弈旻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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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临荒山

    mon aug 10 08:17:42 cst 2015

    关磨吃了一口彻心饭后,难以停止,硬着头皮,风卷残云,吃得是面红耳赤、双目喷火,不一会儿,麻痒疼痛便被舒泰通透之感替代,他感觉自己气力皆有所涨增,先前的饥劳一扫而光。

    临走之时,甬道内传来极为舒畅的笑声,听得一众人牙根痒痒。

    “我这饭,有助于你们,算是给你们的送别之礼,一路走好啊!”屠成浑厚的声音从甬道中滚滚而来。

    关磨对着熟识的几位师兄师姐投去鄙夷的目光,他的嘴唇肿胀起来,滑稽异常,众人不小心瞥见他,便会捧腹大笑。

    大日悬空,关磨走在石阶上,马上,他便是要与诸位师兄姐分别,心中的不舍纵是不说,脸上也展露出几分。

    微风撷着花香和一道轻盈的声音拂过,关磨感到惬意不少,“小师弟,嘴里不难受了吧”。关磨侧过头,没好气答道:“牙齿还很灼烫”,随即又调笑道:“要不柳师姐来感受一下?”

    女子面色微红,轻啐道:“你舌头怎么没烫烂?”

    关磨伸出舌头来,荡来荡去,然后收回舌头答道:“长三寸,故不烂。”

    徐子霖来到关磨身旁,露出暧昧的神色,对着那女子调侃道:“庭萱师妹,又来与我家关磨打情骂俏了啊?你身段相貌还行,勉强能与我家关磨相配。”

    关磨一脸窘迫,柳庭萱瞪了徐子霖一眼,眼中满是千刀万剐,随后疾步离去,与另几个女子攀谈起来。

    徐子霖坏笑着说道:“小师弟,你面红耳赤的作甚?莫不是被我说中了吧?”关磨此刻恨不得将他扑倒在地,狠狠赏他几巴掌,“师兄,只是刚才那栀台花爆的余威,我少不更事,一心向学,没有龌龊的心思,完全不知道你在讲什么”,说完,似笑非笑地看着徐子霖。

    “哈哈,如此甚好。”徐子霖继续坏笑,不过猛地,他突然从关磨的话中品味出了什么:“你竟讽刺我龌龊!小毛头对长辈不敬,吃我一记‘大贯指’。”说着,便一指戳向关磨的尾椎骨下方。

    关磨顿时毛骨悚然,一步跨上五个石阶,拼命跑开。

    徐子霖则在后面满脸邪笑的追逐,不时发出几道异样的笑声。一旁的同门看得一阵无语,几个少年加入,一同追赶。女子们眉宇间满是嫌弃,眸子里却全是笑意。

    如此这般,关磨浑身绷紧,股壑间冷汗连连,他可是知道徐子霖放荡不羁的性子,不定真就赏他一指,让他从此抬不起头来。

    一群人你追我赶,怪叫着向着石阶之上奔去。

    演武场上,华翟老人一席素衣,眸子中,一片沉寂。

    一群少年哄闹着从石阶冲出来,关磨为首,几个平日与他熟识的同门紧随其后,脸上皆挂着亢奋地神色。

    关磨晃眼看见华翟老人,二话不说便冲着那边跑去,其后的同门见状纷纷收敛,若是在师父面前有这不登大雅之堂的行为,免不了又是一番训斥。

    关磨心有余悸,不过依旧叫嚣,对着他们露出了挑衅的样子。他与几个师兄嬉笑怒骂,这是家常便饭。

    华翟老人摇头笑笑,见自己弟子相处融洽,心中实实在在有些欣慰。随即,他笑容收歇,眼神飘忽起来,五味杂陈。

    半晌,少年们齐聚在演武场,影鹞自天边飞来,也不知到哪去快活了,落在关磨肩头。

    华翟老人清清嗓子,语调平缓:“小子们,三年来,我见识到你们的禀赋,能将真念掌驭到这一步,自然能冲击下一阶。遗憾的是,为师不能再陪伴你们了,剩下的路便需要你们独自去走,是碌碌一生,或是追寻超脱,皆在你们一念之间。”顿了顿,华翟继续说道:“今日,为师送你们一句话,你们须得牢记。”

    “修炼在于超脱,寿命即为桎梏。”顿了顿,他继续说道。

    “后山近年来无人打理,书院将之纳入,算得上是一方天然福地。由于南鲲都人烟旺盛,故而这后山并无凶险,有的只是一些柔弱的小兽。其中有几处元气汇聚之穴,效力比聚元阵强大许多,你们可以尝试着在那开辟都盘,也算是为师送你们最后一程。”

    言罢,几个真念掌控到极致的少年摩拳擦掌,誓要开辟都盘,更上一层楼。

    关磨同样热血沸腾,他何尝不想去见识见识外面的天地,两年都闷在这一方地域,他纵是能够按捺,但难免心生向往。

    少年们窃窃私语,激动之色溢于言表。

    徐子霖手中腾起一道缓缓旋转的气梭,眼中满是坚定之色。他的真念早已达到了能将元气化作元魄的境界,每每将无比磅礴的元气凝缩到极致,才生出一缕元魄,他牵引着元魄击向头颅内的浑浊,却只像是从冰山上凿出一个小坑。若要夷平冰山,不知等到何年何月。

