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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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五少受封(上)

    杭天曜的手很自然地就要放在风荷腰间,却下一眼瞥见站在风荷三步开外的董华辰,面上的笑容闪了闪,很快上前行礼:“大哥几时过来的,如何不提前去知会我”后半句话却是看着风荷说的。

    风荷摆手让下人们先散了,嗔道:“你原说黄昏回来的,谁知会这般晚,还好意思怪别人不成”

    杭天曜嬉笑着拍了拍华辰的肩,小声道:“瞧瞧,大哥,你也教我几招,这丫头天天敢问到我鼻子上来,太不把人当爷们儿看了。”

    在华辰心里,风荷永远是最好的,他温柔得看着妹妹笑道:“妹妹担心了你许久,正要派人去寻你呢。”

    “这还差不多,刚还那么嘴硬。”杭天曜满意得点点头,拉了风荷的手,“是我的不是,路上遇到几个熟人,耽误了一会功夫,走,正饿得很,吃饭去。”

    风荷闻言,也不与他计较,吩咐丫鬟上饭。

    因华辰是自己大哥,风荷一向不避忌的,杭天曜也不好说出分开吃饭的话来。只是席间,终究有几分不大乐意,只因华辰对风荷的喜好比他还清楚,时不时给风荷夹菜,看得他吃味,心中暗暗腹诽:看来大舅爷应该快点成婚。

    晚上,将华辰安置在了近处的另一个院子,夫妻二人回房。

    沐浴过后,风荷换上一袭浅碧色轻纱的寝衣,披散了头发,坐在床沿上低头沉思。待到杭天曜进来,上下打量着他,怀着戒备的眼神。

    杭天曜故作不知,只在腰下搭了一条亵裤,彶拉着鞋过来。风荷紧了紧自己衣襟,先到里边躺下,把一床被子卷得蚕宝宝似的,然后骨碌碌盯着他看。

    杭天曜好笑,在她身旁躺下,摸了摸她额角,嗔道:“这么烫,盖这许多作甚”他口里说着,手下用力去拉她的被子。

    风荷赶忙说道:“你别动,我有正事与你商议。”

    “好,什么事”他笑着松了手,在她眉心落上一吻。

    风荷放心了些,与他说起今日的行踪。杭天曜听着听着变了脸色,身子渐渐僵硬起来,良久,方叹道:“我从前也是查过的,只是一时间不得头绪,后来事忙就渐渐撩开了手,没想到你倒是会利用机会,从贺氏口中套出话来。我实话告诉你吧,据我所得的信息,侧妃刚来那几年还是很安分守己的,后来我母妃没了,大哥也去了,她就有些守不住,起了旁的心思。

    尤其那时候三哥被送回了她院里抚育,她的心思就越来越强,但因势力有限,而一直谨慎小心。魏氏进门之后,很是防了她一阵,后来看她安分守己,就罢了,而她却利用那段时间培养三哥。

    我两位兄长的事,估计与她关系不大,尤其我二哥,的确是体弱患了风寒夭亡的,我大哥的死却有不少疑点。因我大哥自小习武,身子不错,难得有个病痛的,娶大嫂那时还好着,不到一年突然间就没了。那时候,我只有十岁,不清楚具体情形。

    若说佟家和韩家的女儿,的确蹊跷得很,内院私密之事,我这边不好打探,或许他们自己家里人开始有些怀疑。可我克妻的名声忽然传了出来,大家渐渐信以为真,那事就不再提了。”

    风荷静静听着,忽然道:“佟家小姐去世之时,你可能不曾多想,后来发生了韩家小姐一事,莫非你还没有怀疑所以,当听到家里为你我定下婚事后,你派人去监视过我”

    她的目光明亮迫人,弄得杭天曜无处躲藏,只得强笑道:“我也是担心你。”

