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天黑请闭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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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无处安放的青春(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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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附近巡逻的民警到来后,将搁浅与那臃肿女子立马送到了医院进行检查,而将我与那男子带回派出所调查。搁浅与那臃肿女子,都只是擦伤,除了我那一脚让那女子有些胃痉挛外弄没什么大的损伤

    那女子,本想追究我殴打她的事情,但听到搁浅叫我“哥”,那男子立马表示愿意自行处理此事,不需要警方介入。

    这些民警似乎经常处理这些事情,口头教育了我们一顿,只是那教育我们那一番说辞就像背熟的课文一样,一口气下来一字不漏。

    在回去的路上,搁浅忽然对我说,“哥,我想家了。”

    我说,“那就回去看看。”

    她仰起头,然后重重得叹了一口气。

    我说,“要不,我陪你一起去。”

    那一刻,我发现自己竟然也想家了,我也忽然发现,自己竟然有差不多三个月没跟家里通过电话了。我于是拿起电话,拨通母亲的电话,电话那头的母亲的声音,依然生硬,“有什么事情?”

    我说,“没事,只是想……”我终于还是说不出口“想你或者想家了”这样的字眼,用zj的方言,这两个的发音非常好拗口。

    母亲说,“有什么事情,讲来?”

    我说,“就想打个电话,问问家里现在怎么样。”

    母亲,“屋里又有什么事情,没什么事情,不用打电话,浪费话费。”

    说完,就把电话挂了。母亲是一个异常节俭的人,节俭到连电话费都计算着的人。我翻开手机看了看,刚好58秒。

    搁浅听不懂zj的方言,只是盯着我,带着询问的意见。

    我摇摇手机,说,“我给家里打个电话。”

    她说,“怎么这么快就挂了?”

    我说,“我妈手机落在别人家里,别人接的。”说着,心里微微得有些酸楚。

    她说,“比我好,至少你妈还能接你电话,我妈,她根本就不接我电话。”

    我说,“怎么了,母女哪有隔夜的仇?”

    她摇摇头,将头仰起,看着天上流动的白云,我似乎看到有泪光在她的眼角一闪而逝。

    都说以45度角仰望天空,眼泪就会流回心里。

    我在心里问,“搁浅,你这是在哭吗?”

    我忽然发现,搁浅似乎从来没有哭过,无论是酒吧里喝得醉熏熏的时候,还是抱着我偶尔脆弱的时候,抑或是在街上,被那个女人暴打的时候,她好像都没有流过哪怕一滴眼泪。

    她坚强得,就像沙漠里的仙人掌。

    我说,“什么时候想回家,可以叫我一起,如果,你还记得我的话。”

    她笑着说,“我这辈子,恐怕都不会忘记你。”

    我看着她的眼睛,我知道她说的是真心话,可是,一直到到我离开淮安,她都说过没有回家。

    我有一天,我问搁浅,“好像都没怎么见你哭过。”

    她笑着说,“一个人,哭给谁看呢?又有谁耐心会看你哭呢?”

    我忽然觉得,这一个用无数的欢笑和无数的灯光所装扮的城市,就像那张蒙娜丽莎的嘴角,有着无数种笑颜,却永远不会流泪。

    我想,也许她要回的并不是一个远在天边的家,而是,这个世界上早就不存在的故乡,那个地方没有午夜醉酒后寒冷,没有街头的伤害,也没有十字路口的迷茫,永远37度的温暖,一根脐带着许许多多好奇与惊喜,连接着另一个人以及另一个世界的出口。

    这个地方的名字,叫子宫。

    有那么一段时间,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似乎到处都能看见死亡。有时是长长的一队灵车,有时是长长的一行穿着丧衣送殡的人,哭声每每响彻天地,只是眼泪,却吝啬的像一个守财奴,从指缝间,半天,才抠下一滴,两滴。

    一曲不时跑调的《丧礼进行曲》,每天都在同样的路上,重复着一路呼啸而过,而拿着各种西洋乐器演奏的一队人,那一身的歪歪斜斜的、明显不合身警制礼服,脏兮兮的就像僵尸片里中了尸毒的警务人员。

    原本那无比肃穆的哀乐,每每都能听出几分喜剧的意味。

    搁浅说她喜欢这种音乐,每次见到这种场面,她都会驻足良久,一直直到他们走远看不清了,她才会起身离去。那一刻我总觉得,她孤独的就像一个玻璃瓶里的苍蝇,能看见无数的风景,却永远都飞不出去。

    我说,“你看那些奏乐的人,就像缺斤少两的小商贩在搞笑一样。”

    搁浅笑说,“我只听音乐,又不看演奏的人。”

    搁浅为此常笑我,关注或者考虑的的东西太多,“就像听一首歌,你总会先去看他着装、他的动作、他的表情,甚至他演唱时的心情,然后综合考虑,是否值得自己喜欢。”

    “所以。”搁浅说,“这个世界上,很少有东西或者人,是值得你真正所喜欢的,也许也包括我。”

    我笑了笑,没有解释什么。跟其他人不一样,跟搁浅相处时,我基本上都不会与她争辩什么,就像她曾经说的那样,即便是要争辩,我也会先考虑对方的性别、年龄。

    这个世界,能值得我认真的人或事,似乎不多。

    这一年的秋天,很多人都死了,开始时是村里的一些老人相继去世,接着一些相知或者相识的朋友,都不停打电话过来,说长辈死了,让我去参加葬礼,可因为人在js所以我都给拒绝了。

    然后,在淮安认识的一些人,像陶哥姥爷、小静奶奶都接连去世,小静双眼哭得像一只兔子。再接着,售楼处旁的一家超市以及经常光顾的一家饭店开始停业,从左右邻居打听到,他们都回家奔丧了。

    再到后来,七头也死了,母亲说他从寺庙一侧的山坡上跳了下去,一直滚到了山脚,再见到他时,都已经认不出人样了,只有嘴角含着一抹欣慰的笑容,像是明白生死大事一样。死时,他手里死死得握着三颗被打散的佛珠,在死之前,听他说自己见到佛祖了。

    我忽然想到某一天,我曾问过七头关于人生的问题,记得那时七头说人生从出生开始就在等死,我默默得流下几滴眼泪,就当是告诉他,这个世界上,我能证明他来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