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剧本
字体: 16 + -

第十章 似曾相识

“……这些海盗,自然不是一群乌合之众。实际上,海盗中除了大量的水系魔师外,还有不少其他系的魔师成员,黑、白也是兼而有之。所以他们才有异常强大的战斗力……”

    一边听着司马幽的讲解,一边开始思考这方面的问题:海盗这种勾当,自然有着巨大的风险。自己从未听说有受欢迎的强盗。但居然有那么多魔师趋之若鹜地加入海盗大军,看来这种事情也必然有巨大的诱人之处。高风险也有高收益吗?

    “听说现在北方的海盗王是什么杰弗科斯爵士,本来他还是个雪天鹅帝国的男爵,但不知道犯了什么事,终于还是落草为寇了,”司马幽把我带向市场,同时接着讲述着海盗的事情,“作为臭名昭著罪犯头子,他本人肯定有各种各样的不良嗜好。嗯,这也没什么奇怪的,这些杀人狂自然不会是什么好东西。历代海盗王没有人不以凶残狠毒闻名……”

    自己对海盗全无好感和兴趣。通过杀人害命的方式来夺取大量财产,绝对不是长久之计,也不可能是正确的行为。毕竟,如果世上所有人都通过强抢的方式来满足自己的需要,那么世界很快就会崩溃吧。

    或许是获悉了港口即将开放的消息,聚集在城中市场的人格外地多。每个摊位或者店铺前都有大量人员来往交易,市场中还不时可以看见一些全副武装的士兵在四处巡逻,或许是在维持秩序,或者防备可能出现的盗贼。

    首次接触到热闹后的新鲜感渐渐消退,转而生发出对这种喧嚣环境的厌恶。跟着司马幽四处奔走,看她讨价还价地买了些药水、魔石、花草等物品,花掉了大把金币。也不知道她哪里来这么多钱……

    初夏正午的阳光,已经毒辣得有些惊人,内心的躁动,更是被它大幅激发出来。

    “何煜坤,你什么都不买吗?”司马幽好心地提醒着我。但我却无所适从,不知如何是好,又想到自己所剩不多的金钱……最后只得茫然地摇了摇头。

    “买点疗伤药或者解毒药吧!紧急情况下或许可以保命的!或者,是不是还应该买一把刀鞘啊?你真不怕被自己的刀扎到吗?”司马幽好心地给我提出了建议,我觉得自己再不接受未免也太对不住她了,于是跟着她买了一小瓶红浆,据说在失血过多时,有快速补充血液的效果。三个银币也就再次打水漂了。

    至于刀鞘,自己觉得实在是难以负担,加之那把战刀现在已经用司马幽用剩下的布料包好了放在背上,应该不会出什么安全问题吧?

    “那就这样了,我们换个安静点的地方逛逛吧!”见我不大喜欢这种地方,司马幽毫不犹豫地带着我向更加僻静的场所走去。

    不知穿行了多少条街道,与无数人擦身而过后,我们抵达了一座教堂。这是间高大的尖顶建筑,外表被涂成了干净明亮的白色,当然最醒目的依然是安置在大门上方的一只白天鹅浮雕。看来天鹅教会的影响力确实不小。

    比之于集市,进出教堂的人算是少了很多,而且大多数都不像是铁兰帝国的居民。

    “进去看看吗?”司马幽停步问我。

    “可以啊。”爽快地答应了她,对这种场所有些好奇,很想看看这可笑的教会究竟修建了些什么。

    大门口并没有人把守,我们很顺利地进入其中。

    天花板上是金碧辉煌的大型吊灯,白天时尚未点亮,可看上去也是华美异常的。四面的窗子大多关闭着,看上去两扇窗户合起来组成了一只天鹅图案。

    洁白的地砖上,从后往前安放着一排排木制长椅,而不少身披长袍的法师和跨着长剑的骑士,就那样安安静静地坐在长凳上。眼睛紧闭,双手在膝。似乎在进行着某种仪式。整个大堂中并没有什么魔力波动。