    “说得好听,只怕是怕我成了别人手中的棋子吧。”风荷冷笑着,她一直就怀疑谭清与她提过的有人监视他们,可是又像没有恶意的样子的究竟是什么人,她当时就有三分疑心到杭天曜身上,可惜没有证据,这会子总算套出了话来。

    杭天曜讪笑着,抱了抱她的腰:“我实在是吓怕了,所以叫人去打探着,顺便保护你啊。”

    风荷知他的话属实,而且那时候两人素未谋面,他对她有疑心也是能够理解的,就放过了他,浅笑道:“你不是纨绔子弟吗,哪儿来的那样的高手还有上次你回府,身后跟的都是些什么人啊,不像咱们府中的护院啊。”

    杭天曜心中哀怨得紧,他知道风荷迟早会问的,他也不是有心瞒他,不过军国大事,都有规矩在,他不能随意坏了规矩,那样他日如何服人。可是风荷是他最信任的人,他连自己的心都能掏给她,何况是一点点秘密,他怕风荷会生气。

    正在考虑着要不要说的时候,风荷已经娇笑着道:“你不说我也猜得到,你只听我猜得准不准。”

    他想了想,那样不算坏了规矩吧,就点了点头。

    风荷捏着他鼻子,低声问道:“你在替皇上办事吗皇上不会将那些不好拿到明面上来的事交给你去办吧”

    杭天曜情知瞒不过,也不愿意瞒着她,点头应是。

    “那些人手是皇上交给你的我看不像,皇上那时不可能无缘无故信任你一个纨绔子弟,你哪儿来的人手”她笑得眼睛都眯了,拱了拱身子,把自己投到杭天曜怀里。

    杭天曜哪儿受得了她的美人攻势啊,很快放弃了抵抗的意图,搂了她脖子,附耳说道:“是我祖父留下的人。”

    这还差不多,以杭天曜当时的年纪声望估计自己是培育不成一批人的,若说老王爷留下来的比较靠谱。但老王爷不把人交给王爷,而是交给了当时只有十来岁的孙子,又是为着什么呢;而皇上,为何知道有这些人马,为何会这般信任呢

    风荷将问题一股脑儿问了出来,杭天曜听得冷汗涔涔,他想撒个慌圆过去只怕都没希望,他的娘子心太细了,一点点漏洞都能被她虑到了,自己还是老老实实配合比较好,免得回头吃苦。

    他点点滴滴回忆着,细细说道:“那年我大哥无端端没了,我祖父伤心异常,只剩下我这么个嫡孙,去哪里都把我带在身边。府里的地方没我不敢去的,有一次,我恰好看见祖父去了后花园废弃的院子,那里据说是禁地,没有祖父的命令谁都不许进。可我哪儿管这些,偷偷跟着祖父看他去干什么,谁知看到祖父在那与人说话,我十分诧异,那是个男子,竟然到了王府后园,不小心就发出了声音。

    我祖父见是我,倒不是很怪我,反而领着我认识了那位叔叔。后来慢慢得知,他们三十多人都是祖父手下的人,祖父偶尔为皇上半点为难的事情。当时我好奇,就多问了一些,谁知祖父临走前把那些人给了我,让他们保护我。

    皇上那边应该是知道人在我手中,有一次借姑妈的口宣我进宫,然后交给了我一个任务要考考我,我办完了,以后就常常接到宫里的任务。那时候,前后两家的小姐出事,让我起了疑心,一来为保护自己,二者为皇上办的差不能引人注意,我索性就装得自己很纨绔,让大家放下对我的戒心。

    我的事,就是这样的,其实本想早些跟你说清楚,但皇上那边极为小心在意,我只能瞒着。不过我保证,我绝不是不信任你。”说到最后,他语气软了不少,很有些讨好的意味。

    这样的情形风荷猜到了一半,杭天曜为皇上办差是最可能的,但是那些人还是老王爷手上留下来的,她一时真没想到,因为她以为老王爷不可能越过儿子直接传给孙子。当然,这些年来,杭天曜可能也添加了不少自己带出来的人。

