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玄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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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同命相怜 启程万法

    thu sep 22 22:59:37 cst 2016

    暮秋初冬,灌木与草丛间尽是微露初沾,月光如水水如天,云淡天高风细,如水的光华,星光与之相互辉映,仿佛没有边际一般。这月色风声中,有一个疾驰的身影,全身的衣物与这黑夜融为一体,唯有脖颈间的红色围巾在这静谧的夜色中甚是扎眼,背负一人,赤着脚在微湿的草地上急驰。

    少年身背着同样衣服单薄的少女,不要命似的往南急奔。这二人便是逃命的那衣衫褴褛的少年和林乔,前面豁然出现一片杂草丛生的平地,平地前面是一座破败的孤寺,像是已经被废弃了很久,建在这海边平原地带,略显的突兀与不衬。周围尽是零散的破砖烂瓦、残垣断壁,本是红色的庙门满是苍夷、斑驳不堪,一扇倒地,一扇倾斜。

    少年背着林乔,小心翼翼的跨过庙门,只见院内赫然有一个小殿,月台上陈设日晷、嘉量各一,殿前龙柱一对,这些也已是被岁月腐化的只能勉强辨别罢了,龙柱斑斑驳驳,小殿的门前两侧赫然写着的大字依然可辨。

    事在人为,休言万般皆是命。

    境由心生,退后一步自然宽。

    少年见此境,虚喘一下,看了看就要微亮的天,然后跨了进去,找了一处枯草杂堆,轻轻放下林乔。用随身布带绑了她的双手双脚,又胡乱拨了一些枯草,盖在林乔和自己身上,闭目养神,不知不觉间便也睡着,毕竟身背一人跑了整整半夜,已是疲惫不堪。

    “你给我醒醒,你绑我是何意?”

    少年睁开朦胧的眼睛,就看到林乔灰头土面的躺在地上,绑着的双脚踹向自己,努力的抬着头,双目圆瞪、怒不可遏的望向他,看来是已经挣脱了半天而不得,所以才“叫”醒自己的。他揉了揉眼睛,左边嘴角上扬,微笑的说。

    “我是何意?这还不是怕你跑了?嘿嘿!”

    “怕我跑了?之前我早已听的清清楚楚,你本是无意救我的,而你却是想趁火打劫的不是??”林乔挣脱了几下,瞪着少年,说道。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是不是的都没任何意义,今日你是插翅难飞,束手无策了,我劝你还是安静的让我好好休息一下,等会乖乖的叫我一声好哥哥,没准就放开你的手脚,不然的话......嘿嘿!”少年此刻故意逗她。

    “不然如何?难道你还想杀人劫财不成?”

    少年转身冷哼一声,拉了拉围巾,然后突然变的嬉皮笑脸。

    “杀人劫财?你身上有什么财可让我劫?啊――?嘶――?要说劫吗!色倒是有,我看你长的还可以,那就勉勉强强成全了你吧。哈哈!”少年此刻见林乔这般有趣,居然说到劫色上面,声情并茂逗的更加上瘾!

    “你......我只以为你是个图财的小贼,你、你、你原来还是这般的无耻!淫贼,你杀了我吧,不然的话,我做鬼也一定饶不了你,枉我母亲对你这般信任。”林乔见少年眉飞色舞色鬼一般,把他话信以为真,她毕竟不是个深谙人事的少女,听到那少年如此轻薄的话,又羞又怒,怎奈双手双脚被缚,束手无策。此刻只想一死了之,也不想受辱,说着说着,眼泪如断线的珠子簌簌的落下!

    少年见此景,心知这玩笑开的是大了一些,收起轻薄的面色,起身走过来,坐在林乔身边。林乔挣扎了几下,要远离他,却是也没挪动多远。少年轻叹一声,淡淡的说。

    “我本无意害你,刚才也只是逗你的话罢了,虽然我知道你刚失去双亲,痛彻心扉,此刻我这般戏言于你也却是不对,可能是我根本也不懂得人间亲情,实在抱歉,但我确实也无歹心,如果有,也不会背着你跑了整整半夜,逃脱歹人的追捕。要有的话,你岂能到了此地?我之所以缚住你双手双脚,一是害怕我睡着后,你醒来对我不测,二是担心你自己又重返回去寻你父母。如果那样,定是自投罗网,回天乏术了!”

