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19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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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集 这不是演习

    第9集 这不是演习

    向小强先去昌平侯府拜访了郑恭寅,跟他聊了聊拜会辽阳公主的事,并简单谈了一下自己的想法。和他料想的一样,郑恭寅对向小强对他如此开诚布公很满意,听了向小强的道理后,觉得的确如此。郑恭寅是一心希望人民卫队快速壮大的,而且希望向小强跟他越走越近才好。

    郑恭寅也觉得向小强现在很需要帮助,满口答应资金、人手等方面的问题,他会尽力向陛下进言,帮助解决。而且他看来,向小强去拉辽阳公主这条线,乍一看很愚蠢,但仔细分析下来竟是好处远大于坏处。大明希望她来避难,一方面是想拿她当旗杆,大收政治上的好处,另一方面,十四格格的确是个难得的人才,大清帝国半数以上的机密都在她脑子里,大明正愁如何让她合作呢,如果向小强一个人的名义,先试着和她合作,那她为大明所用、或者吐出清朝的一部分秘密,就可以期待了。

    至于东厂,现在皇室扶植出一个人民卫队,就是为了手边有一只好用的军队,同时也是制衡东厂和沈氏内阁。所以指望东厂能真心帮助人民卫队,那就是与虎谋皮。粘杆处和东厂一样,都是大而全的机构,情报功夫内外兼修。因此,十四格格这个人才就越发的重要。

    郑恭寅也认为很有必要在第一时间跟陛下谈一谈,便和向小强驱车入宫,把想法和朱佑榕谈了一下。朱佑榕对舅舅很是信任,对向小强也颇为欣赏,当即大大咧咧地点头,说她有数了。

    向小强看到御花园里不少禁卫军来来去去的,抬着一口口箱子,上贴着封条,小心翼翼的,一脸严肃,旁边还有数倍的禁卫军,紧握冲锋枪,盯着这些箱子,如临大敌。几个老学究,白发苍苍,戴着花镜,颤巍巍地清点着数目,用毛笔在箱子上写着字。

    朱佑榕拢着手,站在石阶上,呆呆地望着这一切。

    郑恭寅在一旁叹道:

    “这是最后一批了吧?要打仗了,这些东西不能再放在宫里了,这都要装火车运到南方去。先运到杭州,不行的话还要运到四川。唉,这都是我们大明朝的宝贝啊。”

    朱佑榕轻声道:

    “不只是我们大明朝的宝贝,这是我们几千年华夏文明的精华……”

    向小强看着这些沉甸甸的箱子,上面的黑漆字写着:

    殷商-青铜饕餮纹尊……西周-青铜兽面纹方鼎……战国-铜错金曾侯乙编钟-第56号甬钟……大明-宣德错金索耳铜炉……唐-鎏金坐藏佛造像……宋-羊脂玉松柏人物笔架……大明-翡翠丹凤花瓶……

    还有一些密封很好的钢板箱,每只箱子旁都有几个禁卫军紧张地守着。箱子上更是写着价值连城的字眼:

    宋-汝窑-青灰釉香炉……元-青花刀马人海碗……大明-景德镇官窑青瓷笔洗……大明-景德镇官窑青花梅瓶……

    朱佑榕望着箱子上这些字眼,带着些骄傲地说:

    “宋代的汝窑真品,如今世界上只有67件半……日本现存1件、美国现存3件、英国王室收藏4件,英国私人收藏1件、北京紫禁城有半件残器……剩下的58件,全在我这里。”

    然后,她喉中滚了滚,竟有些哽咽地道:

    “它们从没出过这么远的门……这一路运去四川,路途遥远……列祖列宗传下来的东西,不知会不会在我手中有损毁……”

    向小强望着这些价值连城的珍宝,也感叹不已。他知道在二十一世纪,单件艺术品拍卖价格的世界纪录,一直是中国瓷器创造的。真难想象,这些后世故宫里的国宝,现在都是朱佑榕的私人财产。看来北明沦亡之前,应该是把北京皇宫里的东西尽量的南运了。要不然肯定会向后世那样,紫禁城的珍宝全部便宜了满清。

    向小强轻叹道:

    “陛下,您什么时候走?”