    她并不怪他,男主外女主内一直是规矩,男人把朝廷大事瞒着女人没什么好抱怨生气的,她只是转而想到了另一件事头上去。

    杭天曜看她面无表情的不理他,以为风荷是生气了,越加担忧,拍着她肩道:“我保证我说得句句都是实话,你难道不信我”

    风荷看他在意的样子,心下好笑,不过正好利用一下他的歉疚心理,故意不悦的说道:“你当我小孩哄呢,皇上即便因为皇后娘娘的关系信任咱们家,可也不会无条件信任吧,难道连祖父私下养着一群人都不在意,反而愈加重用,我如何都不相信。”

    “这是有缘由的,因为咱们家本就”说到这,他恍然大悟,忙止了话头,他差一点就着了这个小丫头的计谋,把话漏了给她。

    风荷暗暗埋怨,都说了一半居然被他发现了,心下有气,哗哗转过身去不理他。

    杭天曜不是不想告诉他,而是多年养成的习惯,一提到那事就会立时住口,忙掰着她的身子笑道:“瞧你,又生气了好,我都告诉你,你好歹给个笑脸吧。”

    风荷心下十分得意,慢吞吞转过了身,憋着笑道:“你要与我说什么就快点说,我要睡觉了。”她还很不乐意听的样子。

    杭天曜深恨自己被她耍的团团转,这回简直是求她听自己说这个不能说的公开的秘密:“好啦,我错了,你听好了。大概七八十年前,有一位大将叛乱,导致举国大乱,差点改朝易主,虽然后来朝廷胜了,但国势亏了不少,而且大家心有余悸。

    那时皇上愁眉不展,企图定下一劳永逸的法子。那一次咱们家平乱立下大功,被封为庄郡王,之前只是个普通将军,我高祖父就向皇上提出可以在所有军队中发展密探,军队一旦发生风吹草动就直接汇报到京城皇上手中。

    皇上登时赞为好计,因此事机密异常,若泄露出去不但密探性命难保,而且心怀不轨之人一定会想法子避开,就交给了我高祖父。我高祖父用几年时间,渐渐在所有军中或上或下笼络了只忠于皇上的人,然后一代代传下来,皇上体恤,就被这个任务放在咱们家手里,而咱们家也会想办法获得皇上的全部信任。”

    风荷听得震惊不已,杭家居然掌握着那么重要的机密,军中密探,那可是具备颠覆朝廷的能力的。而杭家,又要付出什么代价,方能赢得一代代君主的信任,是不是像皇后那样她急问道:“所以,那次吴王谋反,皇上是早得了消息的,才会不到半年时间,就把吴王镇压了”她几乎不敢置信,因为她的外祖父、舅舅,是为了将吴王谋反的消息送回来而死的。

    “是。皇上对曲家心中有愧,是以额外加封了。”杭天曜不过转瞬间就想到风荷为何那般激动了,当时曲大人巡视各省,带着儿子前去,他们去了之后,皇上才收到吴王有异的消息,但为了不打草惊蛇,眼睁睁看着曲大人去赴死。

    皇权自古无情,为皇权,父母兄弟可以自相残杀,何况是一个普通的臣子。风荷的心狠狠得揪紧了,她强命自己不要想,不要去想,祖父曾说过,食君俸禄,死而后已。

    她平静了半刻,方缓缓叙道:“是不是那次平叛,暴露了王府的秘密,许多高官权贵都听闻了此事,所以咱们家在京城,一向分外受到关注。”

    她这么说是很客气了,什么关注啊,分明就是一个个盯着这块大肥肉看,不管是那有没有野心的。没有野心的,靠紧了庄郡王府总不会有错,关键时刻还能向皇上表忠心;有野心的,掌握了王府手中的军中密探,轻则打探消息,重则断了天听。

    杭天曜为她的聪慧而自豪,抚了抚她的面颊,笑问:“那你怕不怕”