    少年顿了一下,然后望向林乔,林乔暗自思忖,却也是像他说的一般,毕竟一夜之间经历那么多,自己已失去冷静判断的能力,又被他“污言秽语”所激,所以才想到那些,此刻听到这些话,却也是在情在理,如果不是被缚住双手双脚,按刚才自己醒来,即便不会伤害这少年,但也肯定奔回原处,寻自己的爹娘或者尸骨了。

    少年接着说,

    “我现在放开你,不过,我告诉你,如果你想伤我,你未必是我的对手,我见你只有些许内力而已,所以,你还是作罢吧。如果你想回去寻你父母,人各有志,我也不会阻拦,我也履行了答应你母亲救你的诺言,虽然这不是我本意,但我确也是做到。你我萍水相逢,今后各自安好。”

    林乔泪眼婆娑,一是失去双亲之痛,二是感觉自己即便回去也是没有任何意义,于事无补。自己的父母定是不在人世,今后人海茫茫,自己茕茕伶俜!

    见此景,少年去解林乔手上和脚上的布带,然后稍微远一些的站在林乔的对面,毕竟他心中还是对她放不下心,然后掏出一个布包,扔了过去,说道。

    “你母亲临‘走’之前,交给我这个布包,里面有一封信,让你拿着去万法寺交与悟念禅师,其他的就没有多说了,不过,我想,你母亲也是极聪明的人,知道万法寺在西面,猜出我的心思,所以自己才向西奔去,也料的我会往南先逃。”

    原来这少年并不是盲目的奔逃,林乔的母亲遗言让他和林乔去西面的万法寺,而少年直言往南逃,子夕却跑向西面,这一切都是做的障眼法,故意和万法寺的方位相悖,好逃脱追杀。

    少年把信交给林乔,紧了紧围巾接着说,

    “我也算是兑现诺言,救得你一命,你母亲泉下有知,应该也不会怪罪于我了。况且你也见我不顺眼,那就你我自此分道扬镳,各奔前程吧。望你一路平安,早日到万法寺!就辞告别。”

    说完,转身向后,赤着脚大步向外面迈去。

    林乔接过布包,眼泪又止不住的留下来,她毕竟是个少女,一夜之间经历这些,虽然母亲临“走”前已安排好自己的路,但万法寺离此地千余里,想到一路上茕茕孑立、形影相吊自己一个人,无依无靠,无帮无助,那又是何年何月才能到呢?虽然自己武功招式深的父亲传授,内力和真气真不如眼前的少年。这千里迢迢,这......

    林乔突然失声痛苦起来,初冬季节,早晨已是很冷,她逃出的时候,只穿了合身的内衣,穿了一双鞋子,一路上昏迷的负在少年的背后,也不知冷暖,醒后精神紧绷,倒没觉得出冷来,而此刻精神崩溃,身上已被凉气侵的透心凉,蹲下身来,双手抱着膝盖,望着少年离去的身影,无望而凄凉。

    少年突然停住脚步,摇了摇头,稍立片刻,起步要走,然后又摇了摇头,只回过头来,望到林乔落寞的蹲在那里抽泣,“哎”的一声轻叹一下,转身走到林乔身前,伸手便要扶起她。

    林乔挣扎几下,被少年提了起来,低着头自顾自的哭着,突然,脖子里出现了一条红色的毛围巾,严严实实的被少年裹在了自己的脖颈和嘴上,虽然破旧,但顿时感觉暖了许多。

    少年脱下自己破烂的外套,披在了林乔身上,叹了口气说,

    “哎,我算是服气了你们母女了,一个临危受命,稀里糊涂的让我卷入一场追杀中,无意中救了你,一个这般哭哭啼啼,谁叫我平生见不得这般,哎,也罢,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我陪你到万法寺一趟便是了。不要再哭了。”

    林乔听到少年的话,哭的更加厉害,她不是不知道好坏之分,这少年虽然身无长物,但她自始至终注意到,他总是在不经意间的拉紧这条看似破旧却与身上破烂衣服不同的围巾,而此刻却围在了自己脖子上。又把身上的衣物披在自己身上,她这一夜中经历了普通人都难以经历的事情,太多的突然,太多的悲痛,现在,被这既熟悉,又陌生的人关怀着。与其说刚才是因为悲痛的哭泣,现在却是感动,莫名的温暖。