    “我不走。”

    向小强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

    朱佑榕望着天空,很坚定地道:

    “我不会离开南京的。我是大明的天子,大明天子从来都是跟国都共存亡的。”

    郑恭寅摇摇头,无奈地道:

    “唉,我们已经劝说过无数次了,没用啊……”

    不会吧……这是朱佑榕吗?这还是那个娇生惯养的朱佑榕吗?

    向小强相当意外。“天子守国门”,的确是大明的传统。没想到到了20世纪的今天,这份传统还保留着。清军三百多个师已经压在对岸了,还有列车炮。朱佑榕留守南京,是坚信南京守得住?还是真的抱定了与南京共存亡的决心?

    如果是后者,向小强真的要仰慕这个少女的骨气了。

    但是,皇帝不走,他这个人民卫队司令也是走不了了……向小强感到一阵彻骨的寒。

    ……

    从皇宫出来,向小强坐在车里,望着窗外拖家带口往城外火车站涌去的平民。很多有钱人汽车上捆满了行李,按着喇叭,在人流中慢慢爬行。还有一些步行的太太小姐们,怀里抱着小狗小猫,身后的家丁们扛着行李……

    昨晚新内阁宣布开通几趟列车,供南京愿意离开的市民南迁。老人和儿童是一定要走的,还有在南京城里不担任要紧职务的妇女也可以撤离。从今天早上开始,南京就到处可见这种逃难的人流了。

    街上到处都是家人离别的景象。儿子送别父母、丈夫送别妻子、父母送别孩子……一对对、一群群,抱在一起哭。

    路边一个父亲,用力从小女儿手中夺走大绒毛熊,扔在一旁,不顾女儿大哭,硬是把她塞在已经满当当的小汽车里……街上,到处是这种被丢弃的绒毛玩具、布娃娃,还有散开的被褥、棉袄……

    街边高大的银行门口,突然冲出二十多个荷枪实弹的宪兵,一字排开。银行里两个兵抬着沉重的钢板箱出来,搬上一辆军卡……然后又是一箱……

    向小强知道,箱子里是金条。现在南京和上海的所有黄金,都正往南方转运。

    这一切都是自己一手搞出来的吗?

    他摇摇头,自我安慰道,自己带队北上救人,只不过是给了满清一个借口罢了。那个广武皇帝能政变上位,就是要打定主意南侵的。没有自己这个事,也会找出别的借口。甚至会制造一个什么“事件”来当借口。

    但,这导火索毕竟是自己点燃的,现在后果终于压到自己身上了。他和朱佑榕,一个主使者,一个执行者。朱佑榕这个小女孩都有勇气留下来承担这个责任,他向小强身为大男人,又有什么可害怕、可抱怨的呢?

    尽管这样想了,向小强仍是感到手脚冰冷,冷汗不断渗出后背,手一直在轻轻的抖。

    ……

    又过去了三天。

    南京城里该撤的人都撤的差不多了,现在连白天街上都是空荡荡的,已经看不到老人和小孩了。留在这里的平民都是有重要岗位的。街上稀稀落落的行人中,女性的比例也大大减少。

    到了晚上,这座城市几乎一片漆黑。秦淮河畔的霓虹灯也不亮了,那些游船画舫、青楼夜总会已经好几天都不开了。大街上黑洞洞的,两侧的楼房没几扇窗户亮灯了,只有路灯静静的亮着。一队队巡逻的宪兵,整齐的脚步回荡在街道上。

    从清朝动员到现在已经十天了。总动员后这么久还不打仗,世界各国都很不适应。大家都在猜测清朝是不是真的想打仗。各国都在猜测,清朝广武皇帝动员只是为了做做样子,搪塞一下日本。毕竟面对南明如此坚强的长江防线,清朝皇帝可能也没有信心……

    但是另一种反对的意见是,十天以来,集结在长江北岸的清军只增不减,从动员前的约100万常备军,到现在的350万大军,平均每天增加25万人。这么强的集结,实在不像是不愿打的样子。

