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渊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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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深冬里的这样一个黎明

就在众人思忖之际,黑衣如一只大鸟般飞掠了回来,他拍了拍身上的零星雪片,不屑道:“都是些马夫骡子,少数几个武夫将官,也不过后天中段而已,只有一个押粮官是后天巅峰初段,总共三百人。看样子是给西路军大营送粮草的。”

    白衣嘿嘿笑了一声道:“如果是西凉兵,这三百人,咱今晚就不收钱,把他们都做了!”

    “干嘛不收钱,把将官的脑袋割下来到西路大营找严素卿要呀!”黑衣纠正道。

    聂云看着二人,心头微微一震,依靠在墙边上沉默不语,他们并没有发现自己被封的穴位已解开,只要自己出其不意,倒还是有些机会的。不过从二人对西凉兵的态度来看,他俩即和清贫者有仇,但驱除敌寇之心尚存,此去西路军大营,却不知道严素卿究竟想要用他俩干什么?

    “我们可以解开你们其中三人的穴道,但这小子太危险,还是装瘫子睡在这儿吧,一会儿你们别暴露自己的身份,以免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不然不要怪我们没有提醒你们这些小孩!”黑衣指着聂云说道,然后连施数手,在聂云身上又点了几下,只觉身体四肢一阵酥麻,聂云本来燃起的希望瞬间又被浇灭。

    除了聂云外,其余三人均被白衣解了穴,总算能活动起来,但大家依旧和聂云靠在一起,默不作声。

    ……

    不久,屋门被踹来了来,一伙身穿戎装的壮汉叫嚷的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几人看到屋内的六人,微感诧异,于是简单和众人询问了几句,随即一个高大军头模样的人在几个士卒的簇拥下入到屋内。

    原来聂云等人离开汜水关在路上看到的运粮马队终于来到了枣庄。此前马队辎重多,走的是官道,而聂云抄近路,所以提前到达。这队人马冒着风雪路滑,终于在这半夜里抵达了这里。

    进了枣庄,没有见人,只看到张闲这边屋子有些亮光,见其街坊邻里的房子还算完整,便连人带粮过来,准备驻扎在这一片连排小院里,找屋子过夜。

    粮队的官兵虽然也有些骄横,但比较前线打仗的还是稍好些,有许多都是汜水关征兆的逃难的青壮男,被强行入伍送粮。为首的将官只道他们六人是落难的当地剩余的村民和小孩,不在意他们,不多说什么,也没有将他们赶出屋子,于是几个士官就同聂云、黑白衣等人在屋中休息。

    一夜无话

    ……

    天熹微亮,黎明来临,人们面对它的时候,总是会带着些欣喜,然后怀揣着一些期许,迎头面向未来,然而这样一个深冬的黎明,白色光线从窗缝中透过,并没有带给屋内多少光明。

    聂云从睡眠中睁开了眼睛,穿过那些微弱的光线,看见黑白衣二人早已醒来,或者根本就没有睡,不约而同的看着自己。

    他下意识的活动了腿脚,伸了伸胳膊,突然反应过来,自己不是被又一次封着穴位的吗?

    见二人没有反应,这才想起,已经过去半夜,像自己这般的后天中段接近巅峰的人,穴位被封自然不会维持太久,那二人当然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他们才并未惊讶。

    只是两人为何不继续封闭自己的穴道呢?

    “不解开你的穴位,今天怎么骑着你走?作为我们的坐骑,昨夜我们是不是如你所说的那样没有定力?”白衣来到聂云身边调笑的说道:“如果你在路上表现的好,我可以考虑不敲掉你满口牙!”

    “只敲掉其中的一半,以示奖励!”黑衣也凑了过来,低声说道,并且嘿嘿冷笑。

    “如果期间你想跑,那是肯定跑不掉的,而且到时候我就忍痛割爱杀了他们三人中的一人,以示惩戒。当然,这也会让我的银子少上一些,但做人不能没有原则不是?”黑衣笑着说道,不过表情却让人看着极其不舒服。

    聂云四人没有回话,也无话可说,落在这两人手上,只能静静等待机会,眼前这些士兵将官根本不会插手这样的争斗,况且汜水关范围内几乎找不到人是这两人的对手,就算有高手,也是来追杀自己的。

    两个先天高手,如果遇到寻常的三百西凉兵,足以将其屠戮干净。

    此时,炉火已经熄灭,屋内有些冷,但疲惫的粮草官和士官仍然呼呼大睡。六人没有惊动他们,在外轮哨的士卒也没有拦阻,他们就这样静悄悄的出了枣庄。

    ……

    天空放晴,世界雪亮而冷,朔风扑面,张闲、珠儿的脸被冻的红彤彤的,牛三哥因为受了伤,又休息的极差,脸色煞白。只有聂云和黑白衣面色红润,不受严寒影响。

    在枣庄外,望着皑皑白雪,童无言、童无忌真的有些像两个小孩子,快活的蹦来蹦去,不时抓起白雪,向着众人投掷玩耍。完全看不出昨夜的凶神恶煞。

    啪的一声,一团雪打在聂云的脸上,弄的他激灵哆嗦了一下,他无奈的摇了摇头,黑白衣在一旁欢呼雀跃鼓掌,显得极为开心。

    “童言无忌”是天佑国排的上号的有名杀手,这个名称也很响亮,没有想到竟然是这样两个喜怒无常的老小孩,一会儿魔头般杀人,一会儿小孩般戏谑,阴晴不定,让人摸不着头脑。

    正在聂云四人不胜烦闷之间,黑白衣分别双足点雪,像两只燕子般纵起落下,眨眼间就骑在聂云和张闲的肩上,哈哈大笑,那笑声甚是得意,白衣还拍着张闲的脑袋,双腿不住摆动,嘴里嘟囔着:“得儿,驾,驾,余余余……”

