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朦胧局（四）
mon jul 18 15:11:31 cst 2016
萤风临芷，顺昌大长公主府。
深夜，洛芊芊茫然地在她母亲院落前来回行走着，仿佛失了魂魄，她的目光时不时停留在不远处一片枯黄的草地间，每当此时，她的脚步也会微微停滞下来，似乎她的魂，被枯草地里孕育而生的精灵给勾去了。
记得秋日刚至时，母亲院子里的守望草就已经蔫蔫的，到如今，大多都完完全全地枯萎了，七零八落的散了一地，哪还有夏日里的点点绿意。留不住的，终究是留不住吗？无论母亲如何精心侍弄，却还是免不了衰败凋亡的命运。
小时候，她总不明白，为什么母亲会对这些而长的平凡无奇的小草如此钟爱，这些’丑东西’哪有她的剑兰花讨喜呢？
都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自然也滋养着这土地上的花草树木，因此她们萤风的剑兰可不比南方那边的，很是明艳夺目，就算到了现在，依然是生机勃勃地成长着，她洛芊芊院落里的凌霜剑兰向来是四季常青的，到冬天的时候，反倒是开的最好的。
其实，只要在这严寒北地依旧能坚韧生长的植物又有哪个会是畏惧寒冷的呢？
可偏偏这守望草却要另出一只角，明明同样是萤风国特有的植物，却又是那么的细小柔嫩，洛芊芊实在是难以想象，这样娇弱的小东西是如何在萤风的秋日里支撑上那么久的，说起来，就算是萤风的夏天也同样不好过啊，那时的它们却能用零星的绿意点缀母亲的院落，这也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迹了，她想，这一定也与母亲的用心呵护分不开关系吧。
十天，真的可以发生很多很多的事，洛芊芊感觉自己的心苍老了好多，尽管她只有十七岁，可这短短十天里的巨变却是弄得她心力交瘁。
她以前，真的从未懂过母亲，到现在，仍是似懂非懂的。可有一点，她晓得了，也愿意为母亲分忧了，一切却又都变了一番模样。
后头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洛芊芊顿时转过身去，却只来得及看清一双即将触及她肩头的小手，便本能地迅速退后。
“芊芊姐，你还是老样子啊。”
“晨儿，是你！”尽管来人蒙着面，可一听这声音，洛芊芊就立刻认出原来刚刚那只手的主人赫然便是白惜晨。
先是惊讶，继而脸上又恢复平静，只是语气中隐隐带的几分欣喜还是暴露了洛芊芊心底的激动，“你终于来了。”
八日前，就是她给白惜晨传的信，独自煎熬了八天八夜，一见到眼前的这道身影，洛芊芊感到自己将近干涸的心又重新注入了一股清泉，不管怎样，她总算不再是一个人，或许依旧彷徨，可是她却拥有了一双可以相互扶持的手，共同面对眼前的危机。
“长话短说，我只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白惜晨不晓得局势为何会恶化到如此地步，她不过才离开萤风一个多月，一切却全变了。
“咱们还是到我屋里去说吧。”
洛芊芊拉着白惜晨的手走到她的洛水院中，步入闺房，直到关上房门，她才答道："其实新王刚登位时，父亲已经知道事情不大对了，他曾向娘亲提起过等到明年开春，朝堂局势在稳妥些，就立马辞官，可还是――"
世事无常，她虽早就隐隐有所预感，还瞒着父亲娘亲提前给白惜晨传递消息，可却还是晚了一步。
“向南叔叔和子毅伯伯手底下加起来足有十万人，宋熔他怎敢妄动！”
“向国尉明升暗降，早被夺了兵权，父亲也是那个时候跟娘说起那件事的，至于子毅将军他……就在十天前，传来消息说他……遇刺身亡了。”
“子毅伯伯……他宋熔简直是丧心病狂！”白惜晨不用想也知道，子毅伯伯的死与萤风老世族和萤风新王脱不了干系。
“子毅将军走后，我越想越觉得不对，这才给你写信。”
没错，那封让白琰哥哥失态的信，正是洛芊芊寄给她的。
母亲和琰哥哥他们一直瞒着她，甚至编造假消息，蒙蔽着她。
如果不是收到洛芊芊的飞鸽传书，哪怕她隐隐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也不会当机立断离开北魏。
