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孤寂的时间（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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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天才刚刚亮起，天空，就像一张被水浸湿了的白纸般，灰白灰白的。母亲在使劲拍着我的房门，让我早点起来，说已经做好了早饭了。
我有睡懒床的习惯，只要不上班，一般都会睡到十点左右才起来。而母亲始终看不惯我这种习惯，所以每次在家的时候，只要做好了早饭，她就会使劲着拍打着我的房门，只要没看到我起来，往往隔几分钟拍一次。这大概也是我经常不愿意回家的原因之一。
早上七点左右时候，村里的广播，传来了诵经的声音，这声音就像摇篮曲一样，念的人昏昏欲睡。我一直觉得，这诵经的早课，最初应该是释迦牟尼等一些大和尚在睡着时说出来的梦话，然后让一些新和尚在将睡未睡之间，努力模仿着说梦话而已。
我曾经将这样的想法，跟母亲说起，却被母亲骂了一顿
母亲其实并不信仰什么，但是，她也不会去得罪什么，无论是人，还是神佛，在她的人生，很多东西都是需要仰望的。
母亲说，“快起来，你等会儿陪我去趟山上。今天寿宁寺“做戏”。”
只要有热闹，母亲一定会去凑一下。农村里的生活，往往很单调，所有只要一个地方有热闹看，往往十里八乡的人都会赶来。
寿宁寺，是我门村山上新近又修缮过的一座寺庙，听父亲说，他小的时候，就经常在跑到上面去玩，不过那时候，只有庙，没有和尚，里面一些建筑石头，在计划经济年代，拆的拆，卸的卸，只剩下一些残损佛像，被风吹雨淋的。
寿宁寺，在我十岁那年，曾经重新修缮过一次，十五岁那年，依着原有的山道为基础，又修了一条水泥路。寿宁寺的香火，远远无法跟知名的寺庙一般游客如织，除了一些重大节日，除了常驻寺庙的和尚，常常不见人影。
母亲和我走到寺庙的时候，寺庙前已经聚集了很多人了。寺庙里，各种经幡漫天弥陈，一束一束的香烟，缭绕盘旋，佛像沉默不语，庄严而又肃穆。
突然间钟鼓齐鸣，法螺齐奏，一行披着袈裟的和尚，一路款款走来，穿过人群，走进大殿，捧着一碗水，拿着柳枝，边走边甩，我转来转去，好奇得看着这一切，很多小孩子，跑来跑去，有些胆大的，还跑过去攥和尚的袈裟，看着这些小孩子，想起自己小时候也这么顽皮过，不禁笑了。
旁边冲出一个老太太，一巴掌拍在小孩子的头上，孩子踢了那个老太太一脚，在那个和尚转头的时候，还朝和尚吐了口水，然后立马转身就跑了。
那一瞬间，我看见那和尚笑的很慈祥。
我身边有个老太太，叫我不要乱动，说这是杨枝净水，能祛病去灾的。母亲狠狠得瞪了我一眼，想扬起手学那个老太太般给我一巴掌，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手举到了半空，又放下，我想想，觉得应该尊重他们，即便自己不信仰这些。
袈裟和尚洒完水后，在又一通钟鼓长响之后，每个人都带着香、灯烛、水果什么的，依次在佛前一一敬献，然后跪在蒲团上，大礼参拜，嘴里同时念念有词。然后，一群和尚在那个袈裟和尚的带领下，开始绕着大殿里的佛像，开始转圈、诵经。
我并没有看完整个仪式的过程，看到一半的时候，我就跑出去了。寺庙的后面，有一个池塘，池塘里仍了许多硬币，池塘边上有一个长长的类似猪槽一样的石器，据说是以前和尚吃饭用的家伙。
我有次问里面的一个和尚，你们以前吃饭，都用这家伙的。
他说，“不是，是喂猪”。我说，“你们和尚也吃猪肉？”
他说，“我们只养不吃。”我说，“我不信，你们肯定吃猪肉。你们不仅吃猪肉，除了人肉，什么肉你们都吃。不仅你们吃，我觉得甚至连你们拜的佛都吃肉。”
他说，“现在吃肉很正常，否则营养不良的，不过以前我们真的不吃。”
我说，“以前是什么时候？”
他想了一会儿，说，“很久了，我都忘了。”
他是一个老和尚，年纪很大了，在这个寺庙的时间，也很久了。
