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风中的一把刀
第九章风中的一把刀
安平县不过是本市最偏远的一个县城，深处山区中，四周山川环绕，就连着县城边上，也坐落着好几座小山——那里此时已经成为了县城居民的墓地用地。只有一条不久前才修好的县级公路，通往市区，市区有一个不大的火车站。安平县城其实更像一个大一点的镇子，这里的人很多，街道也不怎么干净，但是人来人往间，却有些人情味的感觉。
李哲的老爹，李一奇在这安平县城，也算是一个比较有名的人物，摆过地摊，卖过烧烤，拉过运输，搞过建筑，现在是金克拉蔬菜公司的老板，手下也有十几号人混生活。安平县城并不怎么大，学生的主要娱乐还是在网吧厮混，以及各种桌球房，学校的球场。李哲这个人却有些特别，他在这安平中学算是成绩勉强还算不错，应该算是好学生一类，可是偏偏大多数时间在学校见不到他的人影。
就比如说今天。
还是下着雨，阴天，李一奇和李哲却一起离开了家中，来到了安平县城外的一座小山岗上，在这里，大多是那种很瘦的小松树，沿着一条黄泥土路往里面走，地面上还有很多经年积累的枯松针。
他们自然不是来旅行或者散步的。
“我们为什么到这个地方来？”李哲问道。
李一奇笑道：“像我们这些方士，动手的方式可不是面对面肉搏。”
“老爹你要动手了？”
“看过死亡笔记本没？”李一奇点了点头，问道。
方士的手段，直接干扰敌人的未来，或者诅咒杀人，确实是很玄乎，只是李哲撇了撇嘴，说道：“俺不看动漫。”
“方士之间的手段，有点像那个，直接在笔记本上写名字杀人，不过有多太多的限制。”李一奇想了想，说道，“还记得方士的三个律条么？”
“第一个律条，要得到多少，就必须付出多少，干扰天机多严重，自身受到的反噬也就越严重。”
“第二个律条，和自己越亲近，越难以测算将来，方士永远看不见自己的未来。”
“第三个律条，未来不是定数，知道未来越少的人，越容易改变未来。”
李哲自然十分清楚，直接一条一条背了出来。
其中第三条律条和第一条律条有很大的关联，正是因为惧怕反噬的缘故，了解未来的人稍稍受到反噬便是难以承受的。李一奇一边走着，一边手里握着一片龟甲，李哲则带着家中的两件宝贝，隐身穿墙的斗笠和一块卜石。这一座小山就在县城的边上，山上有很多墓地，阴气颇重。
李一奇说道：“你老爹我，这次恐怕是躲不过去了。”
“你在躲什么？人？还是事情？”
“人也有，事情也有。”
李一奇说完，在一棵老松树前停下来，又对李哲说道：“那几个大山寨来的人，其实我并不在意。”
“那你还这么重视，甚至还打算先下手为强？”李哲问道。
李一奇说道：“我说过，对未来知道的越多，你就越无法改变什么，越强大的方士，对于自己软弱无力。所以我了解自己的将来太多，而我也不想再改变。”
就在李一奇说话的时候，面前的那棵大松树忽然折断，倒了下来。
是为大凶。
……
……
李哲以前一直听自己老爹吹嘘过自己的光荣往事，比如说在方士界的地位如何如何地高，本事是如何如何地厉害。但是和老爹接触久了，李哲心里头早就已经认定，老爹是如何地没有高手风范，吝啬，自恋，并且是个老恶棍。
但是此刻和李一奇相对而立的那个人，却让李哲有点觉得似乎是自己想错了。
那人于山林间忽然出现，一身黑衣，腰间竟然挂着一支短笛，一把飞刀。
然后对李哲老爹说道：“你终究还是要出山了么？”
李一奇沉默了半晌，方说道：“果然，事情比我想的要严重，竟然你都按着约定过来了。”
“你现在的处境确实很危险，按照约定，我来保护你。”
“保护我？”李一奇突然笑了起来，“问你一个问题如何，江渚客？”
江渚客就是那黑衣人的名字。
“什么问题？”
“你的飞刀，能挡得住子弹吗？”
……
……
“游侠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李一奇拿出一根烟，点着了，感慨道：“江渚客，你知道，我在这世俗生活二十年，最大的收获是什么吗？”
“什么？”
“天道苍茫，不可揣摩，人事纷杂，终难理清，任何事情，只要和人沾上关系，就绝不会简单。谁说卜算天机是大学问，为人一道，才是真正的大学问。”
江渚客摇了摇头，说道：“不管比人如何，只需无愧于自己。”
李一奇微笑道：“这一次的敌人，很危险。”
江渚客道：“我是一个游侠。”
“死生小事耳。”江渚客又道，“李一奇，你可知道究竟是谁要对付你。”
李一奇点了点头，说道：“所谓大仇，莫过于英雄折辱于人，要对付我的人，我也没有打算要逃开。”
……
……
还是二十多年前，李一奇年轻气盛，自以为能改变许多人，改变许多事情。走南闯北，从那时候刚刚开始对外开放的珠三角到东北边陲，从大西北到西藏，凭借着家传的诸家方术，以及那几件宝物，也确实闯下了偌大的名声，人称天下第一神算。
