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秦川上下，长风长歌（下）
经过两个时辰的厮杀，喊杀声渐渐弱了下来。西路军在防守中终于还是显出了劣势，对方骑兵兵团的冲击十分迅猛，对防守的步兵造成了严重的伤亡，那些残酷的画面映射在中年主将的眼里，让他的身心都仿佛被冰雪浇灌，越来越冷，他的整个人都仿佛被冻僵在了主将台上。要不是焦急的副将在旁提醒，他甚至有可能一直愣下去，直到敌人杀到面前。
但这样事情不会发生，作为主将身旁精明干练的副将和参军们，面对生死，会本能的生出求生的欲望，此时他们的脑海都变得无比的清澈敏锐。
副将跪在中年主将面前声音嘶哑的恳求道：“将军，撤吧！”
中年主将看着前方的惨烈场面，双眼露出的都是惊恐和震撼，他此时听到副将的声音，突然从血淋淋的恐怖中惊醒过来，才猛然想起自己在汜水关的娇妻美妾，自己的年幼儿女，自己的良田豪宅，自己的万贯家财，于是眼光变得果敢决绝起来，他狠狠说道：“传令下去，前方继续死守，战至一兵一卒。”
副将跪在地上，听到此话，猛的抬头，显然这不是他所期望的，也是他所不相信的。他张着嘴，本想再劝，可是接下来，主将的命令终于让他又一次看到了生的希望。
“我等率领这最后的五千人依次悄悄撤出战场，帅旗仍然留在主将台，咱们不要惊动任何人，记住，我说的是任何人！咱们躲进秦川大山，与萧公子汇合”中年主将神色暗淡的说道。
……
双方的战斗仍在继续，五万西凉铁骑的疯狂猛攻之下，秦川大营终于陷落，大战经历了四个时辰，战场上渐渐安静下来。
天边的乌云再次变幻，堆砌成厚厚的山，与秦川大山的背影重叠，让人分不清天地。雪原上的雪白被血水和尸体覆盖，落单的战马俯首在横七竖八的尸体中寻找着主人的下落。
此时的雪原比刚才的血腥场面更加显得恐怖，只有死寂和天空盘旋的苍鹰，唯有此，才越发的让人觉得荒凉可怕。
西凉兵如潮来，便如潮退，很快便不见了踪影，那些战友同伴的尸首都被传统的天葬留在此间。此战已经达到了他们的目的，拔除了枣庄的眼中钉肉中刺，并且进一步消灭了汜水管西路军在秦川的有生力量，为全力攻打汜水关和夹击在玉塔草原的西路军扫清了障碍。
这场战役就像千百年来的无数场战役一样，在习以为常的残酷喧嚣声中过去，留下风与云来陪伴那些不知姓名的尸体和享受人肉盛宴的野兽飞禽。
千军万马皆已过，唯有白骨葬他乡！
硝烟散去，天色渐渐暗淡下来，激战双方在此处留下了数万具尸首，活着的胜利者和失败者纷纷离去！
却有一队人马从远方缓缓而来！
聂长风看着眼前战场的凄凉，听着朔风中的悲歌，仿佛看见听见那些孤魂野鬼在凄惨哀嚎！
同时，也看到了一丝希望！
……
秦川的道路千百年来不变，难倒过不知多少进山的路人，天上的乌云和大山的影子像乱石山上的那些巨石，碾压过那些不怀好意的进山人，同时也压的聂云踹不过气来。
曾经的富家公子虽然历经磨难与生死，却仍然只有十七岁，本该是花儿一般的少年因为艰难而变得果敢坚毅，但看见无数人死在自己的手上，尸横遍野、血流成河，那些骨肉和内脏模糊一片，让人忍不住的想要呕吐。
聂云无法无动于衷。
或许他永远也达不到那样的境界。
眼前白茫茫一片，那是路上的白雪映在眼帘里的影像，也是内心的感觉在视觉上的体现。聂云奔跑在从巨石山蜿蜒而下的崎岖山路上。很急，很快，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急于逃出闯了祸的果园。
他此时心中无依无靠，只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杀戮了无数人的刽子手。
天上开始洋洋洒洒的飘起了雪花，不知是秦川冬日里的第几场雪。
当那些洁白悄无声息的落在雪地上，落在聂云有些污渍的脸上和衣衫上，浸透到他的肌肤上，融化成冰冷的水渍，让他渐渐从浑浑噩噩中清醒过来。