我记得我们小的时候那一帮人，经常上山追着他闹，他也不恼，经常陪着我们一起，做游戏啦，讲故事了什么的，有时候也会给我们做一顿饭吃。那时候，寺庙还有几个和尚，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只剩下他一个了，尽管后来寺庙重修后，来了许多年轻的和尚。但他看上去，依然是孤零零的。
他没有法号，重要的一些仪式场合，他也从不参与，见了面总是笑，这次上山再见到他的时候，他的牙齿已经掉光了，一笑起来像个弥勒佛一样。
我们都叫他“七头”，他见到我，“我还记得你，刘子，你来了。”
他说，“你再不来，再过段日子，可能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我说，“七头，怎么还能见到你啊，你都快成王八了。”
他说，“刘成，你怎么还那样，对老人一点都不尊重。”
我说，“对老人，我一般很尊重，但对你却怎么也尊重不起来。不过，如果有一天真的听到你去见佛祖了，我想，我会为你流几滴眼泪。”
他呵呵得笑着，笑声一如二十年前般爽朗。
我说，“你能不能帮我解答一个问题？”
他说，“又是关于人生活着的意义之类？”
我说，“差不多吧，你知道，像我这个年纪，最重要的就是怎么去骗姑娘上床，可是，最近碰到的姑娘有那么几个，都喜欢，但不知道选择哪一个？”
我想了会说，“而且都网络上面认识的人，不知道该不该却认真对待呢？”
我转头看着七头，却发现他已经睡着了，斜斜得看着一颗大树上，歪着脖子，胸口挂着长长的口水。
也不管他有没有听见，我就在他身边，把自己关于几个女人之间的事情，跟他细细的说了一遍，一直到母亲叫我，我才转身告辞出来。
在下山的路上，遇到了小学同桌同学，当年是一个很漂亮的小姑娘，现在她带着一个小女孩，跟她小时候一样漂亮。
我们聊了会，回忆了一些往事，问了一些彼此的状况。我说，“那时很多男孩子都爱慕你？”
她说，“那你呐？”
我说，“我也是，但是在那个不敌视女生就意味着有流氓嫌疑的年代，不敢说，也不忍说。”
她笑了笑，转身离去的身影，她胖了好多，像一个真正的妇人。而自己，感觉依然像个青涩的少年，依旧落寞。
(本章完)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天才刚刚亮起，天空，就像一张被水浸湿了的白纸般，灰白灰白的。母亲在使劲拍着我的房门，让我早点起来，说已经做好了早饭了。
我有睡懒床的习惯，只要不上班，一般都会睡到十点左右才起来。而母亲始终看不惯我这种习惯，所以每次在家的时候，只要做好了早饭，她就会使劲着拍打着我的房门，只要没看到我起来，往往隔几分钟拍一次。这大概也是我经常不愿意回家的原因之一。
早上七点左右时候，村里的广播，传来了诵经的声音，这声音就像摇篮曲一样，念的人昏昏欲睡。我一直觉得，这诵经的早课，最初应该是释迦牟尼等一些大和尚在睡着时说出来的梦话，然后让一些新和尚在将睡未睡之间，努力模仿着说梦话而已。
我曾经将这样的想法，跟母亲说起，却被母亲骂了一顿
母亲其实并不信仰什么，但是，她也不会去得罪什么，无论是人，还是神佛，在她的人生，很多东西都是需要仰望的。
母亲说，“快起来，你等会儿陪我去趟山上。今天寿宁寺“做戏”。”
只要有热闹，母亲一定会去凑一下。农村里的生活，往往很单调，所有只要一个地方有热闹看，往往十里八乡的人都会赶来。
寿宁寺，是我门村山上新近又修缮过的一座寺庙，听父亲说，他小的时候，就经常在跑到上面去玩，不过那时候，只有庙，没有和尚，里面一些建筑石头，在计划经济年代，拆的拆，卸的卸，只剩下一些残损佛像，被风吹雨淋的。
寿宁寺，在我十岁那年，曾经重新修缮过一次，十五岁那年，依着原有的山道为基础，又修了一条水泥路。寿宁寺的香火，远远无法跟知名的寺庙一般游客如织，除了一些重大节日，除了常驻寺庙的和尚，常常不见人影。
母亲和我走到寺庙的时候，寺庙前已经聚集了很多人了。寺庙里，各种经幡漫天弥陈，一束一束的香烟，缭绕盘旋，佛像沉默不语，庄严而又肃穆。