但也是因为年轻气盛，在后来本是想调戏一下北地有名的豪杰，当时隐居在太行山中做着小村长的吴三金。吴三金的长子打算了村子里的一个姑娘私奔，结果阴差阳错，在李一奇误导下，让那位素来脾气倔强，脑子又转不过弯来吴三金，误杀了自己的长子，这件事情当时震动了许多人，就连李一奇也没有想到会发展到这一步。
结果，就是吴三金重出江湖，开始追杀李一奇。
这并不是结束，更糟糕的是，紧接着，李一奇有得罪了京城里一个红二代，那年头刚刚拨乱反正不久，京城的红二代也渐渐多起来，李一奇是一代奇人，自然常常会受到各种邀请，这本来对于李一奇而言，也不过是小事。
只是当时的李一奇有心躲开吴三金那个变态强人，也因此卷入了京城的一些风波中。
后来躲到这安平县城来，大多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此时风波又起，李一奇心中隐隐不安，却顾忌着身份，甚至也不敢让自己的儿子李哲太过深入地进行卜算自己将要面临的大劫。而李哲通过白小仙进行的龟卜，也只计算到了燕莫等人和大山寨在这场大劫中的影响。但是李一奇毕竟也是一等一的方士，又是浸淫此道已久的老江湖，很多时候，仅仅直觉，便能告诉他太多的东西。
所以当三人在这小山岗上，李一奇说完那一句话之后，江渚客虽然脸上露出了一丝悲观，却也只是淡淡一笑，说道：“吴三金虽然厉害，却也还只是一个人。”
“当年他的儿子因我而死，北地枪王的威风被我狠狠踩了几脚，吴三金的老婆也因此重病死去，说起来，确实是错在我身上。只是没有想到，当年以憨直闻名的吴三金，而今也会借着大山寨的人，来搜寻我的存在。其实我又何尝不想继续呆在这个安平县城里老老实实做个小老板，管着手下十几号人，卖卖菜，拉拉运输什么的，只是如今是风雨欲来啊！”李一奇说完，用手指在那一棵倒下的松树上敲了敲。
李哲终于忍不住问道：“我们要先怎么做？”
李一奇刚要开口，却见江渚客忽然神色一冷，眉眼间闪过一丝厉色，下一刻，他的手已经停在半空中，一动不动，原本挂在腰间的飞刀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树林中，一个人捂着脖子，缓缓倒下。
这风中的一刀。
安平县不过是本市最偏远的一个县城，深处山区中，四周山川环绕，就连着县城边上，也坐落着好几座小山——那里此时已经成为了县城居民的墓地用地。只有一条不久前才修好的县级公路，通往市区，市区有一个不大的火车站。安平县城其实更像一个大一点的镇子，这里的人很多，街道也不怎么干净，但是人来人往间，却有些人情味的感觉。
李哲的老爹，李一奇在这安平县城，也算是一个比较有名的人物，摆过地摊，卖过烧烤，拉过运输，搞过建筑，现在是金克拉蔬菜公司的老板，手下也有十几号人混生活。安平县城并不怎么大，学生的主要娱乐还是在网吧厮混，以及各种桌球房，学校的球场。李哲这个人却有些特别，他在这安平中学算是成绩勉强还算不错，应该算是好学生一类，可是偏偏大多数时间在学校见不到他的人影。
就比如说今天。
还是下着雨，阴天，李一奇和李哲却一起离开了家中，来到了安平县城外的一座小山岗上，在这里，大多是那种很瘦的小松树，沿着一条黄泥土路往里面走，地面上还有很多经年积累的枯松针。
他们自然不是来旅行或者散步的。
“我们为什么到这个地方来？”李哲问道。
李一奇笑道：“像我们这些方士，动手的方式可不是面对面肉搏。”
“老爹你要动手了？”
“看过死亡笔记本没？”李一奇点了点头，问道。
方士的手段，直接干扰敌人的未来，或者诅咒杀人，确实是很玄乎，只是李哲撇了撇嘴，说道：“俺不看动漫。”
“方士之间的手段，有点像那个，直接在笔记本上写名字杀人，不过有多太多的限制。”李一奇想了想，说道，“还记得方士的三个律条么？”
“第一个律条，要得到多少，就必须付出多少，干扰天机多严重，自身受到的反噬也就越严重。”
“第二个律条，和自己越亲近，越难以测算将来，方士永远看不见自己的未来。”
“第三个律条，未来不是定数，知道未来越少的人，越容易改变未来。”
李哲自然十分清楚，直接一条一条背了出来。
其中第三条律条和第一条律条有很大的关联，正是因为惧怕反噬的缘故，了解未来的人稍稍受到反噬便是难以承受的。李一奇一边走着，一边手里握着一片龟甲，李哲则带着家中的两件宝贝，隐身穿墙的斗笠和一块卜石。这一座小山就在县城的边上，山上有很多墓地，阴气颇重。
李一奇说道：“你老爹我，这次恐怕是躲不过去了。”
“你在躲什么？人？还是事情？”
“人也有，事情也有。”
