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花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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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三生石

两人在这奈何桥上走了大概十分钟左右,终于走下了桥。

    墨白回身望去,只见那桥依然不过几十米长,高几丈,不禁大叹世间万物之奇妙。

    在桥的另一边,很空旷,只有一块高约三尺,宽约一尺的白色石头竖立在远处的地面上。

    二人走到那石头近处,停了下来,墨白望着那石头,目光中隐约带着一丝好奇,只见那上面用鲜红色的字体刻着三个字:

    三生石!!!

    这块在人间界也名动天下的石头,这块传说中刻着一个人前世、今生和来世的石头……此刻,就这么静静的竖立在地上,看上去平凡不起眼,却又让人不敢心生不敬。

    这三生石上还倒插着一柄白色的短剑,剑刃看起来很锋利,锋刃直接没入了石头中。

    他从没听说过三生石上倒插着一把剑的故事,这似乎是一把白色的软玉构成的普通短剑,只是普通的剑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把那剑拔下来。”

    正在这时,孟舒的声音忽地响起,很温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口吻。

    墨白点了点头,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去,抓住了这白色长剑的剑柄,着手处传来一阵清凉之意,没有任何异常。

    他紧握剑柄,晃了晃,长剑没有动,看起来很牢固。他摇了摇头,定了定神,看了一眼长剑下方的三生石,深吸了一口气,试着用力往外一拔。

    本来他以为自己是拔不下来的,谁知道只是翻手之间,一声低吟,短剑竟然被拔了出来。

    这一下倒是把他自己吓了一跳,不过他很快镇定了心神,将手中的长剑托起,仔细打量着。只见这剑长约三尺,从剑柄到剑锋浑然一体,通体由白玉所制,玉中纯净无暇,没有一丝一毫的瑕疵。

    除此在外,在剑柄上镂刻着两个小字,若是不仔细看完全发现不了,墨白一眼便认出了正是“三生”二字。

    三生石上写三生,难道是这个道理?墨白不懂,正在这时,身后又传来了孟舒的声音:

    “你知道这三生石的由来么?”

    墨白霍然回头,只见孟舒眼神有些迷离,空洞的望着自己。

    这是自从墨白见到她起,第一次发现她有这种眼神,感到有些异样,不禁开口道:“什么由来?”

    孟舒闭上了眼睛,过了一会,重新睁开,双眸之间平静如水,又是恢复了之前的样子,她望了几眼竖立在地上不知道多少个岁月的三生石,口中淡淡的讲起了一个故事:

    不知道多少年前,有两个很相爱的人,有一天,男的在外出劳作的时候不幸遇难了。他来到这忘川河边,望着那血红色的河水,心中悲伤无比,失声痛哭道:“我不要轮回,我要回去找我的妻子,她还在家里等我。”

    他跌跌撞撞来到我的面前,在喝下忘情汤前质问我:“为何经历天下诸般事,最后却要喝这忘情汤忘情。”

    我只是笑笑,没有回答他,他呆呆的喝着汤,道:“人都要忘情,我偏不忘,轮回后,我要去找我的妻子。”

    那女子在得知他的死讯之后,悲痛欲绝,几度轻生下皆是被家人救了下来,最后女子答应不再轻生,但是要终生守寡。男子的家人一来看她性格刚烈,怕旧事重提,又要徒惹她伤心,二来念她有心,便暂时答应了她,等她情绪稳定后再劝她改嫁不迟。就这样,女人便在男子家继续住了下来,靠缝补为生。

    再说这男子轮回后,还真重新生在他和女子一起生活的小镇里,光阴飞逝,不知不觉二十年过去了。

    一天他出门经过女子守寡的门前,感觉到心里怪怪的,便停下来看了一眼,这一看不要紧,刚好被女子迎面看见。轮回后,这男子的相貌气质均已完全变了,可是女子一看见他,眼泪就哗哗的流了下来,她走到男子面前,说了一句:“你来找我了。”之后便昏倒在地。

    男子一看一个素不相识的老女人倒在自己面前,赶忙吓的逃离了那个地方。

    后来,那个女子重病不起,到死前翻来覆去的说什么,但是声音太小,没有人听清楚过,所以也没有在意,这女子最后滴下两行血泪,一命呜呼了。

    那女子来到我的面前,问我道:“以前是不是有个男子在这里告诉你,他不会忘记我,一定会回来找我?”