    柳庭萱亦是感同身受,耗费一天的时光,还有聚元阵加持,却只换得修为寸进,自然是会气馁。

    每一个人都卯足劲,势必冲破壁垒。唯有关磨,只是跃跃欲试,想要去寻觅传说中的奇花异草,妄图有所奇遇。

    华翟老人双手虚按,少男少女们安静下来,他说道:“这次进山,为师在山外等你们,你们若感到时机成熟,便可下山来。”

    一众人等蓄势待发,华翟老人见状,不再多言,转身走去。少年们紧随其后。

    穿过星罗棋布的庭园,摩萨树、紫油树高矮不一,毫无章法地栽种,形成一片树林。一条文靛石铺就的林间小道延伸得很远,这条小路平日是禁止通行的,华翟老人带头走了上去。

    少年们相视一眼,也一一踏上,亦步亦趋。衰草丛生,蜂蝶飞舞,空中弥散着幽冷的气息,大日的光芒难以照射到此地。

    就这样走了约莫一刻时分,眼前倏地豁然开朗,一潭清水宛若翡翠,嵌在空地上。四周种属不一的植株摇曳,却不见这潭水泛起一丝波褶。

    潭边正趴伏着一只生灵,懒洋洋地望了他们一眼,便继续小口小口地嘬着潭水。

    这只生灵形似麋鹿,头顶生有八根尖角,额前一绺好似火焰般的毛发,身躯上有着流线般的五色条纹,蹄趾之间生有蹼。

    “这生灵名为‘犁水’,是我豢养在此的异兽,平时镇守在这潭边,以防止你们越界。”华翟老人如是说道。

    少年们直直地看着那只形貌怪异的生灵,活了十多载,除了那只影鹞,便再没见过其他异种。

    关磨肩头的影鹞抖了抖,振翅飞向那犁水,落在了八只角的中央,仿佛多年好友般亲昵。

    犁水陡然站起,猛力摇晃脑袋,身子也激烈地抖动,似乎想将之甩下来。影鹞冲天而起,眼中竟露出一点戏谑,引得关磨暗笑,他对这种眼神极为熟悉。

    犁水仰头喷出一道水柱,影鹞东躲西闪,水柱如影随形,源源不断,那犁水的腹内明显不可能容纳如此之多的水,众人看得一呆。那水柱冲势凶猛,徐子霖自觉,倘若自己挨上这么一下,怕是五脏六腑都要移位。

    华翟老人走过去,握住犁水的一只犄角,犁水立马平静下来,水柱收歇,洒在潭面上,击起圈圈涟漪。

    影鹞再度回落到关磨肩上,左摇右晃,样子甚是欠揍。

    犁水狠狠地瞪了影鹞一眼,慢吞吞地没入潭水中,漂起一连串的气泡。不一会儿,地底下传来轰鸣之声,潭四周的虚空中突然泛起一道道光华,明灭可见,摇曳的树林变得模糊起来,竟隐隐出现了裂痕!

    轰鸣之声更甚,好似打碎了银镜一般,众人眼前的一切骤然碎裂,展现出一方新的天地。

    枝繁叶茂的景貌剥落,取而代之的是葱茏的衰草以及盘根错节的古木,原始大势旋绕此地,一股蛮荒气息扑面而来。

    正当一众少年惊呆之时,华翟老人平缓的声音响起:“这便是石麓山脉一角的真貌,此山别名‘荒山’,少有人涉足,那隐匿之阵也是为了隔绝人迹,至于其中缘由,你们入山便知。”

    此刻,潭边的树林变得繁杂古朴,参天古木散发着岁月的气息,隐天蔽日的冠盖为地面蒙上一层阴影。蓁蓁灌木之中,好似隐藏着危机,或许一只不知名的蛇兽便盘在其中。

    “荒山虽称荒,实则不荒,一些草药花果对你们有极大裨益,你们若有缘寻得,便算作为师送与你们得一份礼物吧。”华翟老人大手一挥,“进山吧”。

    少年们拿出初生牛犊的气势,一副欲披荆斩棘的样子,或结伴而行,或独自深入。

    关磨将挎着的弓取下,握在手中,兜里十三支木箭静静斜靠着。那只犁水潜入谭中后,便没有再出来,影鹞便没有再挤眉弄眼,像只胖鹌鹑似的立在关磨肩头闭目养神。

    徐子霖走到关磨身旁,漫不经心地说道:“小师弟,和我们一起走,怎样?”关磨瞥了他一眼,只觉对方这一脸高傲冷漠的样子很是有趣。

    见关磨不说话,徐子霖再度开口:“我们几人情同手足,尤其是你的柳庭萱师姐,迫切希望你与她同行!”说到此处,徐子霖立马换上一副隐晦的笑容。

    关磨无言以对,不敢出言反讽,他甚是忌惮徐子霖的“大贯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