    黑白衣本身体重很轻,但张闲是心高气傲的读书人,哪里受的了这般侮辱,双臂用力,想把白衣童无忌摔下来,却发现此人双腿就像两个铁箍一样牢牢的钳夹住自己,白衣高坐上头,纹丝不动,不觉胸口一阵发闷,嘴里甜腥,差点吐出一口血来。

    聂云倒还淡定,除了叹息一声,遂大步向前走去。牛三哥、珠儿坐在小白龙拉的车里,白马迈开四蹄,张闲跟在后面,六人准备离开枣庄。

    尚未走出几步,张闲突然感到白衣箍住自己颈项的双腿微微一松,正待窃喜,难道这老小孩儿要自己下来,却忽感头顶一沉,仿佛脖子都差点儿被压进肩里去。

    此时白衣早已单脚踩踏在张闲的头顶,使了一个千斤坠的身法,稳稳的把张闲固定在自己的脚下,高高在上,手搭凉棚,迎风眺望。张闲怒由心生,拼命的想摇摆身体,把这妖怪给甩下去,无奈身体仿佛承受了千斤之力,丝毫的动弹不得,只能任由怒气把脸撑的通红,龇牙咧嘴却又憋不出半个字来。

    “来了约两三千人,全是快马长刀硬弓,没有旗号,从着装和快速行进的队形上判断,应该是西凉国的铁骑。”白衣童无忌望风而言。

    “风雪中的行军速度如此之快,看来不是普通的西凉骑兵,这是一支精锐部队,善于长途奔袭。”黑衣童无言侧耳倾听风中的声音,拍了一下胯下聂云的头说道:“不知对方动向如何,回枣庄,避其锋芒!”

    对于擅长隐蔽行刺的杀手来说,正面冲突总会带来莫名的安全缺失感,而哪怕是先天境界的高手,只要不是金丹以上,谁都不会愿意面对成千的拥有丰富战斗经验的铁甲骑兵,如果对方又擅射,那一旦遭到围困,像童言无忌这样修行者也会被乱骑砍杀,被乱箭射穿。

    聂云四人和童言无忌虽然形同水火,但面对突如其来的西凉铁骑,也只能放下前嫌,携手退回枣庄,六人赶紧回到张闲家,通知汜水关押粮队伍,准备防御。

    白衣是先天高手,目力自是极佳,西凉马队尚在数里外,不至于立马就到,也可能他们只是经过,又或者是被西路军打散溃败逃亡的军队,不一定能进庄。众人应该还有一些准备的时间。

    屋子的门被砰一声推开,黑衣白衣一闪而入,聂云随后也跟了进来,再后面是几个士卒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想拦住刚才就没有拦住的闯进来的三人。

    押粮官被吵闹声惊醒,他擦了擦络腮胡上嘴角边流出的口水,揉搓着朦胧的睡眼,满脸的不悦。看着只有自己一半身高的小孩,听着西凉兵来袭的消息,感觉有些滑稽,又有些恼怒。

    “哪里会有西凉搭子,这里是后方,咱十几万大军在前面守着,你以为是吃素的呀!”押粮官被打搅了好梦,看着黑白衣和聂云愠怒道:“况且你一个小屁孩儿,谁会相信你胡编出来的鬼话。就是你后边这个所谓的大哥,在我面前充其量也就是个愣头愣脑的傻小子!”

    黑衣童无言听着押粮官这样说,嘴角挂起一丝冷笑,目光趋冷。

    这样的冷笑出现在孩子般稚气的脸上,只有聂云知道这其中的危险,当然,接下来押粮官立刻就有了深刻的体会。

    因为黑衣的脚比聂云的担心和反应还快上了一分。

    砰的一声,押粮官的脸已经被他踩在了脚下,络腮胡上又重新蘸满了被挤出的口水,眼睛里写满了疑惑和震惊,甚至还来不及发出一声叫喊。

    这是怎么回事儿?站在门口的士卒们看到了这样的画面,也都还没有明白过来,自然显得有些木然,但只觉眼前一花,纷纷被白衣扫倒在地。

    能在自己面前指手画脚的如果不是白痴傻子,肯定就非等闲之辈,押粮官脸被黑衣童无言的鞋子搓动着在地上蹭了几下,才从内心深处体会到刚才他说的话极有可能是真的。

    这是一个凭借拳头和实力说话的世界,不管你多老多小,多高多矮。

    “大爷,我的小大爷……您老人家说的话一定是最最有道理的……外面肯定有许多的敌人,容小人立刻调集人马……与之决一死战!”押粮官从喉管里用力挤出话来,声音因为没有嘴唇的调度,显得模糊不清,仿佛是被黑衣的鞋子踩扁了。

    收起了脚,黑衣习惯的背负着双手,望向屋外深冬的黎明,缓缓说道:“起来吧,一切行动听从我安排,否则……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