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天秘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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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有个少年(下)

    wed feb 03 13:43:17 cst 2016

    少年名叫秋长风,是个孤儿。

    没人知道他的父母是谁,他还在襁褓之中时便被人用木桶盛着丢弃在南阳河里,等祭祀爷爷发现他时孩子已经被冻的不轻。后经过医治,命虽然保住了,但从此落下病根,每逢阴天下雨,他五脏六腑便剧痛不止。祭祀爷爷花费了偌大的精力替他医治,只可惜回天乏术,部落里的几位长老都替其诊断过,后来得出一个结论:这孩子活不过二十岁。

    他是秋天的时候被捡到的,据说那天的风特别大,所以祭祀给他取了这个名字。

    秋长风心性坚韧,为人热情而且善良,自从得知自己的身世以及不治之症后,他并未从此一蹶不振,反而更加乐观的生活。

    “这孩子的心里有颗太阳”,祭祀如此评价他。

    与别的孩子相比,他显得过于成熟,少有少年人的热血和冲动,因此他并没有多少朋友。严格来说,几乎一个都没有。但他每天仍旧很快乐,呼吸着纯净的空气,啜饮着甘甜的泉水,吃的是五谷杂粮,穿的是自制的衣衫,每顿饭两条小黄鱼,一小碟青菜,一碗糙米饭,他比任何人都珍惜时间。他贪婪的看着视线所及的一切景物。

    自律、自持但并不自傲,对他来说,每天睁开眼睛看到太阳,便是人生最幸福的事。

    他在祭祀所里长大,祭祀爷爷是整个南疆最厉害的人,但即便是他,对于自己的病情也是无可奈何。

    秋长风的经脉被严重堵塞,有些地方甚至是断裂的,这辈子和修行无缘。既然无法修行,便不能打通那些堵塞的经脉,自己的病情便会一日日加重,但即便是这样又能如何?

    祭祀爷爷曾说过,人生百年,不过弹指一瞬,重要的并非活过,而是怎么活,少年对此深有感触。每天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抬头看天,他喜欢晴天,当然,也并不排斥下雨,虽然雨天会给他的身体造成极大的负荷,但他喜欢淋一淋小雨,喜欢看着雨滴如丝般从天而降,每当此时,他心中总会莫名的高兴起来。

    祭祀善卜,他曾给秋长风说过,人这辈子会遇到很多机缘,有可能是某个人,也有可能是某件事。不管是人还是事,若真有机缘出现,自己的病或许可解。只不过十数年来,他一直呆在南阳深山里,从未踏出过南阳半步,即便是有机缘,怕也早就从身边溜走。

    对于这一切,秋长风并没有任何遗憾。他喜欢山里的宁静,喜欢这里的祥和与世无争。当习惯了一处环境,他便很少去做出改变,并非保守,只是性格使然。

    对于山里人来说,秋长风是个奇怪的孩子。这里的奇怪并非指他的早熟,而是一些比较另类和怪异的习惯。

    他有洁癖,即便是细微的灰尘粘在身上,他心中也会极不舒服。他自律的甚至有些苛刻,在这个散漫而落后的大山里,他的这些习惯让人难以接受,人们便不由自主的开始排斥他――人是群居动物,对于那些他们不能理解的东西,总会下意识的排斥和抵触。