那些白雪还没有完全把此前混乱的脚印覆盖，由近及远，直到那些蜿蜒转角处消失不见。聂云的脚步踏在了那些足印上，发出轻微的声响，就像那些冤魂在吱吱惨叫。聂云知道，那是前方追赶清贫者的追兵留下的。
他猛然想起最初入川时的那些道路，想起那些驭兽团的清贫者们，想想刚才自己发动的那场杀戮，心中十分矛盾。
也许那又是等待这些入侵者的一处机关陷阱，他们前去，也就是赴一场死亡的盛宴。
人与人之间的斗争或者不同立场的人之间的斗争，难道真的要如此残酷、不见生死不罢休吗？
几乎所有人的回答都是肯定的……必须分出生死的战斗，如果这些入侵者不死，那秦川内的老百姓和清贫者就必须亡。
曾短暂入空门，聂云知道佛祖的大慈大悲，可现实却是如此残酷，将多少宏大的美好愿望绞成散落风中的柳絮，那些人该谁去超度他们？
就像聂云不认识刚才死去的五千人一样，他同样不认识前方正在追击黄四娘的那些敌人。他恨萧让，可并不恨那些不认识的人，至少在他们没有在秦川展开杀戮之前。
难道因为少数人的贪欲就要去消灭那些普通士兵？在双方的武者和士兵眼里，这个问题根本不必回答，因为天经地义该去做的事情不可选择。
人们对待这类问题从来都不犹豫，理所当然的成为习惯，不愿思考，这是人的本性，是人为了生存下去而做出的必然选择。
“我不该迷茫！”聂云攥紧了拳头，用力的捶了下自己的胸膛，对着自己坚定说到。
……
寒风在动荡的乌云下生出，带着冰冷的天上气息从山间穿过，将那些细雪像泡沫一样卷起，轻舞飞扬。呜咽的风声中峰回路转，让人一不留神就会迷失在无尽的大山之中。
萧让的心情从松林大捷到巨石山重创，起伏跌宕。他在遭受重大损失后为防止进一步遭遇陷阱，派出了数队前哨仔细打探，也因此明显放慢了行军速度，和聂云的距离也渐行渐远。而此时的公孙羽全然不知身后所发生的战事，依然在风雪中率队疾行，不知不觉中来到了一处山谷之中。
进山谷的道路很窄，两边有陡峭的大山崖壁相邻，到处都覆盖着雪，自山谷入口而仰望，一片银白世界。
在那些依稀的路上，渐渐开阔，晦暗中一道亮光延伸到平坝谷底。雪地上许多杂乱的脚印，就同这一路上的一样。谷底里数十座大石碑，也可以说长条形的大石块，整齐密集的排列，就像列阵的士卒方队。很明显，这些石块或石碑是人为放置，但年日已久，那些白雪没有覆盖的地方显示出斑驳陈旧的痕迹，其间隐有字迹和划痕。
“故弄玄虚！”公孙羽轻蔑的笑了笑，不屑的看着前方的石碑，没有移动脚步，而是随意的挥动了一下左手，示意士卒前去探查。
随着越来越深入秦川，天气更冷，海拔增高，山势层叠而上，直通天际。山川间的积雪也越积越厚，银装素裹间自有气象万千。
到达这片平坝山谷时，大雪已经快要没膝，士兵们本来连夜追击，并未休息，此时遇到大雪，行进的异常缓慢。有探子回报，清贫者进入这片山谷便不见踪影了。
公孙羽虽心性高傲，但身在其间也不敢妄自托大，他命人小心翼翼的穿行石碑之间，寻找山谷的出路。空山不见人，士卒们陆陆续续进到山谷，一千人身处其间，并没有觉得拥挤。公孙羽带着士卒谨慎的沿着清贫者的足迹前行，在那些石碑旁，他从那些白雪缝隙间发现了一些细微的不寻常，于是驻足观望。
扫开了大石碑上覆盖的白雪，公孙羽看到了入秦川后所经过的一幅幅路线图。
“莫名其妙！”向来很少说话的公孙羽凝神仔细查看后不禁眯着眼说道。这些石碑所画的是秦川路线图不假，但这都是此前西路军所经过的，在经过了前方的三十余座石碑后他终于看到了其后的那些路线，清晰而明确，直到海棠溪。
“谁会上这样的当，以为画张图别人就会信以为真？难道以为别人都是白痴？”公孙羽摇摇头，有些哭笑不得。清贫者果真是由一群贱民组成，居然想出这样愚蠢的法子。
这是给进山迷路猎户的指引石碑还是让人误入歧途的陷阱？
……
大队人马相继好奇的在石碑前观望，虽然不少士兵指指点点，却仍然不明所以。有士卒来到最后一块数丈高的石碑前，上前将覆盖的白雪扫去，其上并没有再印出什么图案，而是写着两个字：倒碑！