白惜晨强压下心头的不满和愤怒，继续问道：“我记得，爹爹手底下还有一支他亲领的护国军的――”
“先王刚去的时候，为了安定人心，父亲就把它交给新王了。”
“他糊涂啊！”
要晓得，这支从各军精心挑选出来的人马可是白惜晨爹爹襄君沈寒真正的底牌，亦是嫡系，“为什么，为什么他连什么情况都没搞清楚，就把用来保命的东西给这么交了出去！为什么！”
看着白惜晨痛心疾首的样子，洛芊芊只能安慰她：“晨儿，你冷静点，别冲动！事情已经这样了我们再怎么样也挽回不了。现在要紧的，还是赶紧想个法子把爹救出来。”
“我知道，我知道。他能出来最重要，我知道的。”
白惜晨的情绪渐渐平缓下来，可洛芊芊还不大放心，“你先放宽心，晨儿，事情或许还有转机，我们会有机会的。”
白惜晨并不应她，只是漠然的点了点头。她也知道不能乱的，若她都乱了方寸，爹爹就真没希望了。
“现在朝堂上的情况怎么样？”沉默了一会儿，白惜晨又开口问道。
“新王自襄君入狱后，一直称病。起初敬叔叔他们还与比杜太师为首的老世族僵持不下。可到如今，朝堂上拥护杜太师的人越来越多，他们……怕是难以抗衡。”
襄君执政萤风国这十余年，改革变法，不知得罪了多少人，要他死的人绝不比拥护他的人少。
这一点，白惜晨再清楚不过了。
或许爹刚下狱时他们还很谨慎，不敢太快表态，可一旦看清形势变化，他们就会像疯狗一样急不可耐的跳出来咬人。
随着爹的势力一步步被清除干净，敬叔叔他们又没了实权，时间久了，处于劣势也是在情理之中。
说到底，这一切都是那个看似被逼无奈，实则心机深沉的萤风新王一手造成的！如果没有他的默许，那些人又怎么会如此明目张胆地诬陷爹爹呢！
装病，他干脆去装疯好了！
白惜晨只要一想起那个人，那个如今高高在上，可以俯视她们的萤风国的新君，心底的怒火就难以平息。
“晨儿，你一个人来的？阿瑾阿瑜她们呢？”
“来的路上我娘因为一些不明情况派人拦我，我让阿瑜去绊住他们了，至于阿瑾……她去引开府外那几个盯梢的了，不然我也进不来。”
白惜晨并不想做过多解释，再说直到现在她自己也对许多事没搞清楚，就更不可能对洛芊芊细讲了；而洛芊芊此时虽有疑惑不过却分得清轻重，目前可不是刨根问底的好时机，只要不影响将襄君救出来，白惜晨家的家务事她也懒得多管。
“你刚刚说，外头，有人在监视！”想到这件事，洛芊芊震惊不已，到了这种时候，竟还有人如此防备她们孤儿寡母，“那阿瑾她――”
“阿瑾武功虽不算高，但是逃命的本事是数一数二的，没把握的事，她不会去做。”
“哦，那就好。只是晨儿，你和阿瑾打算怎么办？盯着公主府的那些人怕不是易与的，我担心――”
“你放心吧，芊芊姐，起码今晚是不会有事的。我有些累了，就先在你屋里歇一晚吧。”
其实这顺昌大长公主府并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准确的说，整个萤风国对如今的白惜晨来说都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可是她没得选，她已经好些天没能好好睡个安稳觉了，相比别的地方，这里起码还可以让她有逃跑的时间。
“好，晨儿，那今晚我就不睡了，我替你守夜。”
洛芊芊显然也明白白惜晨心中隐隐的顾虑，为了让白惜晨睡得更安心些，她竟做出了这样的决定，这或多或少让白惜晨心里感动，也不矫情推辞，她摘下脸上的面纱紧紧攥在手中，便躺下了，只是她并不盖被子，也未摘下身上的佩剑，和衣而眠。
洛芊芊晓得，这些天白惜晨过得并不比自己好多少，看着她连睡个觉都如此防备，心里很是忧虑，却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是好。毕竟……毕竟她并不是晨儿的亲姐姐，尽管她们有同一个爱她们的父亲，彼此感情也还算融洽，可关系终究比亲姐妹差了许多，有些话，她也是不方便说的。
但愿，但愿这场劫难尽快过去，保佑娘亲和襄君父亲，保佑晨儿，保佑所有人都能平安无事。洛芊芊现在也只能默默祈祷了。人在力所不能及的时候，除了寄托虚无缥缈的鬼神外，又能如何呢？
洛芊芊觉得自己能做的，实在有限，可再有限，也必须去做，否则，她一辈子都会为自己的无能而恨自己。
