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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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有剑价值二两三钱

    tue jul 07 01:54:51 cst 2015

    三年以后,黄坑头村卢河边上草地,正有两个少年一个老者,老者在一颗树下坐着,老者精神气停满,脸色红润,一看 便知养生有道,眉光却经常皱着,不知经历过什么苦大情深的事,此时捧着一书卷,摇头晃脑,时而还一拍大腿,连说“好”,又埋头细细品咂,不知是看到了什么有趣句意。

    一个少年,一个青年,正在河边草地坐着,那较小少年,目光灵动,话语却是毫不间断,那较大青年,目光涣散,不知在看些什么,却是好像心智未开。没错着,这便是老夫子吴有见一行人了,经三年,也跟老夫子身边小少年,这个名唤刘严的少年,相熟了起来。

    这三年,吴有见天天读书,夜夜读书,有什么书看什么书,有蚂蚁便看蚂蚁。却已是十九岁了,放在当下,已是个大龄青年,身子骨长了些,高了些,本早该谈婚论嫁,只可惜,是个痴儿,还仍是有点瘦弱。而刘严,也岁龄12了。

    当下两人,少年刘严,话语最多,而吴有见,虽是目光涣散,却是偶尔能回一句,看来这一年教导,确实有些作用,吴老汉得晓这一事实时,不知提着礼踏上私塾千恩万谢了夫子多少回。

    “有见,你知道么,我以前住的房子,好大好大,大得,跟这里,到那边都是我家房子院墙,哎哟”,原来刘严情不自禁站起来比划,走到了夫子身前,挨了夫子手中书卷一击,被夫子狠狠瞪了一眼,看下吴有见,仍是一副呆滞样,微微一笑,却是没有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我家那房子,快顶天那么大了!”刘严站起身来,双用用力张开着,带着一脸忍住绷着,也还是能看见的得意。少年得意,说得便是如此罢。

    “有很多蚂蚁么?”

    “好多好多的蚂蚁“

    吴有见眼睛一下亮了起来

    “那不是很好”

    “那可得好玩了”

    “阿姐带我去娘的花园里摘花,阿哥陪我在围院子里骑马,我还经常跟小妹偷跑去父…额…阿爹的书房外面的小塘子里摸鱼呢,被仆役发现了给阿爹说,气得阿爹那叫一个,那鱼也好多好多,颜色金亮金亮了,那种,就是比你看的蚂蚁那颜色,可要亮上好多的鱼,叫做什么,咦,夫子..那个”

    “金鱼”,老夫子哭笑不得的看着少年描述,却是想起了些那时风景。

    “啊,啊对,金鱼,就是金鱼了,还有好多,嗯,总之有好多可好玩事儿,可是,唉”说着说着,眼光黯淡了下来

    “没了,都没了,所有东西都没了…”

    “阿..阿爹阿娘,大…大哥小妹?”

    “没了,死了,都死光了”

    “那金…金鱼呢”

    “没了”

    “…那,蚂蚁?”吴有见听着听着,眉头竟越来越皱,仔细一看,竟是一脸思索之意,好久,才开了口。

    “唉,没了,没了,说没了,就是都死没了”少年此时摇头晃脑,一脸垂头丧气,不住叹息,可那眼角啊,却是没有多少泪滴,只剩无奈,以及悲愤。

    时光最是使人恼,少年自有少年情,亡国亡家之痛,记着记着,却不知已忘了多少,少年性情,最是如此。

    时光,渐渐展现出了它最令人恐怖的一些力量。

    老夫子见此,暗叹一声,心中感慨,罢了罢了,能活着就好了。

    罢了罢了?能罢得了多少,百余条皇宫贵族,加上大燕皇宫宦官宫女,皇朝臣子,上上下下万余条性命,那天夜里的皇宫,是整夜的尖嚎,和一地的鲜血,月色阴森照满了整座宫城。

    少年记不清,可老夫子,和正在私塾当个无名仆役的马夫,都替他记着,刘严刘严,留燕留燕,这个名,又岂是一笑而过

    刘严,这个没心没肺的少年,却是大燕皇帝纳兰宇晃最小的儿子,也是现在只剩的唯一血脉。

    “怎么没的,怎的没了”一个声音,依旧平静的响起,是吴有见,眼神依旧平静,可仔细看,会有一丝的不解,以及,不满?

    对他来说,父母不在,实在是,在他一向不转动的脑筋中,最令人不解的事了。但是金鱼和蚂蚁,特别是蚂蚁的不在,隐隐约约让他有不满的情绪了。

    他今年十九岁,自然看了十九年的蚂蚁,在他家院子那颗老桂树下,站着蹲着,看了一年又一年,所以他最是知道,蚂蚁性命的顽强之处,又岂会轻易死绝?就算是痴儿,碰到最痴之处,又岂能被轻易敷衍?

    少年涨红着脸,却不知怎样回答,对他来说,那晚唯一的记忆,只有被老夫子塞紧耳朵,蒙紧脑袋,一路奔袭而已。

    “是剑阵”,一个苍老的声音在耳旁响起,正是老夫子。

    也许是因吴有见是个痴儿,也或许为了唤醒刘严心中的仇恨,更或许是这些话憋在心里太久太久了,对他这个读书人来说,却是迫切需要找个人吐露,全部付诸倾诉,哪怕这个人是个痴儿?

    也就因这个人是个痴儿….

    “剑阵覆盖了整座院府,一千余柄剑在院府切了一整夜,割了一整夜,一剑砍不死,就再砍几剑,剑气也自然就覆盖了一整夜,把所有东西都剁没了。像剁鸡鸭一样,燕..府的老爷,夫人,我的儿子,女儿,就这样没了,全没了,全被剁没了!”

    回首看去,老夫子满脸老泪纵横!

    少年刘严此时满脸愕然,过了好一会儿,仍是保持着那副表情,只是眼泪开始一点一点、一滴一滴的,撒了一地。

    吴有见此时此刻,看着这副画面,脑海却是回想起十九年来,每次母亲和姐姐,多次看着他泫然而泣之样,有时加上大哥和父亲,两个大男人坐在椅子上望着他默然无语,竟是眼眶微红,一幕一幕飘掠而过。

    他突然间禁不住而蹲了下去!

    清风拂过,偶有鸟鸣,此时河边草地上,却有一老一少,还有一位青年,正放声而泣

    这一日,吴家有子顿开心智,吴家男子女眷相拥而泣。

    这一日,黄坑头村有私塾夫子与马夫畅饮,夫子醉倒马棚之中,被马夫抬回床上,仔细一瞧,睡梦中眉头竟第一次松了下去。

    这一日,有私塾少年在邻村铁匠打了一把粗糙铁剑,刚刚拿起,就被一青年挥手抢去,一看,竟是无比相配。

    此剑价值二两三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