“倒碑？”士卒满是疑惑的盯着大石碑上的两个字，不解其意。远处，公孙羽同样在思索着布置这些石碑的清贫者的用意，他想起了小时候小伙伴们玩的倒牌子，觉得眼前的石碑阵势有些熟悉，不觉心中一惊，生出警觉，于是大喊到：“叫兵士们离开那些石碑！”
但这样事情不会发生，作为主将身旁精明干练的副将和参军们，面对生死，会本能的生出求生的欲望，此时他们的脑海都变得无比的清澈敏锐。
副将跪在中年主将面前声音嘶哑的恳求道：“将军，撤吧！”
中年主将看着前方的惨烈场面，双眼露出的都是惊恐和震撼，他此时听到副将的声音，突然从血淋淋的恐怖中惊醒过来，才猛然想起自己在汜水关的娇妻美妾，自己的年幼儿女，自己的良田豪宅，自己的万贯家财，于是眼光变得果敢决绝起来，他狠狠说道：“传令下去，前方继续死守，战至一兵一卒。”
副将跪在地上，听到此话，猛的抬头，显然这不是他所期望的，也是他所不相信的。他张着嘴，本想再劝，可是接下来，主将的命令终于让他又一次看到了生的希望。
“我等率领这最后的五千人依次悄悄撤出战场，帅旗仍然留在主将台，咱们不要惊动任何人，记住，我说的是任何人！咱们躲进秦川大山，与萧公子汇合”中年主将神色暗淡的说道。
……
双方的战斗仍在继续，五万西凉铁骑的疯狂猛攻之下，秦川大营终于陷落，大战经历了四个时辰，战场上渐渐安静下来。
天边的乌云再次变幻，堆砌成厚厚的山，与秦川大山的背影重叠，让人分不清天地。雪原上的雪白被血水和尸体覆盖，落单的战马俯首在横七竖八的尸体中寻找着主人的下落。
此时的雪原比刚才的血腥场面更加显得恐怖，只有死寂和天空盘旋的苍鹰，唯有此，才越发的让人觉得荒凉可怕。
西凉兵如潮来，便如潮退，很快便不见了踪影，那些战友同伴的尸首都被传统的天葬留在此间。此战已经达到了他们的目的，拔除了枣庄的眼中钉肉中刺，并且进一步消灭了汜水管西路军在秦川的有生力量，为全力攻打汜水关和夹击在玉塔草原的西路军扫清了障碍。
这场战役就像千百年来的无数场战役一样，在习以为常的残酷喧嚣声中过去，留下风与云来陪伴那些不知姓名的尸体和享受人肉盛宴的野兽飞禽。
千军万马皆已过，唯有白骨葬他乡！
硝烟散去，天色渐渐暗淡下来，激战双方在此处留下了数万具尸首，活着的胜利者和失败者纷纷离去！
却有一队人马从远方缓缓而来！
聂长风看着眼前战场的凄凉，听着朔风中的悲歌，仿佛看见听见那些孤魂野鬼在凄惨哀嚎！
同时，也看到了一丝希望！
……
秦川的道路千百年来不变，难倒过不知多少进山的路人，天上的乌云和大山的影子像乱石山上的那些巨石，碾压过那些不怀好意的进山人，同时也压的聂云踹不过气来。
曾经的富家公子虽然历经磨难与生死，却仍然只有十七岁，本该是花儿一般的少年因为艰难而变得果敢坚毅，但看见无数人死在自己的手上，尸横遍野、血流成河，那些骨肉和内脏模糊一片，让人忍不住的想要呕吐。
聂云无法无动于衷。
或许他永远也达不到那样的境界。
眼前白茫茫一片，那是路上的白雪映在眼帘里的影像，也是内心的感觉在视觉上的体现。聂云奔跑在从巨石山蜿蜒而下的崎岖山路上。很急，很快，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急于逃出闯了祸的果园。
他此时心中无依无靠，只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杀戮了无数人的刽子手。
天上开始洋洋洒洒的飘起了雪花，不知是秦川冬日里的第几场雪。
当那些洁白悄无声息的落在雪地上，落在聂云有些污渍的脸上和衣衫上，浸透到他的肌肤上，融化成冰冷的水渍，让他渐渐从浑浑噩噩中清醒过来。
那些白雪还没有完全把此前混乱的脚印覆盖，由近及远，直到那些蜿蜒转角处消失不见。聂云的脚步踏在了那些足印上，发出轻微的声响，就像那些冤魂在吱吱惨叫。聂云知道，那是前方追赶清贫者的追兵留下的。
他猛然想起最初入川时的那些道路，想起那些驭兽团的清贫者们，想想刚才自己发动的那场杀戮，心中十分矛盾。