    至于什么时候打?分析家认为,这几百万大军压境,每天耗费的军费都是天文数字。要是真拖上半个月一个月的,就是富庶的南明也耗不起。所以要打的话,就这几天了……

    至于英国,大家都明白,英国不会为了一个远在天边的盟友而挽袖子助拳的。南明能期望得到的,也就是一些援助,经济上的、技术上的、外交上的。现在整个欧洲,不,应该说整个西方,除了德国和意大利,都患上了战争恐惧症,1914-1918年的战争留给他们太多的恐怖回忆。现在是别人不打到自己头上,一般不会去为别国打仗的。

    要来大明“共度除夕”的英国王储爱德华,坐着胡德号一路视察海外殖民地,本来最后一站是大明的,前一段时间停在新加坡过圣诞节。正逢清朝战争动员,他便赖在新加坡不走了。应对记者采访时说,父王乔治五世病情恶化,他在等进一步消息,如父王病危,他可能会取消访明计划,打道回国。

    但大家都明白是怎么回事。

    这些天,大明的情报机构不断收到北边传来的情报,关于清军的数量、装备、集结地、以及最重要的,何时进攻。

    在这一点上,各份情报相互矛盾,时间众多。从最远的二月份进攻,到最近的几个小时后进攻。每份情报都说得斩钉截铁。还有不少情报说伪清根本就没打算进攻,这只是做做样子。

    还有那一门神秘的列车炮,现在也从南明的视野中消失了,不知北清横贯长江北岸的铁路上,它潜藏在哪一段。

    至于它的口径,至今仍不清楚。因为看到它的几个情报员都说它一直蒙着炮衣。但根据列车炮的长度推算,口径绝不会小于300毫米。

    ……

    短短几天,向小强的帝国人民卫队扩充到了2000多人。几乎都是从别的精锐部队抽调来的精华:禁卫军、突击队、锦衣卫、宪兵部队,以及首都卫戍部队――拱卫南京的八个王牌师。

    他们被告知,女皇陛下有两支直属卫队,宫里是禁卫军,宫外就是帝国人民卫队。

    这是什么概念,这些小伙子们一下就懂了。他们都知道,能被选中加入人民卫队是无上的光荣。

    向小强给他们做新兵洗脑的时候,慷慨训话道:

    “……人民卫队这个称号很光荣,它将承担很多义务。但权力只有一个:最先为祖国而战斗。”

    这句剽窃自苏俄布尔什维克动员手册上的话,看来激励效果很好,很多人民卫队队员都把它当作座右铭。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发现它的出处。

    现在,人民卫队已经担负起了首都的市内保卫任务。职责包括:

    和宪兵一起巡逻、维护市内治安,并监督宪兵部队;

    弹压各种谣言和恐慌,并逮捕散布者;

    侦缉并逮捕伪清潜伏特务及其代理人;

    搜捕北岸的渗透者;

    配合东厂、军情局的工作,他们侦缉出的嫌疑人,现在都交由人民卫队来逮捕;

    平时南京的少量满族人、以及有亲满情绪的人,现在由人民卫队按照平时的黑名单进行逮捕,并实行战时看押。

    最后,一旦清军突破防线攻入南京市内,人民卫队要凭借街巷,与其殊死作战,绝不能后退。

    ……

    已经凌晨四点了,人民卫队总部仍然灯火通明。

    向小强这几天忙得焦头烂额,但是感觉到自己的本事在突飞猛进。这就像学游泳一样,把你扔到水里任你呛水挣扎,只要你淹不死,就将会以奇迹般的速度学会游泳。

    办公桌上堆着高高的文件,各种报告、要签署的命令、军事地图、名单……向小强躺在司令办公室的大安乐椅里,捏着眉心,疲惫不堪。

    两千人。外加一个城市。自己从没承担过这么高的责任。这在前世是想也不敢想的。但来到这个世界不到一个月,经历了重重考验,数次面临死亡,领导力、决断力、魄力都大为提升,也许这就是传说中的释放潜能吧。

