熟悉的女声从身后响起,她转身看去,看到的是穿着一身深蓝劲装手臂上卷着一条皮鞭的二皇嫂,有些不解也有些不安她问道:“二皇嫂,你…”

    没等他开口,对方已经替她开口把话说了,“你是要问我,为什么在这里是吧!”

    冷冷一笑,她有道:“为何在这,不是还多亏得你啊!没想到你这小丫头平时一副胆小怯弱的样子,做起事情来倒是机灵又古怪,特意一路上三次换车是为了避人耳目吗?”

    西耀楠瞠目结舌,哆嗦着嘴唇只你个不停,“你…你…你跟踪我!?”

    “是啊!我跟踪你,我不跟踪你,怎么能发现你们的如此大的阴谋?”

    “阴谋?什么阴谋?”西耀楠不解的望着她。

    又是阴冷一笑,对方显然是耐心耗尽了,“还装,你敢说你怀里抱的狐狸不是妖物!”

    西耀楠更加的慌乱,直觉告诉她事情有些不妙了,她不停的摇着头重复嚷着:“不是啊,真的不是!”

    “是不是没关系,我们只是需要找一个坐实你的辰哥哥与妖为伍的事实就可以了,至于真相如何,相信你父皇是不会在意的,其他人也不会在意的!而你可是帮凶!”

    待到西耀楠紧张兮兮的重回到西耀皇宫时,就出现了花惜最初在大树里看到的一幕。

    事情进展到这里,花惜再次叹了口气,他站在原地,目望虚空,心中却酸的发凉,“这就是世人可谓者生,可谓者死,可谓者成魔,可谓者等化枯骨的情吗?”

    “爱上一个人,不过就是短短几瞬,却要花上几生几世的时间去反复忘记,如一只华丽开场的折子戏,你看到了开头,却猜不透结尾。

    看戏的人自以为看懂了却永远也不知他们之间的爱究竟又多深,以至于在看到,他为她心甘情愿的带上枷锁,从此便丢了心时有的摇头,有的唏嘘,好心的还提醒上一句:”可惜了,不值得啊!”

    当初,辰曦对阿丹如此,毫无理由的相信他,不忍心看她流泪,想要给她最好的,连婚礼也不例外。直到后来,直到了真相,仍然选择为她承担一切,让她安好,哪怕从此再也无法相见,哪怕从此会陪她看芙蕖花开的不再是他。

    阿丹对辰如此,爱的纠结忐忑,却是无法自拔,直到最后,愿追随他一去不回头。纵然相逢应不识,只为与他短暂的再遇见而已。

    莫男对于辰曦亦是如此,如此的默默付出,如此的苦苦守护,如此的殚精竭虑。

    花惜突然又想到青竹峰下怪山谷破庭院中的那个叫做云中的男人,他应该也是个陷入情字无法自拔的罢!千年的等候,身被陷入血海炼狱不得自由,其心还要挣扎着日日为其妻子描绘丹青画像,却到头来终是相见无期。

    你若问他们,“若知道最后的结果,当初还会那样选择吗?”

    你若问他们,“这样,真的值得吗?”

    你若问他们,“你们如此痛苦,你们不过只是爱了一场,这样有错吗?有什么错呢!”

    兜兜转转,不过是,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纠纠缠缠不过一个“情”字罢了。

    此时如果有人在花惜身边,便会吃惊的发现,身在幻境中的花惜眼神飘渺,周身泛着光,这是沉浸在深度顿悟中的征兆。

    幻境虚无中一个声音有些颤抖的喃喃自语,带着满满的不可置信:“她竟然顿悟了,她竟然在我的幻境生死结界内顿悟了!能做到这样的旷古以来便只有一人,她到底是谁!到底是谁啊?”

    外界的一切动向花惜自是不知的,她自是陷入的某种玄妙的境界里,无数个问题在她的身周盘旋着叫嚣着,可她隐隐的明白,这是一个契机,只要她可以冲过去,便会得到永生似得。

    一个声音问道:“情是什么?快告诉我,情是什么!”

    另一个声音接着叫嚣着:“情既然这么的痛苦,要情又有何用?不若当个傻子,就如同你原先一样,无知不觉,无情无欲不是很好吗?”

    第三道声音追着第二道声音几乎歇斯底里的响起:“情深生执念,执念生痛苦,你要如何办?”

    花惜闭了闭眼睛,努力将自己的心神控制在清明的状态,很认真的答道:“情者,情绪也,指人之本性与后天环境相结合对外界事物所产生的判断,思想和感情。大致上分为喜、怒、哀、惧、爱、恶、欲、七类”。

    “这些都是正常的情绪,彼此之间可相生亦可相互转化,但所谓正常是要控制在一定正常区域,超过这个度便会衍生成负面情绪,即为执念。”

    “执念者,可有贪,为喜与欲的结合衍化;嗔,为怒与欲的结合衍化;痴,为爱与欲的结合衍化。论其根源皆是喜的过深而不得,怒的过深却不得疏,爱的过深却放不下;”

    随着花惜吐字清晰的朗朗述说中,第一道叫嚣声,声音越来越低,渐渐的转为无声。

    花惜轻轻吁了口气,她知道自己侥幸过了第一关了,接下来便是回答第二个问题;

    她道:“情生痛苦,亦可不生痛苦。人的一声所谓的痛苦不过是,生,老,病,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而已。然,论以上这些痛苦的根源皆是因为,人在追求错误的东西,或者说追求的方式是错的。”

    “痛苦一则来自与身体感官,二则来自于心灵上的感受;前者可用对症下药来排解,后者则是需要人懂得何以为人,即人立世之礼,礼之精髓在于度。故通俗来说,人只有在属于人的礼度章法之内才不会痛苦,反之,则会生痛。”

    “所谓,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皆是在渴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傻子有可能是无知无觉,但不是真的无情无欲,真正的无情无欲不知不知情而是看透,懂得,掌控情!”

    说道这里,花惜感觉自己的回答有些牵强,但第二道声音还是在犹犹豫豫中慢慢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