    “他们可能在祈祷。”司马幽压低了声音,似乎害怕打破这片沉静。

    “哦。”我悄悄点了点头,也没有故意喧哗或者追问。大概这就是教会人员的一种习俗吧。虽然我还想知道他们在祈祷着些什么……

    大堂前方的一个台子上,一名披着金丝白袍的老者双手环握一根白魔杖,一脸虔诚地闭眼静立着。但同样也没有施放任何魔力。而他身后,通往教堂内部的小门边,则有两名全副武装的骑士持剑把守,那里可能才是禁止一般人进入的区域吧。

    看了一会,又开始觉得无聊,那名老法师却睁开双眼,口中念念有词。教堂内部立刻被白魔杖上散发的某种魔力轻轻填满了。

    那种魔力给人一种温暖而纯净的感觉,或许就是自己此前从未接触过的光之魔力吧。

    祈祷仪式似乎到此结束了,众人纷纷从座椅上起身,三三两两地向大门口走去,少数几人走向了那名光法师。

    从身边走过的西方人可能在用西方语言聊天,自己完全无法了解他们闲谈的内容。虽然自己的样子比较奇怪,但他们看起来并不在意,仍是自顾自地有说有笑。

    正准备跟着人流一起离开教堂,司马幽却一下子停下了脚步,开始喃喃自语:“嗯?有人在弹钢琴吗?不会吧?怎么会是钢琴……”

    侧耳一听,果然有一种柔美的乐器声,如清泉般从教堂内部缓缓溢出,浸润着这里的空气。平静舒缓的旋律中,似乎又蕴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哀伤,隐隐约约有种熟悉的感觉。

    大多数人还是离开了教堂,有几个人可能也是听到了这琴声,跟司马幽一样开始驻足凝听。前面那几个正交谈着的法师,居然也为之闭上了嘴。

    没过多久,夹杂着音乐,又听到了水珠接二连三地滴在地板上时微弱的脆响。

    奇怪,难道这么精美的教堂还是漏水的吗?更何况现在可是大晴天呐!

    “你怎么了?”听到司马幽的询问时,我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何时早已泪如雨下,不知有多少泪水,在自己脸上汇出数道透明的清流,随后一点一点地从下巴落在地板上。

    但不可思议的是,心中竟然没有半点悲伤。真的,真的没有任何悲伤的理由。可眼泪就这样,伴随着音乐,源源不断地从眼眶着泄出……

    “哈哈,我,我这是,这是怎么了啊?哈,我,我……不,根本就,就没有觉得……悲伤啊?”努力强迫自己笑出来,但断断续续的话语中却满是哭腔。

    完全,失控了……

    柔美的旋律继续在空气中流淌,同样的音符,似乎以更低的音调再次出现。隐藏在心中,来历不明的凄苦感不断被唤醒,占据着此刻自己的情感。

    几名西方魔师也注意到了我的异状,一人用结结巴巴的铁兰国语言问我怎么了,我只能告诉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努力尝试平复有些混乱的心绪,忽然察觉到这可能与自己失去的回忆有关。但那琴声偏偏又是从有守卫的内堂传来的,自己恐怕不能轻松地过去察看。

    就在我思索着如何去与那名弹琴人见面时,音乐戛然而止。西方魔师们摇着头,颇觉遗憾地离开了,也不知是觉得没听够音乐,还是认为我很奇怪。

    原本能在关键时刻及时释疑解难的司马幽,居然也跟着我沉默了许久,眉头还紧紧地皱了起来,好像在为什么事纠结一样。

    “呼——”吐出胸中的闷气,等自己完全不再流泪后,才开口问道:“司马姑娘知道些什么吗?”

    “嗯,无法否认,这首曲子在你脑中的印象相当深厚,竟在你失忆后,都能对你产生巨大的影响。看来弹琴之人,以前很可能和你关系不浅……不会这么巧吧……”司马幽少见地露出了愁眉苦脸的模样,侧着头,把下巴托在右手上,苦苦思索着。

    但我想不通,这种推论为何会令她不悦?明明是与我有关的事情啊?难道她又知道更多的内情吗?