    说不怕,有点矫情,到底有多少人得知此事,在暗中窥视着王府,伺机而动,她根本无从得知,她们在明别人在暗,什么时候有人将主意打到了她头上她还一无所知呢。怕却是最无用的一样东西,杭家即使把这个交出去了,也不一定能安生下来,不经意间得罪的人有几个会放了他们。

    她嫣然而笑,双眸明亮若星:“咱们家不是没有从中得到好处的,世上之事从来都是双面的,有失有得,有危险有机遇,皇后娘娘为一族之安危年少入宫,事情既然到了头上,逃避不是我的选择。”

    他很是欣慰,她愿意支持他他才能义无反顾。王位,他必须到手,半点不能沾惹到魏平侯府身上,不然杭家就断了天子的信任,不止王府、皇后、太子都是危险的。王爷的念头他隐约猜到几分,如果最后不得不将王位交到五弟手里,那么杭家几代先祖为之付出了无数心血的军探就必须交回皇上手中,杭家从此后也会少一个安稳的筹码。

    暮色沉沉,两人携手而眠。

    华辰用了早饭就准备回城里,他昨日出城是为送一位同科的进士,那人家道中落,名次中等,只能等着上边的安排。好在华辰几个同科好友为他谋划,得了一个县令的缺,昨儿启程出京。

    风荷与杭天曜本就要来多住几日,一时也不急着回去,送了他上马,他来时带了两个随从,都安顿在下人房里。走时,带了不少庄子里的新鲜瓜果蔬菜。

    “走,我们也去摘葡萄去。”杭天曜答应了风荷,陪她痛痛快快玩几日,兴致颇好。

    风荷抬头望望天边,一碧如洗的蓝天,澄澈透明,连一片云朵都没有,阳光刺眼而夺目。她抬手挡了挡阳光,挽了他的胳膊,笑道:“好。”

    两人刚想回屋换下华服,就听见急促的马蹄声传来,不由回了头往大路上望。远处有飞扬的尘土漫天而来,至少有三四匹马,两人对视一眼,住了脚。

    庄里的小厮飞快地跑了过来,回禀道:“少爷,少夫人,是王府来的人。”

    王府派了人来,这么急一定有要紧事,杭天曜忙命快传进来。

    四匹马停在院门外,几个小厮飞身下马,迅速奔了进来,其中一个是王爷身边的阔充,等闲不离王爷身边。

    他恭恭敬敬跪下,一字一句说道:“今日早朝,圣上恩封五少爷为正四品上轻军都尉,如今阖府欢庆,请少爷与少夫人尽快回去。”

    这个消息来得实在太过突然,两人都愣了好一会,震惊得望着对方。杭天曜想得是这样大的事,不可能一点风声都没传出来,一有风声他这边应该很快得知,除非是皇上忽然定了主意。风荷想得是恩封上轻军都尉,杭天睿当然可以被恩封,可古来惯例,世家中一般无法继承爵位的,皇上赏识,那就多恩封一个,现在恩封了杭天睿,是不是表示皇上向朝臣们暗示,他不同意杭家立杭天睿为世子

    上轻军都尉,正四品,品级不低了,可没有实权,吏部挂个名号,每年拿点俸禄而已。

    到底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使得皇上一反常态,突然间下了这个旨意。旨意一下,事情就被定下来了,再无转圜余地,难道是朝臣们把皇上逼急了

    不过,眼下不是细究这些的时候,他们要尽快赶回府里,估计府中现在正是最热闹的时候,回得晚了怕是来不及看好戏。

    杭天曜握了握风荷的手,笑得有点贼:“娘子,快收拾一下,咱们回去给五弟贺喜。”

    “好,咱们带来的包袱都还来不及打开呢,用不了多少时间,一刻钟就够了。”她满心里都是想着王妃此刻的表情,恨不得立时飞回去呢,她明白自己有点恶趣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