    我点点头,没有说话。

    她心很痛,哽咽道:“那为何他回来却不肯认我,哪怕他跟我说句话,在我临死前来看看我也好呀。”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你们很相爱,我很欣赏你们的勇气,这样吧,二十年后答案来临那一刻,我答应让你看看,只是这之前你无法转世,要在这里受苦二十年,你愿意吗?”

    她说:“我愿意,不看见那个答案,我放不下对他的爱,即使投胎转生,也要心痛一生。”

    那女子便被我安排在这幽界给彼岸花锄草,其实本无草可锄,但是女子的眼里满岸是草,锄了又生,永远锄不完,就这么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二十年后,我带她来到这奈何桥上,道:“你站在这儿看着,但不要说话,你等了二十年的人,要来了。”

    女子激动的站都站不住了,好不容易平复下情绪,紧张的站在那里等着她爱的人出现。

    终于他走了过来,原来他得了病,没有治好,四十出头,又死了。他走到我和那女子的面前,我将忘情汤递给他,他拿起就要喝,那女子急了,道:“你忘了你说的话吗?”

    男子看了她一眼,把手中碗里的汤一饮而尽,接着过了桥。

    我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对她说:“爱情是什么?不过一碗水罢了,你也喝了吧,能不能忘掉不是你说了算的,有今生,没来世,纵然你记得,他若忘了,跟真的忘记又有什么不同呢?”

    那女子不愿,她还是放不下,最后她化作了这三生石,在奈何桥的这一边日日夜夜守着,只为了每隔数十年看那男子转世时一眼……

    说到这里,孟舒叹了一口气,道:“这又是何必呢……”

    她的声音有些悲凉,听在年龄尚小的墨白耳中,有了一种莫名难言的感觉,他摸了摸头,呆呆的站在原地。

    过了一会,孟舒苦笑了一声,抬起头,看了他半晌,慢慢朝着他走来,墨白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

    但孟舒也不见要对他做什么,只是走到那三生石的前面,伸出白皙修长的手,轻轻抚摸着石头。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听到孟舒缓缓地道:“墨白。”

    墨白身子一震,几乎下意识地应道:“在。”

    “现在,你还认为爱情很重要么?”

    墨白抿了抿嘴,用牙咬着嘴唇,向孟舒看去,孟舒依然低着头看着地上的石头,根本看不出她在想些什么。

    他的眼神忽明忽暗,沉默了许久之后,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字一字道:“重要。”

    孟舒一怔,转过头望向了墨白,目光中带着一丝失望。

    只是墨白却没有理会她的目光,仍是壮着胆子,直言道:“我不知道你讲的这个故事是真的还是假的,一点前后逻辑都没有,用了一大堆矛盾的话,来阐述最后一句:你记得,他若忘了,跟真的忘记又有什么不同呢?那么既然如此,为什么不直接让两个人都记得呢?若是如此,他们一定会很幸福的。所以在我看来,是你在阻碍他们在一起,还编出一套歪理来让别人来信服……”

    他的话说到后面越来越激动,几乎是喊出来的,孟舒就那般愣愣的望着他,许久……

    墨白说着说着,因为生气而颤抖的身体忽地稳定下来,激动的情绪也平息了,回想起自己刚才的样子,他感觉是不是有点过分了,这孟舒不会真的让自己轮回一下吧。

    他有些害怕,孩子心性的他,刚才豁出去了,现在却又后悔了,他不敢和她的目光相对,低声叫道:“孟舒姐姐,其实……”

    “罢了。”孟舒打断了他,仿佛一点都不在意墨白的言语冒犯,接着道:“你还是你,一点都没有变啊。”

    这话说的墨白有些莫名其妙,难道这孟舒以前就认识自己,正要开口询问,突然孟舒抬起了右手,朝着自己一挥。

    下一刻,一股莫名的倦意涌上心头,孟舒那沙哑的声音幽幽回荡在他的脑海里:

    “回去之后,九幽所见所闻不得宣之于口,否则,我亲手送你入轮回,下辈子做猪做狗……”

    他的身体慢慢失去支撑,又是昏倒在地。

    九幽之中,忘川河浪涛涛,岸边的三生石不知何时起,发出了一道若有若无的叹息声,飘荡在这个血色世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