萤风临芷，顺昌大长公主府。
深夜，洛芊芊茫然地在她母亲院落前来回行走着，仿佛失了魂魄，她的目光时不时停留在不远处一片枯黄的草地间，每当此时，她的脚步也会微微停滞下来，似乎她的魂，被枯草地里孕育而生的精灵给勾去了。
记得秋日刚至时，母亲院子里的守望草就已经蔫蔫的，到如今，大多都完完全全地枯萎了，七零八落的散了一地，哪还有夏日里的点点绿意。留不住的，终究是留不住吗？无论母亲如何精心侍弄，却还是免不了衰败凋亡的命运。
小时候，她总不明白，为什么母亲会对这些而长的平凡无奇的小草如此钟爱，这些’丑东西’哪有她的剑兰花讨喜呢？
都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自然也滋养着这土地上的花草树木，因此她们萤风的剑兰可不比南方那边的，很是明艳夺目，就算到了现在，依然是生机勃勃地成长着，她洛芊芊院落里的凌霜剑兰向来是四季常青的，到冬天的时候，反倒是开的最好的。
其实，只要在这严寒北地依旧能坚韧生长的植物又有哪个会是畏惧寒冷的呢？
可偏偏这守望草却要另出一只角，明明同样是萤风国特有的植物，却又是那么的细小柔嫩，洛芊芊实在是难以想象，这样娇弱的小东西是如何在萤风的秋日里支撑上那么久的，说起来，就算是萤风的夏天也同样不好过啊，那时的它们却能用零星的绿意点缀母亲的院落，这也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迹了，她想，这一定也与母亲的用心呵护分不开关系吧。
十天，真的可以发生很多很多的事，洛芊芊感觉自己的心苍老了好多，尽管她只有十七岁，可这短短十天里的巨变却是弄得她心力交瘁。
她以前，真的从未懂过母亲，到现在，仍是似懂非懂的。可有一点，她晓得了，也愿意为母亲分忧了，一切却又都变了一番模样。
后头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洛芊芊顿时转过身去，却只来得及看清一双即将触及她肩头的小手，便本能地迅速退后。
“芊芊姐，你还是老样子啊。”
“晨儿，是你！”尽管来人蒙着面，可一听这声音，洛芊芊就立刻认出原来刚刚那只手的主人赫然便是白惜晨。
先是惊讶，继而脸上又恢复平静，只是语气中隐隐带的几分欣喜还是暴露了洛芊芊心底的激动，“你终于来了。”
八日前，就是她给白惜晨传的信，独自煎熬了八天八夜，一见到眼前的这道身影，洛芊芊感到自己将近干涸的心又重新注入了一股清泉，不管怎样，她总算不再是一个人，或许依旧彷徨，可是她却拥有了一双可以相互扶持的手，共同面对眼前的危机。
“长话短说，我只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白惜晨不晓得局势为何会恶化到如此地步，她不过才离开萤风一个多月，一切却全变了。
“咱们还是到我屋里去说吧。”
洛芊芊拉着白惜晨的手走到她的洛水院中，步入闺房，直到关上房门，她才答道："其实新王刚登位时，父亲已经知道事情不大对了，他曾向娘亲提起过等到明年开春，朝堂局势在稳妥些，就立马辞官，可还是――"
世事无常，她虽早就隐隐有所预感，还瞒着父亲娘亲提前给白惜晨传递消息，可却还是晚了一步。
“向南叔叔和子毅伯伯手底下加起来足有十万人，宋熔他怎敢妄动！”
“向国尉明升暗降，早被夺了兵权，父亲也是那个时候跟娘说起那件事的，至于子毅将军他……就在十天前，传来消息说他……遇刺身亡了。”
“子毅伯伯……他宋熔简直是丧心病狂！”白惜晨不用想也知道，子毅伯伯的死与萤风老世族和萤风新王脱不了干系。
“子毅将军走后，我越想越觉得不对，这才给你写信。”
没错，那封让白琰哥哥失态的信，正是洛芊芊寄给她的。
母亲和琰哥哥他们一直瞒着她，甚至编造假消息，蒙蔽着她。
如果不是收到洛芊芊的飞鸽传书，哪怕她隐隐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也不会当机立断离开北魏。
白惜晨强压下心头的不满和愤怒，继续问道：“我记得，爹爹手底下还有一支他亲领的护国军的――”
