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天黑请闭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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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落泪的风筝(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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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到广州时,已经是第二天中午。我上了客车,在傍晚时分,赶到了zs市小榄镇,见到妹妹,也见到她的男朋友和他们的加工厂。

    我给母亲挂了一个电话,报了个平安,妹妹而后接过电话,跟母亲叽叽喳喳说了半天,哄的母亲十分高兴。妹妹对我说,“妈让我以后都管着你,所以你以后要听话啊。”

    在那一瞬间以及以后在gd的日子里,我感觉妹妹都像个姐姐一样。

    妹妹在镇上的一间酒楼里,置办了一桌的酒菜,叫上所有员工,一起给我接风洗尘,也算是正式,将我介绍给了所有人。

    她的男朋友叫阿龙,人热情、活泛,有着一个生意人固有的圆滑和精明,用台州当地方言说,就像个黄贩,常常满嘴跑火车,他总叫我大哥,虽然他的年龄却比我大了四五岁。

    我不是很喜欢他,见到他第一面和他脸上露出的笑容,我就隐隐得为我妹妹担心,我把自己关在一个人的世界里,直觉有时敏感得非常的可怕。妹妹说他也是台州人。

    一直到很久以后,我才知道,妹妹已经将所有的积蓄,都押在他身上,还有一个女人一生中最好的青春。我很佩服他,作为一个男人,我应该说崇拜他。而他不过一个初中毕业的人,凭着在社会多年打滚的经验,在粗俗、平淡语言里,总带有很强的感染力和让人信服的魅力。

    厂里的员工拿着低廉的薪资,有时甚至有几个月没发全工资了,却依然跟着他,在卖力干活着。机床厂在创业初期,条件非常的艰苦,妹妹自己烧饭、洗衣服,吃住都在厂里,在仓库里的一个角落里,隔了一个小房间,既当卧室,也当作仓库。一间仅两百平的厂房,堆满了各种机械与材料,五个员工,都是gx那边过来的十八九岁的孩子,有一个师傅是当地一个知名机床厂里请来的顾问。我与这五个员工被分成了两组,一组学做机械,一组学接电路,我被分在了电路一组,妹妹说,学会了电路,以后做做维修什么,比较好赚钱。

    来gd之前,妹妹就跟我说过,现在机床厂刚开始,会比较苦。为此,我也曾作好了各种心理准备,脏、累、重复、枯燥甚至酒场间的应酬,我也很多次想象着,自己大汗漓淋,深夜走出车间被风吹得发抖的场景,想象中这一切,都带着一种悲壮的色彩。

    而当时的我,是带着一个烈士般的义无反顾,茫然着冲进这个陌生城市和陌生的行业,来证明什么。

    就像高中时期内的某个暑假,父亲经常沉湎在麻将摊前,为了家里的吃穿用度,为了学费,我看到母亲经常为了家里用度,在麻将桌前与父亲对骂,继而大打出手,我百般央求村中的一位泥水师傅,最终给我一个小工的活计。

    那个暑假,在似火的骄阳下,我跟在这那位师傅身后,在工地的楼顶,辅助他搬砖和提水泥桶,无数的汗水从身体里蒸发出来,打湿了全部衣衫,可我却一点都不觉辛苦,即便直面39度的高温,内心平静得一直在冷笑。

    我在心里不断在问自己说,“干点活有这么辛苦吗?何必要一直在忍受别人的鄙夷,何必要自己的老婆和孩子被别人看不起呢?”

    有一天,父亲出现在工地上,对我说,“你休息一下,我帮你干。”我看都没看他,从他手里劈手夺过水泥桶,我说,“不用,你去打麻将吧。”我发现自己说话的语气,平静得就像对待一个陌生人一样。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我甚至都没有叫过他一声父亲,不是不愿意,只是忘了怎么开口,父亲两个字在我的舌头底下,已经变得无比的生涩和拗口。

    他没有再说什么,我没发现他什么时候走得,也没注意他当时带着怎样心情离开的,一直到天黑,我照常跟着师傅收工回家,仿佛他根本就没来过一样。那一年暑假,我在工地上15天,赚了300元,在九月份开学时,我用它交了学费。

    那一年夏天,我相信,为了某一个人,自己是可以牺牲一切。而要到很久之后,我才明白,我的心里,早已经没有自己。

    来gd之前,我唯一没有想到过的是,我是为了谁才来。刚开始时,我是带着我与林朵之间约定而来的,只是,我慢慢反问自己,林朵又是谁呢?老婆吗?显然不是。女朋友吗?好像也不是。

    而那份约定,说到底,不过也是一份怜悯而已,不过是一个人在走投无路时候抓住的一根稻草罢了。

    从相识以来,我与林朵之间所有的约定,无论是我还是她,似乎都没有刻意去遵守。我也明白,她的内心,至始至终爱的依然还是那个名叫黄龙的男人。

    在林朵心里,这份爱情,远比我还纯粹。

    我知道,黄龙终究还是会回台州的。三千尘世的繁华,就像大麻,尝过之后,很难戒掉。

    在我来到gd一个月后,林朵告诉我,黄龙回来台州了。她说他现在换了一份快递工作,虽然辛苦,收入却很不错。她说黄龙现在一有空就在联系她约她,还向她保证会在台州买房安家的。

    林朵笑着说,黄龙还一直在找我这个大舅哥,说要请吃饭赔罪呢。

    她言语间兴致勃勃的语气,就像涂了蜜糖一样,充满了无限的欣喜。她也向我保证一定会坚守清白,坚守约定,最终会等我回去娶她的。

    林朵的保证言犹在耳,只是,我与她之间的联系却渐渐稀少,我本是一个不爱打电话的人,每次想起打电话,打过去后,都等着铃声想了许久,然后自动挂断。

    偶尔也会碰巧接通,可接通后,却往往不知道说什么呢。

    其实我明白,自从那天晚上,在疾驰的列车里,林朵告诉我她怀孕的那瞬间,在我潜意识,就像她那晚在酒店里说的,已经开始嫌弃她了。而当她在医院手术台上,大闹着要生下那个孩子的时候,我感觉火气噌得一下子就冒了出来,只是我控制得很好,没有表现出来什么,但彼此心里都明白,已经不再指望什么了。

    我终究不是一个彻底的烂好人,对于感情,我也有自己的底线。

    我并不要求一个女人一定要从一而终,在这个社会里也不现实。我可以理解一个女人在挑选男人过程中走过的歪路,甚至一再走歪路,只要没有怀孕、没有孩子,我想我都有可能接受她的回头。

    或许归根结底,我终究还是不够爱林朵吧。

    这个陪着我断断续续走过了将近六个季节,也是与我交集最多的女人,因为每每想起时的那一丝心痛,就当作是留给自己一个死心的借口。

    自从少了联系后,我开始害怕孤单。曾经把自己关在一个人的世界里十多年,我原以为自己已经不再害怕寂寞,我原以为我已经学会了可以享受孤独。可是,在这个陌生而又充满躁动的城市街头,没有牵挂,也没有女人,飞得再高,或者飞得再低,都不会有人为你伤悲或者欣喜。

    我想,再多的钱,又有什么意义呢

    抛弃以前所学会的一切技能,作为一个学徒,忍受着比自己年幼的同事指指点点、呼来喝去又不耐烦的语气,从头开始在一个陌生的行业,学习自己根本就不懂也不感兴趣的东西,又是为了谁呢。

    妹妹曾经说,“你要为家里争口气,也为你父母争口气。”

    我问自己,“刘成,你有家吗?所谓的父母,终究也不过是一个债主而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