突然间钟鼓齐鸣，法螺齐奏，一行披着袈裟的和尚，一路款款走来，穿过人群，走进大殿，捧着一碗水，拿着柳枝，边走边甩，我转来转去，好奇得看着这一切，很多小孩子，跑来跑去，有些胆大的，还跑过去攥和尚的袈裟，看着这些小孩子，想起自己小时候也这么顽皮过，不禁笑了。
旁边冲出一个老太太，一巴掌拍在小孩子的头上，孩子踢了那个老太太一脚，在那个和尚转头的时候，还朝和尚吐了口水，然后立马转身就跑了。
那一瞬间，我看见那和尚笑的很慈祥。
我身边有个老太太，叫我不要乱动，说这是杨枝净水，能祛病去灾的。母亲狠狠得瞪了我一眼，想扬起手学那个老太太般给我一巴掌，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手举到了半空，又放下，我想想，觉得应该尊重他们，即便自己不信仰这些。
袈裟和尚洒完水后，在又一通钟鼓长响之后，每个人都带着香、灯烛、水果什么的，依次在佛前一一敬献，然后跪在蒲团上，大礼参拜，嘴里同时念念有词。然后，一群和尚在那个袈裟和尚的带领下，开始绕着大殿里的佛像，开始转圈、诵经。
我并没有看完整个仪式的过程，看到一半的时候，我就跑出去了。寺庙的后面，有一个池塘，池塘里仍了许多硬币，池塘边上有一个长长的类似猪槽一样的石器，据说是以前和尚吃饭用的家伙。
我有次问里面的一个和尚，你们以前吃饭，都用这家伙的。
他说，“不是，是喂猪”。我说，“你们和尚也吃猪肉？”
他说，“我们只养不吃。”我说，“我不信，你们肯定吃猪肉。你们不仅吃猪肉，除了人肉，什么肉你们都吃。不仅你们吃，我觉得甚至连你们拜的佛都吃肉。”
他说，“现在吃肉很正常，否则营养不良的，不过以前我们真的不吃。”
我说，“以前是什么时候？”
他想了一会儿，说，“很久了，我都忘了。”
他是一个老和尚，年纪很大了，在这个寺庙的时间，也很久了。
我记得我们小的时候那一帮人，经常上山追着他闹，他也不恼，经常陪着我们一起，做游戏啦，讲故事了什么的，有时候也会给我们做一顿饭吃。那时候，寺庙还有几个和尚，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只剩下他一个了，尽管后来寺庙重修后，来了许多年轻的和尚。但他看上去，依然是孤零零的。
他没有法号，重要的一些仪式场合，他也从不参与，见了面总是笑，这次上山再见到他的时候，他的牙齿已经掉光了，一笑起来像个弥勒佛一样。
我们都叫他“七头”，他见到我，“我还记得你，刘子，你来了。”
他说，“你再不来，再过段日子，可能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我说，“七头，怎么还能见到你啊，你都快成王八了。”
他说，“刘成，你怎么还那样，对老人一点都不尊重。”
我说，“对老人，我一般很尊重，但对你却怎么也尊重不起来。不过，如果有一天真的听到你去见佛祖了，我想，我会为你流几滴眼泪。”
他呵呵得笑着，笑声一如二十年前般爽朗。
我说，“你能不能帮我解答一个问题？”
他说，“又是关于人生活着的意义之类？”
我说，“差不多吧，你知道，像我这个年纪，最重要的就是怎么去骗姑娘上床，可是，最近碰到的姑娘有那么几个，都喜欢，但不知道选择哪一个？”
我想了会说，“而且都网络上面认识的人，不知道该不该却认真对待呢？”
我转头看着七头，却发现他已经睡着了，斜斜得看着一颗大树上，歪着脖子，胸口挂着长长的口水。
也不管他有没有听见，我就在他身边，把自己关于几个女人之间的事情，跟他细细的说了一遍，一直到母亲叫我，我才转身告辞出来。
在下山的路上，遇到了小学同桌同学，当年是一个很漂亮的小姑娘，现在她带着一个小女孩，跟她小时候一样漂亮。
我们聊了会，回忆了一些往事，问了一些彼此的状况。我说，“那时很多男孩子都爱慕你？”
她说，“那你呐？”
我说，“我也是，但是在那个不敌视女生就意味着有流氓嫌疑的年代，不敢说，也不忍说。”
她笑了笑，转身离去的身影，她胖了好多，像一个真正的妇人。而自己，感觉依然像个青涩的少年，依旧落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