也许那又是等待这些入侵者的一处机关陷阱，他们前去，也就是赴一场死亡的盛宴。
人与人之间的斗争或者不同立场的人之间的斗争，难道真的要如此残酷、不见生死不罢休吗？
几乎所有人的回答都是肯定的……必须分出生死的战斗，如果这些入侵者不死，那秦川内的老百姓和清贫者就必须亡。
曾短暂入空门，聂云知道佛祖的大慈大悲，可现实却是如此残酷，将多少宏大的美好愿望绞成散落风中的柳絮，那些人该谁去超度他们？
就像聂云不认识刚才死去的五千人一样，他同样不认识前方正在追击黄四娘的那些敌人。他恨萧让，可并不恨那些不认识的人，至少在他们没有在秦川展开杀戮之前。
难道因为少数人的贪欲就要去消灭那些普通士兵？在双方的武者和士兵眼里，这个问题根本不必回答，因为天经地义该去做的事情不可选择。
人们对待这类问题从来都不犹豫，理所当然的成为习惯，不愿思考，这是人的本性，是人为了生存下去而做出的必然选择。
“我不该迷茫！”聂云攥紧了拳头，用力的捶了下自己的胸膛，对着自己坚定说到。
……
寒风在动荡的乌云下生出，带着冰冷的天上气息从山间穿过，将那些细雪像泡沫一样卷起，轻舞飞扬。呜咽的风声中峰回路转，让人一不留神就会迷失在无尽的大山之中。
萧让的心情从松林大捷到巨石山重创，起伏跌宕。他在遭受重大损失后为防止进一步遭遇陷阱，派出了数队前哨仔细打探，也因此明显放慢了行军速度，和聂云的距离也渐行渐远。而此时的公孙羽全然不知身后所发生的战事，依然在风雪中率队疾行，不知不觉中来到了一处山谷之中。
进山谷的道路很窄，两边有陡峭的大山崖壁相邻，到处都覆盖着雪，自山谷入口而仰望，一片银白世界。
在那些依稀的路上，渐渐开阔，晦暗中一道亮光延伸到平坝谷底。雪地上许多杂乱的脚印，就同这一路上的一样。谷底里数十座大石碑，也可以说长条形的大石块，整齐密集的排列，就像列阵的士卒方队。很明显，这些石块或石碑是人为放置，但年日已久，那些白雪没有覆盖的地方显示出斑驳陈旧的痕迹，其间隐有字迹和划痕。
“故弄玄虚！”公孙羽轻蔑的笑了笑，不屑的看着前方的石碑，没有移动脚步，而是随意的挥动了一下左手，示意士卒前去探查。
随着越来越深入秦川，天气更冷，海拔增高，山势层叠而上，直通天际。山川间的积雪也越积越厚，银装素裹间自有气象万千。
到达这片平坝山谷时，大雪已经快要没膝，士兵们本来连夜追击，并未休息，此时遇到大雪，行进的异常缓慢。有探子回报，清贫者进入这片山谷便不见踪影了。
公孙羽虽心性高傲，但身在其间也不敢妄自托大，他命人小心翼翼的穿行石碑之间，寻找山谷的出路。空山不见人，士卒们陆陆续续进到山谷，一千人身处其间，并没有觉得拥挤。公孙羽带着士卒谨慎的沿着清贫者的足迹前行，在那些石碑旁，他从那些白雪缝隙间发现了一些细微的不寻常，于是驻足观望。
扫开了大石碑上覆盖的白雪，公孙羽看到了入秦川后所经过的一幅幅路线图。
“莫名其妙！”向来很少说话的公孙羽凝神仔细查看后不禁眯着眼说道。这些石碑所画的是秦川路线图不假，但这都是此前西路军所经过的，在经过了前方的三十余座石碑后他终于看到了其后的那些路线，清晰而明确，直到海棠溪。
“谁会上这样的当，以为画张图别人就会信以为真？难道以为别人都是白痴？”公孙羽摇摇头，有些哭笑不得。清贫者果真是由一群贱民组成，居然想出这样愚蠢的法子。
这是给进山迷路猎户的指引石碑还是让人误入歧途的陷阱？
……
大队人马相继好奇的在石碑前观望，虽然不少士兵指指点点，却仍然不明所以。有士卒来到最后一块数丈高的石碑前，上前将覆盖的白雪扫去，其上并没有再印出什么图案，而是写着两个字：倒碑！
“倒碑？”士卒满是疑惑的盯着大石碑上的两个字，不解其意。远处，公孙羽同样在思索着布置这些石碑的清贫者的用意，他想起了小时候小伙伴们玩的倒牌子，觉得眼前的石碑阵势有些熟悉，不觉心中一惊，生出警觉，于是大喊到：“叫兵士们离开那些石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