“先王刚去的时候，为了安定人心，父亲就把它交给新王了。”
“他糊涂啊！”
要晓得，这支从各军精心挑选出来的人马可是白惜晨爹爹襄君沈寒真正的底牌，亦是嫡系，“为什么，为什么他连什么情况都没搞清楚，就把用来保命的东西给这么交了出去！为什么！”
看着白惜晨痛心疾首的样子，洛芊芊只能安慰她：“晨儿，你冷静点，别冲动！事情已经这样了我们再怎么样也挽回不了。现在要紧的，还是赶紧想个法子把爹救出来。”
“我知道，我知道。他能出来最重要，我知道的。”
白惜晨的情绪渐渐平缓下来，可洛芊芊还不大放心，“你先放宽心，晨儿，事情或许还有转机，我们会有机会的。”
白惜晨并不应她，只是漠然的点了点头。她也知道不能乱的，若她都乱了方寸，爹爹就真没希望了。
“现在朝堂上的情况怎么样？”沉默了一会儿，白惜晨又开口问道。
“新王自襄君入狱后，一直称病。起初敬叔叔他们还与比杜太师为首的老世族僵持不下。可到如今，朝堂上拥护杜太师的人越来越多，他们……怕是难以抗衡。”
襄君执政萤风国这十余年，改革变法，不知得罪了多少人，要他死的人绝不比拥护他的人少。
这一点，白惜晨再清楚不过了。
或许爹刚下狱时他们还很谨慎，不敢太快表态，可一旦看清形势变化，他们就会像疯狗一样急不可耐的跳出来咬人。
随着爹的势力一步步被清除干净，敬叔叔他们又没了实权，时间久了，处于劣势也是在情理之中。
说到底，这一切都是那个看似被逼无奈，实则心机深沉的萤风新王一手造成的！如果没有他的默许，那些人又怎么会如此明目张胆地诬陷爹爹呢！
装病，他干脆去装疯好了！
白惜晨只要一想起那个人，那个如今高高在上，可以俯视她们的萤风国的新君，心底的怒火就难以平息。
“晨儿，你一个人来的？阿瑾阿瑜她们呢？”
“来的路上我娘因为一些不明情况派人拦我，我让阿瑜去绊住他们了，至于阿瑾……她去引开府外那几个盯梢的了，不然我也进不来。”
白惜晨并不想做过多解释，再说直到现在她自己也对许多事没搞清楚，就更不可能对洛芊芊细讲了；而洛芊芊此时虽有疑惑不过却分得清轻重，目前可不是刨根问底的好时机，只要不影响将襄君救出来，白惜晨家的家务事她也懒得多管。
“你刚刚说，外头，有人在监视！”想到这件事，洛芊芊震惊不已，到了这种时候，竟还有人如此防备她们孤儿寡母，“那阿瑾她――”
“阿瑾武功虽不算高，但是逃命的本事是数一数二的，没把握的事，她不会去做。”
“哦，那就好。只是晨儿，你和阿瑾打算怎么办？盯着公主府的那些人怕不是易与的，我担心――”
“你放心吧，芊芊姐，起码今晚是不会有事的。我有些累了，就先在你屋里歇一晚吧。”
其实这顺昌大长公主府并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准确的说，整个萤风国对如今的白惜晨来说都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可是她没得选，她已经好些天没能好好睡个安稳觉了，相比别的地方，这里起码还可以让她有逃跑的时间。
“好，晨儿，那今晚我就不睡了，我替你守夜。”
洛芊芊显然也明白白惜晨心中隐隐的顾虑，为了让白惜晨睡得更安心些，她竟做出了这样的决定，这或多或少让白惜晨心里感动，也不矫情推辞，她摘下脸上的面纱紧紧攥在手中，便躺下了，只是她并不盖被子，也未摘下身上的佩剑，和衣而眠。
洛芊芊晓得，这些天白惜晨过得并不比自己好多少，看着她连睡个觉都如此防备，心里很是忧虑，却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是好。毕竟……毕竟她并不是晨儿的亲姐姐，尽管她们有同一个爱她们的父亲，彼此感情也还算融洽，可关系终究比亲姐妹差了许多，有些话，她也是不方便说的。
但愿，但愿这场劫难尽快过去，保佑娘亲和襄君父亲，保佑晨儿，保佑所有人都能平安无事。洛芊芊现在也只能默默祈祷了。人在力所不能及的时候，除了寄托虚无缥缈的鬼神外，又能如何呢？
洛芊芊觉得自己能做的，实在有限，可再有限，也必须去做，否则，她一辈子都会为自己的无能而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