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夜血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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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竟然是你

    处在队伍最前方的顾靳呈虽看似专注于四周,但其实心思一直都放在身后的白夜身上。可听到数里之外距离的细小声响的他,此刻自然也听见了白夜在马车之中的自言自语。

    顾靳呈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眼里满是宠溺,当她听见匕首出鞘的嘶嘶声响时,竟禁不住扑哧一笑。

    “这孩子,依旧是这样冷酷的性格。”顾靳呈忍不住在心中说道,想起了那时候的珍珠也是如此的个性,淡漠得让他这样的天生黑暗族类都觉得她冷血。

    可是,他却偏偏沒有爱上那些温暖,甚至善良得脆弱的女孩,而是爱上那个要强冷血的她,那样的她目光冰冷,可是却会为了让一只受伤的兔子活命,而举起弓箭射死一只大熊。

    那样的她,一举一动,全凭喜好。她爱你,便会万般护你周全,她恨你,便会弃你如敝履。

    顾靳呈摇摇头,微微转过头,明明知道纱帐后的她并不能看真切,却仍然想要朝她看上一眼。

    而白夜在马车之中专注地擦拭着手中握着的锋利匕首,眼神坚毅而毒辣,她要让刀刃尽可能的锋利,只要能够一击即中,杀了那个骑在马上的讨厌男子,她就可以回到荻羽族,回到森林,等待着心目中的那个他來寻找长大后的自己。

    队伍走过半个城池,便在一处守卫森严,庄严华丽的府苑前停了下來。

    顾靳呈跃下马背,潇洒挺拔地从远处走近,白夜半跪在马车之上,呈攻击状态,只待他掀开帘幕,便快速将匕首刺进他的心窝,她尚且年幼,刺杀一个比自己高大许多的男子,其实并无胜算,只能凭借突袭。

    顾靳呈走到马车前,声音温和沉稳,略带几分白夜不懂的期待说道,“珍珠公主,我们到了。”

    白夜冷冷地“嗯”了一声,便沒有再说一句话。

    顾靳呈低头一笑,伸手掀开纱帐,只见两扇白纱之间突然刺出一把锋利的匕首,亮如镜面的刀刃在遇见阳光的瞬间激起一阵闪闪白光,顾靳呈心中大赞,好刀。

    随即他侧身一躲,接住了白夜握住匕首的皓腕,单脚轻点于地,便一跃进入了马车之中。

    马车中唯有白夜一人,她的侍女们都分别跟在马车左右行走,见到这样突然的变故,两名侍女都吓得惊慌失措。顾靳呈突然跃入马车,白夜不自觉地后退,跌坐在座上,不等稳住身子,她便立刻抬头,眼眸在看见顾靳呈的瞬间写满了震惊。

    只见顾靳呈半跪而立,他的手撑在白夜的脑袋边上,脸上笑容戏谑,眸光温暖,仿佛要将她深深地看进自己的心里去。

    白夜怔愣半晌,这才反应过來,她的眼神低垂,不过十岁的稚嫩脸庞上飞起一片红晕,那原本不该动情的年纪,却因为突然住进了一抹成人的灵魂而过早地懂事。

    一向清冷的她突然有些慌张,故作镇定地问道,“怎会是你。原來你是扶桑女巫的儿子。”

    顾靳呈微笑颔首道,“对,是我,你不高兴吗。”

    白夜抬眸看他,眼神漆黑,却闪过一丝不易被察觉的不安,说道,“我差点杀了你。”

    顾靳呈欣喜地发现他竟然从她的口中听到了一丝后悔,一丝焦虑,虽然少得让人无法察觉,但是他却知道,这是她几乎不会流露的情绪,她是那样清冷,即便是从前,她也难有过多情绪。

    他轻轻刮了刮白夜的鼻子,说道,“夜,你不会杀了我,放心。”

    此时记忆尚停留在十岁珍珠的白夜好奇地问道,“为什么一定要唤我夜。”

    顾靳呈微愣,随即便温暖一笑,冰冷的手掌贴在她心口的位置,说道,“因为你是夜。”

    白夜不置可否,名字向來只是一个称呼,她不在乎,也许他觉得夜这个名字比珍珠更适合自己,那么随他高兴也未尝不可。

    从前她从不认为自己是如此好说话的人,大概,一切也都是因为是他的所愿吧。

    顾靳呈将她扶起,关切地问道,“你父亲说你身体不适,哪里不舒服,跟我说说。”

    白夜嘴角微微一勾,一点也不排斥顾靳呈紧紧握住她的手,说道,“我之前一听要來和亲,不愿來,父亲怕我的脾气吓到你们,所以才谎称我病了,想让我服软了再带我跟你见面。”

    顾靳呈好笑地问道,“那方才他又怎么肯让我送你回驿馆了。”

    白夜瞥了他一眼,那英俊的面容,确实如亚历山大所言,看來那个讨厌的男人倒也不是诓她的,她好笑地说道,“大概是被你糊弄了吧。”