李一奇说完，在一棵老松树前停下来，又对李哲说道：“那几个大山寨来的人，其实我并不在意。”
“那你还这么重视，甚至还打算先下手为强？”李哲问道。
李一奇说道：“我说过，对未来知道的越多，你就越无法改变什么，越强大的方士，对于自己软弱无力。所以我了解自己的将来太多，而我也不想再改变。”
就在李一奇说话的时候，面前的那棵大松树忽然折断，倒了下来。
是为大凶。
……
……
李哲以前一直听自己老爹吹嘘过自己的光荣往事，比如说在方士界的地位如何如何地高，本事是如何如何地厉害。但是和老爹接触久了，李哲心里头早就已经认定，老爹是如何地没有高手风范，吝啬，自恋，并且是个老恶棍。
但是此刻和李一奇相对而立的那个人，却让李哲有点觉得似乎是自己想错了。
那人于山林间忽然出现，一身黑衣，腰间竟然挂着一支短笛，一把飞刀。
然后对李哲老爹说道：“你终究还是要出山了么？”
李一奇沉默了半晌，方说道：“果然，事情比我想的要严重，竟然你都按着约定过来了。”
“你现在的处境确实很危险，按照约定，我来保护你。”
“保护我？”李一奇突然笑了起来，“问你一个问题如何，江渚客？”
江渚客就是那黑衣人的名字。
“什么问题？”
“你的飞刀，能挡得住子弹吗？”
……
……
“游侠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李一奇拿出一根烟，点着了，感慨道：“江渚客，你知道，我在这世俗生活二十年，最大的收获是什么吗？”
“什么？”
“天道苍茫，不可揣摩，人事纷杂，终难理清，任何事情，只要和人沾上关系，就绝不会简单。谁说卜算天机是大学问，为人一道，才是真正的大学问。”
江渚客摇了摇头，说道：“不管比人如何，只需无愧于自己。”
李一奇微笑道：“这一次的敌人，很危险。”
江渚客道：“我是一个游侠。”
“死生小事耳。”江渚客又道，“李一奇，你可知道究竟是谁要对付你。”
李一奇点了点头，说道：“所谓大仇，莫过于英雄折辱于人，要对付我的人，我也没有打算要逃开。”
……
……
还是二十多年前，李一奇年轻气盛，自以为能改变许多人，改变许多事情。走南闯北，从那时候刚刚开始对外开放的珠三角到东北边陲，从大西北到西藏，凭借着家传的诸家方术，以及那几件宝物，也确实闯下了偌大的名声，人称天下第一神算。
但也是因为年轻气盛，在后来本是想调戏一下北地有名的豪杰，当时隐居在太行山中做着小村长的吴三金。吴三金的长子打算了村子里的一个姑娘私奔，结果阴差阳错，在李一奇误导下，让那位素来脾气倔强，脑子又转不过弯来吴三金，误杀了自己的长子，这件事情当时震动了许多人，就连李一奇也没有想到会发展到这一步。
结果，就是吴三金重出江湖，开始追杀李一奇。
这并不是结束，更糟糕的是，紧接着，李一奇有得罪了京城里一个红二代，那年头刚刚拨乱反正不久，京城的红二代也渐渐多起来，李一奇是一代奇人，自然常常会受到各种邀请，这本来对于李一奇而言，也不过是小事。
只是当时的李一奇有心躲开吴三金那个变态强人，也因此卷入了京城的一些风波中。
后来躲到这安平县城来，大多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此时风波又起，李一奇心中隐隐不安，却顾忌着身份，甚至也不敢让自己的儿子李哲太过深入地进行卜算自己将要面临的大劫。而李哲通过白小仙进行的龟卜，也只计算到了燕莫等人和大山寨在这场大劫中的影响。但是李一奇毕竟也是一等一的方士，又是浸淫此道已久的老江湖，很多时候，仅仅直觉，便能告诉他太多的东西。
所以当三人在这小山岗上，李一奇说完那一句话之后，江渚客虽然脸上露出了一丝悲观，却也只是淡淡一笑，说道：“吴三金虽然厉害，却也还只是一个人。”
“当年他的儿子因我而死，北地枪王的威风被我狠狠踩了几脚，吴三金的老婆也因此重病死去，说起来，确实是错在我身上。只是没有想到，当年以憨直闻名的吴三金，而今也会借着大山寨的人，来搜寻我的存在。其实我又何尝不想继续呆在这个安平县城里老老实实做个小老板，管着手下十几号人，卖卖菜，拉拉运输什么的，只是如今是风雨欲来啊！”李一奇说完，用手指在那一棵倒下的松树上敲了敲。
李哲终于忍不住问道：“我们要先怎么做？”
李一奇刚要开口，却见江渚客忽然神色一冷，眉眼间闪过一丝厉色，下一刻，他的手已经停在半空中，一动不动，原本挂在腰间的飞刀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树林中，一个人捂着脖子，缓缓倒下。
这风中的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