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行游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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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杀气

    mon mar 28 15:02:30 cst 2016

    血红的满月还挂在那里,我在他背后撑着伞,他银白色的长发比起月光还要耀眼许多。

    身后熙熙攘攘,我们走了一路,从深山到乡镇,越来越多它们跟上来。家家户户息了灯,时有小孩子的哭声也被严厉喝止,幼小的哭声在我耳中听的真切,那一瞬间差点扔了伞冲进茅屋。

    他摇摇手中的铃铛,声音好似在我脑海炸裂。 跟着我。 他回头,这样说。 我便继续为他撑着伞。

    我忘了我来自何处,只是他突然出现,在我头上撑开伞,落在我脸上的雨水才停下来,眼睛也开始看的清楚,他也说了那样一句话。 跟着我。

    又过了一会儿,来了一位浑身散发恶臭的它们,四方的牲畜都开始颤抖嘶吼,它们凄厉的笑起来,声音要命的刺耳。

    让我奇怪的是,他竟然也笑了,音色如清泉流过,而后说。

    都到齐了。

    他交给我一个暗黄粗糙的本子。

    去,将名字还给它们。

    我张嘴,那一股子酸腐连我自己都快无法忍受,他却只是微微一笑。

    伞?我自己来就好。 他身边还有其他三个女子,左边托着他的铃铛,右边托着司南,前方的,执了灯。

    我竟不知这小小的本子如此之重,我没拿住,他用手轻轻覆在我的手上。

    快,天要亮了。

    他撤回手,湿淋淋的一片。

    我转身,月色如血。

    鬼气缭绕,我喜欢学它们的样子吞吐呼吸,无聊至极,因为走了好些路还是没走出浓密的白雾,影子也看不见。

    铃铛声无规律的响着,在每次我妄图离开队伍时都会狰狞响起,手中的册子也会变得十分沉重,那时我才想起,他要我去做的事。

    “鬼路非南,汝偏南行,要去往哪里?”

    我抬头,八方鬼驾,鬼驾上男子率性而坐,**上身,柔顺的发丝无风荡漾,右手拄额角,左手执杯皿,俊美非凡。

    是酒吞童子,其本为伊吹山神明之子,却被高人看出心中杂念,继而赶出家门。结识一众恶鬼,亦为之首,烧杀抢掠,搅祸人世。

    他向我招手,我便上了鬼驾,衣裙濡湿了华贵地毡。驾上有萧琴,无人奏却自可鸣。

    他看向我的衣领间,挽起我的衣袖,遍布的紫色斑点让他皱眉,邪媚的眼眸也失了兴致。 “你身上还有人的气息。”

    他又饮了口酒。

    “难怪他会让你做信人。”

    我露出不置可否的表情,其实我什么也没听懂。鬼驾随那八只小鬼的步伐一步一摇,流苏翻飞。

    悻然整理了衣领和衣袖,不免庆幸,他不吃死人肉。 期间本子掉落,他示意我撕下其中几页,我只能照做,他却只拿走一页。

    “妖身若字,名系妖身。” 他又不紧不慢的喝酒,我隐约察觉不对劲。

    “一炷香,若你还没找到独立于名册外的它们,你就是凶手。”

    我惊愕的说不出话,不,我本来也不会说话,只是看着眼前的人恨不得上去撕了他。

    就在那时时,迷雾后的它们不安分起来,白雾越发浓稠,不知道它们为何不安,只愿不是我的缘故。

    鬼驾随着地面的晃动而摇的厉害,我几乎站立不住,我越慌,全身滴落的水越多,直到有一滴滴落在酒吞童子的酒坛里,他笑容凝固。 “汝辈可愿替我斟酒?”

    我刚想拒绝,四周出现了散落着的奇怪影子,本是慢腾腾的走,直到接近鬼驾,忽然凶狠的朝我扑过来。

    还给我。它们这样说。

    我不得不下意识抱紧了本子, 酒吞童子挥手,它们被隔绝在屏障外,而后又执杯看我。

    无奈之下,我只好哆哆嗦嗦的将酒倒进他的杯皿。

    酒吞童子满意笑了,表情忽然严肃,周围散发出极大的恶意。酒皿中微波荡漾,他的瞳孔变成红色,映着半挂的红月,低声道。

    “在此涟漪停下前,尔等散退,意与我为敌者,且上前来。”

    鬼驾周围燃起巨大火焰,无边的炙热让我睁不开眼。终于等他皿中酒面静下,一切才恢复原样。

    酒吞童子仰头喝下我为他斟的酒,仍旧笑意盈盈的盘坐在矮桌前。

    它们都逃跑了,我长长呼出一口气。

    “去找下一个罢。”

    酒吞童子挥挥衣袖,我眼前一晃已经独自站在迷雾中,唯有鬼驾轧轧,渐行渐远。

    拜别酒吞童子后,我只能继续一人行荡在白雾里。

    与之前不一样的是,我每走一步身后都会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它们跟来了。被袭击过一次之后我才知道在我手中紧握的名册不仅记录了一行百鬼所有的名字,更是已经掌控了它们的生杀大权。

    可我只想回去为他撑伞。

    也许是我心境渐渐平和的缘故,他没有再摇铃铛,我仍想象的到他一脸温和的闭眼开路,扩散出的他的力量足够平复鬼路周围外其他生命的安定,而他银白色的长发纷飞在夜风里,安谧而美丽。

    不知不觉中,同样的一片浓稠白雾忽然放大,四周蔓延出四条并不重合的路,我不敢保证会不会误闯入阵中,也怕视线触及什么从而让它们称了意,只好闭起眼睛,一动不动。

    怎么忘了,我并不在意的东西,在它们眼中有多诱惑。一炷香,酒吞童子告诫过,有限的时间里,我必须找到手上零落在名册外名字的主人。

    就在我下定决心想随意选择一条路时,一阵微风夹着清爽扑面而来,耳旁也传来幽幽的琵琶声,不由自主的跟随那声音而去,回过神来时,身后几条路上的幽蓝鬼火逐个熄灭。空气中隐约传来它们私私切切的埋怨,我想,我应该是幸运的逃过了一劫。

    眼前出现一个清瘦的男子身影,身后背着用蓝布包的紧实的琵琶,黑发有些盘在额上的帽子里,不过大多数都随意的散落在外,时有风过,那阵海风般的清爽就越发的浓重。

    他没再靠近,我只好小心翼翼朝他走过去,离得近了,也隐约猜到他是谁。

    海座头,难得一见的善妖,大多化为琴师,常见与海上,传闻最多的是为迷途的渔夫指点方向,当渔夫在他的指引下安全抵达岸边的时候,琴师依然站在海上远远相望。

    我郑重行礼以示道谢,他温和笑笑,直指我手中散落的纸页,其中一张不受我控制的飞入他手心,化成轻烟环绕在他周身。原来他的名字也在那之内。

    他紧接着又指着其他的纸页,我些微苦恼,他怎么不说话,难道和我一样?

    “吾愿助你寻得他人。”

    我一愣,连忙将其他散落的名单递给他,现在想来,他刚刚原来是在征得我的同意。 也许是正行至山中小路,人烟渐稀,一朵八重樱砸在我手上,被我濡/湿的花瓣竟然尤为艳丽。

    海座头见此一愣,随后了然笑笑,口中不知默念了什么,他呼出的气息变成蓝色极细的丝线延伸出去,慢慢的便有脚步声传来,海座头手中的纸页纷飞出去,然后脚步声停止,陌生的气息也逐渐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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