    “好了,告诉你不要哭了,快把衣服穿好,一会得了风寒,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哪里去给你找药?你在此地等我,我去殿后看看,有什么可以用的东西没有,喏,这里是我“要”来的鱼干,折腾了一夜,想必你也饿了,吃点吧,你且稍等我。”

    林乔接过鱼干,算是乖巧的点了点头,把身上的衣服整理了一下,望着少年进去,小口的撕着鱼干吃。

    过了一会,少年从殿后回来,脚下穿了鞋子,身上穿了几件领口灰白通体深蓝的衣服,虽然不新,但也整洁,右手里却拿着刚才他穿的衣服,扔了过来。左手拿着一个破碗,虽然破,但仔细一看,也是被他稍微清洗过了。

    “你把这些衣服穿上,虽然破但也比冻着强,以后有机会了,我再给你买几件女孩子穿的衣服,这是我在后殿找到的一个破碗,顺便在灌木上接的露水,你喝点水吧,待会你收拾一下,你我便启程!”

    林乔接过水,喝了几口,冲了冲刚才吃的鱼干,然后拿过少年的破衣服,有点不情愿的穿了起来。

    “不是我要穿稍微好的,而给你那些脏烂的,那些衣服虽然破烂,但也是我故意扯破的,也算是结实和耐寒,我现在穿的是在后殿两具死尸上找到的,也是奇了怪了,像是死了没多久的样子,而且身上有不少的钱财银两,看样子不像是被谋财害命的,倒是有几分像是仇杀,管那么多,也许这是冥冥中上天给你我的安排呢,哈哈!”

    林乔听到这些,意识到被那少年识破了心思,羞愧的低下头,用眼睛的余光看了看,那衣服上确实有像被利器划出的洞,而且还有血渍。但心里却极是感动,如果说,让她穿不认识死人穿的衣服,她更愿意穿这些活人穿的破烂。

    林乔默不作声,把衣服穿好,拍打了几下身上的尘土。

    “把你鞋子脱下来给我。”少年说。

    “干嘛脱鞋子?我...我不像你,脚不怕冻。”林乔不明就里,疑惑的问道。

    “叫你脱,就赶紧脱,待会你就知道了。”

    林乔虽然疑惑,但此刻他对眼前的少年的的确确的信任,这是一种经历生死的信任,也是一种难以言说的情感。听到少年的话,蹲下身,把鞋子脱下来递给了他。

    少年拿着林乔白色麻布的鞋子,在泥土地上来回的剐蹭,过了一会,那双白麻布鞋,完全变了样子,又脏又黑,有些地方还破了小洞,递给林乔,又把她的头发拨乱。

    林乔穿上鞋疑惑的望着少年,只见他在地上找了一块有尖的石头,在自己还算好的衣服上胡乱的刮划,瞬时间,也变成了林乔身上衣服的样子,少年又在泥土地上打了几个滚,拍了拍衣服,使灰土均匀。顿时林乔眼前尘土飞扬,估计自己除了合身的内衣之外,也和少年的衣服一样,哪里都脏的要命。

    林乔顿时好像明白了什么,看着少年“自娱自乐”的折腾的。

    “好了,不要这样看着我了,咱俩是逃亡,不是游山玩水的,虽然他们不一定能追到我们,但以防万一,还是化作乞丐为好,暂时也委屈你了,等过了这段时间,如果没有追兵,再想办法‘要’点好衣服便是了。”

    林乔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此刻的心情和眼前的少年刚才抛下自己要走那时候的心情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人的心里往往就是这样,在极度绝望和痛苦的情况下,得到一丝安慰也会感天动地,何况眼前的少年为自己做了这么多,想了这么多!!

    “你吃好了么?吃好了,我们要赶路了,此地不宜久留,小心驶得万年船为好。”少年说。

    林乔点了点头,把布包放进内衣里,这是她母亲用命交与他的东西,她绝对不能丢了。

    “那走吧,此路艰辛,你做好心理准备!”少年说完便动身向前走在了前面。

    林乔什么也没有说,跟在少年身后,一起走出了小殿,望了一眼两侧的对联,便头也不回的一起走出了破寺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