    但祭祀爱护他,几位长老也都对他视如己出。在南疆,皇帝的圣旨远远不如祭祀所传出的一句话,他们习惯了敬畏祭祀所,所以对于秋长风虽然排斥,但不至于做出过激的事情来。

    尽管这样,但少年其实并不寂寞。他习惯了和虫鸟做朋友,和游鱼做邻居,和蚂蚁聊天。在他眼中,始终充满了好奇以及对这个世界的不解。

    他会蹲在树下看着蚂蚁们搬东西或打架,眼神会跟着鱼群的游动而动。他会轻轻的俯身在花瓣上,轻嗅花香然后陶醉不已……他逐渐发现,大自然是有生命的。

    这种生命在于运动,在于不计回报的付出,在于变化,也在于坚持。

    山有形,水有势,雁过留声,鱼过留痕,鸟之飞行自有其轨迹,植物生长自有其规律。他每天不厌其烦的观察这些,从中发现其乐趣,然后展开想象,自得其乐。

    倘若某一日能够修行,想来要比其他人快上无数倍,因为他早已从大自然的发展中找到了其规律,那是一种不断变化的流畅感,不生涩,很动人。

    秋长风原以为自己可以一直这样快快乐乐的渡过二十年的光阴,因为从八岁开始,他便已经不再奢求自己能够治好病,既然无牵挂,自然洒脱。然后,他遇到了秦鹏。

    其实这段时间以来,进山避难的人不少,因为朝廷对南疆用兵,四大家族负隅抵抗,听说外面已经死了不少人。逃难人群中,有汉人也有南人,但多是一些贫苦百姓。

    南阳虽然名义上属于白族的管辖范围,但因为祭祀所的缘故,这里一向很少受到战火波及,再加上环境特异,无论是朝廷还是白家,在这里投注的精力都不大,南阳很幸运的成为了一个绝佳的避难所。

    只可惜除非土生土长的南阳人,其他人在这里是呆不下去的,除了那些莫名其妙的不舒服感,更多的却是因为这里的气候和饮水。

    水质甘甜,气候适宜,但外来人来这里后却会莫名的得一些怪病――头疼脑热拉肚子。在当世的医疗条件下,无论患上哪一种疾病都会要命,所以很久以前便有人说过,这是一片被诅咒过的土地。

    在遇到秦鹏以前,秋长风总以为祭祀爷爷所说的机缘是安慰自己的,但他看到秦鹏的第一眼,心中突然有了一丝明悟,或许这个面带微笑的年轻人正是自己的机缘,因为从见第一眼开始,他就喜欢秦鹏。

    这种喜欢是发自内心的一种亲切和依赖,他确定自己是第一次见这个年轻人,但心中却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他和此人已经认识了好久。所以在听到秦鹏的要求后他想都没想便答应了这个人,而幸运的是,他的确也见过那两个人――那两个明显并非逃难而来的汉人。

    对于这两个男人,秋长风印象很深,倒不是因为他们有多么特别,只不过他至今仍记得两人的眼睛。

    这两个人眼神深邃如夜空,那个稍微年轻点的男子虽然浑身上下风尘仆仆,但给人的感觉却非常干净,他不由自主的便对其有些好感。

    两人在打听一个名为“德阳先生”的人,秋长风压根就没听说过山里面还有这样一个人。光听名字就能知道,这个人一定是个汉人,但整个南阳,尤其是在这十万大山中,几乎全是南人,中原人有来这里做生意的,但长久居住下来的几乎没有。

    两人随后拜见了祭祀爷爷,也不知道他们谈了些什么,祭祀爷爷神情非常凝重,这两人告辞出来后,祭祀便让他带着去往后山的禁地。

    那是祭祀所甚至是整个南疆人的禁地,据说数百年以来,从来都未有人进去过。

    这种传统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但大家似乎都很有默契的闭口不谈此事。那些上了年纪而且修为极深的长老们,每当谈到禁地的时候也都是面色微变,很快便会转移话题。

    至于禁地入口倒也并非多么隐秘,只不过山里人好奇心虽强,但却很怕死,为了一探究竟而冒着生命危险的事情他们是不会做的。

    这些东西便如放电影般从头脑中闪掠而过,并没有花费多长时间,或许仅仅只是一瞬。不知不觉间,秦鹏等几人便随着少年来到了禁地入口处。

    “先生,他们两人就在里面。”

    秋长风说完这句话后,朝着秦鹏抱了抱拳,便想转身离开。

    秦鹏对于这个孩子也有种说不出的好感,尤其是看他不计回报的热心帮忙。他心头微动,扬声喊道:“等等。”

    少年止步,有些诧异的转头问道:“先生可是还有什么要求?”

    秦鹏摇了摇头,说道:“刚才我观你气色沉凝,经脉似有不畅,而且脏腑之中隐隐有些问题,想必小时候寒毒入侵,这些年来受了不少苦吧!你不妨随我进去,待我见了两名同伴后,我可替你诊治一番。”

    秋长风心头大震,祭祀爷爷说的果然没错,这个人便是自己的机缘。

    想到这里,他不由自主的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