    顾靳呈不比白夜的寡淡,他听到她的玩笑,便立刻哈哈大笑,马车内传來白夜说话的声音以及顾靳呈爽朗的笑声,登时惊住了外面等待的下人们。

    而最惊讶的便是白夜的两名侍女吉娜和茉雅,她们从未听过公主这样轻柔愉悦的嗓音,虽然公主的声音一直十分悠扬婉转,但是清冷异常,让听者仿佛置身于冰川之中。而此刻公主的声音,听起來虽不热情,却如清风拂过,沁人心脾。

    她们知道,此刻公主的心情,极好。

    不多时,便见顾靳呈牵着白夜的小手从马车中走了出來,只见白夜的脸上并无拒绝与反感之意,两名侍女忍不住悄悄朝顾靳呈看了一眼,心中不禁暗想,大概这个俊雅不凡的男子终是让公主回心转意了吧。

    待二人下了马车,两名侍女便立刻迎了上去,想将白夜从顾靳呈身边接回,但却被顾靳呈闪了过去。

    “珍珠公主不介意由我陪您进去吧。”顾靳呈笑着对白夜说道,突然玩起了别人不知道我们的秘密的恶趣味游戏。

    难得的是,清冷的白夜却十分顺从地颔首道,“甚好,多谢王子。”

    两名侍女自然不敢扫了主人的兴致,虽然白夜身体的年龄尚小,但终究男女授受不亲,如此于理不合,更何况二人都是身份贵重的人物,如此更会引起他人的闲话,只是白夜甚少这样和颜悦色,下人亦都不敢扰了她此刻的好心情。

    于是吉娜与茉雅只有默默跟随在两位主人的身后,她们想,大概不久以后,这位王子就会成为她们的男主人了吧。

    其时,白夜不过十岁,然而吉娜她们却已经想得深远。

    驿馆比白夜想象中的富丽堂皇得多,虽不如方才那座宫殿那般金碧辉煌,但雕花大门恢弘庄严,府苑之中亭台楼阁,园中开凿了一条小溪,溪水清澈,川流不息。花园之中树木葱郁,百花盛开,显得这整座府邸都生机勃勃。

    “真美呀。”吉娜与茉雅一边跟在主人身后,一边小声地赞叹道,忍不住东张西望,她们从小生长在森林之中,从未见过这般巧夺天工的园林美景。

    顾靳呈敏锐的耳力自然已听到她们情不自禁的赞叹,他嘴角微微一勾,十分期待地看向白夜,但愿她也能够那般喜欢。

    许是意识到顾靳呈的眼神,白夜侧过头,看了他半晌,才开口道,“你早就知道前來和亲的公主是我吗。”

    顾靳呈微微一笑,颔首道,“嗯,我知道珍珠公主就是你,但是你们的使者可不曾提过要你來和亲。你我两族不曾敌对,何來和亲一说。”

    白夜想想,觉得顾靳呈说得有理,颔首道,“你说得对,不应该称之为和亲。”于是她环顾四周一番,问道,“那这些都是你特意布置。”

    顾靳呈大大方方地点头承认,丝毫不掩饰自己对她的倾慕,问道,“你喜欢吗。”

    白夜蹙了蹙眉头,似是真的认真思考了一番后回答道,“这里和森林很不一样,一草一木,亭台溪流都搭配得十分恰到好处,虽然不免落了刻意,但也是另一种美。”

    顾靳呈挑眉问道,“哪一种。”

    白夜微微一笑,回答道,“规整的美。”

    其实白夜的评价实在算是温和,她虽觉得景致刻意,但随即又说了好处,有褒有贬,既不违心,也不会太过拂了顾靳呈的面子。

    这样的体贴,她从前何曾有过,可是她却觉得如此熟悉,仿佛对他的温柔已经延续了千万年之久。

    顾靳呈牵着她继续漫步在庭院之中,彼时两人的身高差得太多,成年的顾靳呈已是身形高大,比擎天族中的大部分族人都要高出一些,而白夜却依旧是孩童的身形,虽然看她的身量,來日必定不会矮了去,然而此刻,终究年岁的差别摆在了那里。

    “你说,你父亲会让你留在这里吗。”顾靳呈突然沒來由地这么问道。

    白夜颇有些惊讶,反问道,“你希望我留下來吗。”

    顾靳呈颔首道,“嗯,好不容易与你见面,突然不舍得再放你回去,你年纪尚幼,即便是要成婚,也是许多年以后了,我不想与你分开。”

    一番甜言蜜语从顾靳呈那张有些单薄的唇中说出,竟让白夜红了耳根,她毕竟年幼,从未有人对她说过这许多露骨的言语,只见她微微低下头,静默不语。

    “怎么了。”顾靳呈尚且不自知,在他眼中,他所说的一切,都是对那个成熟妩媚的白夜所说,竟未反应过來,如今的她,不过只有十岁的心智。

    半晌,白夜才轻声回答道,“若你希望,我去说服父亲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