    他不禁想,要是现在回到以前的世界,就算做不了营销总监,做部门经理肯定是没问题的了。这倒挺好,回明五日游,外带魔鬼培训。只要自己不死,也许五年后回去,凭自己的本事,根本不用去挤招聘会了,猎头公司就会找上门了……

    尖利的电话铃打断了他的yy,向小强睁开一只布满血丝的眼,看到旁边一张较小办公桌上的电话在响,秋湫一边翻着文件,一边抓起听筒夹在肩上:

    “司令办公室……司令大人在……好的,稍等。”

    她放下听筒,抬头道:

    “司令大人,四条巷的那个秘密聚点,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没有人再去了,是否按原计划处理?”

    向小强躺在椅子里没动,做了个手势。

    秋湫点点头,对话筒里道:

    “按原计划执行。对,到过那所房子的人全部逮捕。什么?咦,你听不懂我的话吗?我说全部!一共是十一个还是十二个?那就逮捕十二个……对,不用法官手令,直接抓人……人太多?人太多也直接抓,我们人民卫队抓人什么时候用过法官手令?嗯,好,就这样!”

    小妮子“啪”地放上电话,咂咂嘴,又若无其事地忙碌起来。

    向小强“噗哧”一笑,秋湫不解地抬起头来,向小强向她按下一只手,笑道:

    “好好,不关你的事,忙你的,忙你的。”

    他不禁感叹,不止自己,连秋湫也锻炼出来了。……不过,人家本来就是艇长,也许天生就适合干这个吧。

    向小强正在欣赏着忙碌中的秋湫。秋湫捧起一大摞文件袋,掂起脚尖,吃力地塞到档案柜的上层,这个美妙的姿势下,身体曲线展现无遗,制服中的挺胸翘臀呼之欲出。

    就在向小强咬着钢笔、眯着眼睛细致欣赏的时候,寂静的城市上空开始回荡着一种声音:

    “呜――――”

    这种浑厚、嘹亮的啸叫,正是防空警报。

    向小强从安乐椅上弹起来,拉上秋湫冲出办公室,飞快锁上门,飞奔在走廊里。

    走廊里各间办公室的男女军官都跑出来,大家挤着往楼下跑去,没人叫喊,快而不乱,很有秩序。

    院子里,厚重水泥工事的入口,一个戴着钢盔的卫兵指挥大家鱼贯入内。此时,防空警报还在响彻整个城市。

    顺着阶梯下了两层,空气变得潮湿温暖,能嗅到四壁厚实的水泥味道。防空洞里亮着幽暗的红灯,已经挤了很多人。大家见了向小强,都在给他腾地方,一边问候着:

    “司令大人。”

    “司令大人。”

    “秋副官。”

    “司令大人。”

    “秋副官。”

    ……

    “嗯,好好。”

    向小强拥着秋湫,向周围下属颔首致意。每当这个时候,秋湫也会笑吟吟地向大家还礼,但总带着一抹娇羞。

    因为她分明从大家的声音里听到的不是“秋副官,秋副官”,而是“司令夫人,司令夫人”。

    这是全市防空演习,已经搞了五天了,整个南京已经从最初的手忙脚乱,到了如今的有条不紊。

    ……

    但是今天,所有人都感到了异样。

    刚才四面水泥壁猛烈颤抖了一下。红灯灭了一下,又亮了。有人隐约听到了大地传来的闷响。

    大地的这一下颤动很强烈,几秒钟后还有一些尘土从顶面落下。

    只有这一下,然后就没有了。不太像是轰炸,也不像是炮击。

    不少人在小声说:

    “地震了?”

    片刻后,顶上的喇叭里,一个声音激动地说道:

    “各单位注意,长江防线遭到轰击,这不是演习……重复一遍,长江防线遭到轰击,这不是演习……”

    防空洞里死寂。几秒钟后就沸腾了。

    秋湫一把抱住向小强,哭道:

    “小强!”

    向小强紧紧搂住秋湫,把她的头贴在自己胸膛上,让她听到自己的心跳。他深吸一口气,平稳一下呼吸,贴在秋湫耳边轻声道:

    “别怕,打仗了。……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