    “孩子,很伤心吗?”沙哑的老者声音打破了短暂的静寂。

    “呃?!什?”诧异之中,急忙偏头循声望去,却见刚才还站在前面主持仪式的那名白袍老者拄着魔杖,笑眯眯地出现在我面前。

    见我持续失态,司马幽赶紧小声地提醒了我一句:“他是这里的大主教,不用担心。”

    大主教?没听说过这种人,但想必是教会中重要的人物吧。

    定睛一看,只见他须眉皆白,脸上满是皱纹,但微笑更因此显得慈祥。白袍双袖上各有着一条醒目的长金丝,胸前的金色图案应该是绣成了一只天鹅。洁白的魔杖上没有什么装饰品,其中一端似乎也被加工成一只展翅天鹅的模样。

    看上去不像是不怀好意的坏人,我难以对眼前的老者生发出敌意,便如实地坦白了自己此刻莫名的悲伤之情。

    “是吗?”老人面不改容,语调依旧柔和平缓,“这是名曲《血湖孤鹅游》,这的确是一首哀伤的歌,三百多年前,由第一任教皇陛下创作。当年教皇为创立帝国,四处征战,目睹了无数战争惨状。有一回,陛下在一湖边大胜一场,却因战场尸积如山的惨状而痛心不已。当时连湖水都为死者的鲜血染红,夕阳之下,无比凄惨。陛下忽见一只劫后余生的天鹅,孤零零地在湖水中游荡,一时有感而发,创作此曲,流转至今,经久不衰。想不到用钢琴奏出来也是如此动听。”

    “哦。是这样……”乐曲停止后,渐渐能够重新掌控自己的情绪,我一边认真聆听着老主教耐心的叙述,一边擦去眼角的泪水。

    “但是,孩子,要记住啊!”老主教忽然提高了嗓门,有些费劲开始下一步说教,“无论是歌曲,还是文学、画作等其余一切,由人类所创作,而用以抒发悲伤情感之物,即使数量众多,并反映出人类不可避免哀伤的事实,它们也无法证明,人类是为了寻求悲痛而存活于世的。你们或许无法躲避悲伤,但你们绝对不能沉浸于悲伤之中!”

    “嗯,有道理。”虽然他讲得有些拗口,但我还是有些感触。

    确实啊!我不是为了让自己更难受才竭尽全力地去战斗的,否则拼搏奋斗本身又究竟有什么意义?

    然而,他突然给我将这种道理,又突然那么大声地讲话,有何用意呢?我只是,只是被歌曲短暂地勾起了悲伤的情感,而非难以自已,不能自拔。还有,我明明就站在他面前,他又何必用那么洪亮的声音说话呢?

    司马幽仍然没有任何反应。见我有些困惑不解,老主教喘了几口气后,恢复了起初的声音:“孩子,活着如同行路,有时在大道上行走,有时在山道上跋涉。若不顾路况,一味求快,恐怕会有不测。愿你能为圣天鹅庇护,一路平安。”

    言毕,老人对我点了点头,便转身慢步离去。

    “走吧,气氛有点不对。”司马幽扯了一下我的衣袖,小声提醒了一句。

    这种比喻吗?思考着老人话中的深意,我低着头朝着教堂大门走去。司马幽一声不吭地跟在我背后,还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没有再说什么话。

    照他那样说,现在三番五次遭遇危险的我,自然是在走山道了。那么他是想让我不要那么急躁地去行动吗?不错,山路险峻,登山时乱来弄不好真会跌入深谷,老人如此劝诫,自然不会想害我。而现在的我,为了寻回记忆,恐怕也真的相当急躁……

    等等,打住!为什么他知道我的情况?不,或许也不是真的了解我,可能只是一种寻常的警告。但就算这样,因为看到我突然流泪,就跟我说这些话,他的行为不也很奇怪吗?

    还有,因为想老者的事,我好像忽略了某个相当重要的事实……

    连忙回头,却发现教堂的大门已然关闭,周围也没有人再出现。

    真怪,教堂大白天也会关门吗?

    但看起来自己恐怕只有下次再来解决自己的新疑惑了,而且在到教堂造访之前,我还得想起自己遗忘掉的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