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天之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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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五:瞬时烟华念浮生

    tue oct 13 08:00:00 cst 2015

    重水月出生一月便被赐了封号,对于她,皇家除了爱护就是怜惜,爱护其人,怜惜其命。

    六岁正式受封,南皇亲授郡主金印,“昶胧”一号,无限荣光。

    是让多少人羡慕嫉妒罢?

    可她却冷冷静静地拾级登上裕隆台,冷冷静静地在众目睽睽之下转身,拜天拜地拜君王,单膝跪地,看着南皇准备接过金红色凤凰缎郡主服饰和静然躺在服饰上的金制令牌和紫色印章。

    当时南皇面带笑意,眼含赞许,端过盛着那些东西的托盘,俯身递给她。一旁宣读圣意的是头发花白却气度非凡的承梁王:“宣凉王嫡长女重水月,年仅六岁,聪慧端庄而文武韬略广存胸中,遂封郡主,封号‘昶胧’。赐金印与紫璇章各一枚,赏金红色凤凰缎牡丹纹郡主服一件,黄金十万两。封地……幻雪谷!”。

    他跪在她身后看见,在接过托盘时,她稚弱的双肩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她接下的不止是令牌和服饰,更是沉沉使命。

    然下一瞬,她已淡然起身,面对台下万人,朗声言道:“我重水月,自今日起为昶胧郡主,当亲力亲为,以佑南陆。”

    她心中亦有万般不愿,但她知晓,接受金印,就要努力成为一个好郡主。

    从此,她先是南陆的郡主,再是重水月。

    她一步步地生长,坚强而隐忍。

    她总是任性骄纵,人前绝代殊荣。

    私底下,她很脆弱,连一个小小的虫子也会害怕。

    所以,这样才更让人忍不住守护。

    金印代表的不止是郡主的权利,亦是南皇盛宠,更是无上荣光。

    为这荣光,她自小学习的不仅是各种灵技,更是治国之道。

    她每天要看的还有少数的奏章,南皇有意让她从政。

    其实在她出生时就这么想了吧,不然为何封她?

    南陆王府嫡女千百年来几乎都是空有郡主之名而未赐封号,因而只是空头郡主,没什么权力。

    想到这里嘉安有些愤怒。

    她才多大,就要承担这么多……

    那么,他就要将她好好守护。

    ……

    重水月见他愣神,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安木头,走了。”

    “啊……好。”嘉安将思绪从回忆中抽离,重水月依旧是开门时那副安然的模样,衬着花之佳颜,在光下宛若一朵含苞的白莲。

    她今日穿了那套白色的凤凰缎袄裙,没有握这些天常用的冰骨玉扇,银月手镯虽精巧夺目却也生生地被压住了气势,完全地成为一件装饰品,点缀她素白细滑的纤纤玉手。

    本该将长长黑发全数高绾配着白袄裙成就端庄风姿,可重水月却叫梨园替自己梳了个双平鬟,长发平分于两侧再束结成环,对称而自平垂地挂于两侧,在白色的端庄中却显得活泼灵动,显了平易近人。

    他的殿下,总是特别的。

    复寻走在前面,嘉安与重水月并排而行,梨园走在后面,却没戴面纱。重水月看到时很惊讶,梨园只是道:“若戴面纱人人皆会想到是我,倒还不如抛却那些虚名,做回自己。”

    “殿下想到故事了吗?”

    重水月摇头:“我能有什么故事?”

    “那殿下是不打算要那件嫁衣了?”

    重水月还是摇头:“凤凰缎的嫁衣,怎么不要。”

    “那?”

    “我想,那个女子,更需要的是倾诉。”

    华天拍卖会的会场离城主府不远,会场很大,分了很多个区域,按照指引,重水月轻松地找到了华天区。

    华天区是此次拍卖会最珍贵的物品拍卖的地方,嫁衣就很显眼地展示在最中央的位置。

    不少年轻男女聚在了嫁衣前,虽然因隔着水晶展柜,不能亲手触摸,但那华美绚烂还是引得他们啧啧赞叹,个个伸长了脖子去观摩,甚至还有几个女子不顾形象地直接趴在了柜子上。

    重水月也凑了上去看,第一眼只觉其华美精致,再细看,那嫁衣鲜红如血,似在生生哀歌,唱的……一个女人的爱情。

    嫁衣用银线绣了大朵大朵的蔷薇,倾泻娇艳春色,约是在最美的年华相遇,从而有了一场绝美的爱恋。

    她似乎也能闻到那繁繁花朵散发出的馥郁芳香,耳畔传来相爱的人缠绵的低语:“亲爱的,我许你地久天长。”

    香风过后,余下的是沉沉叹息。

    眨眼再看,却觉得繁华不过一场空梦,浩大的梦境破碎,余留下来的只有死亡般的静寂。

    美好的爱情终究成了回忆,如这嫁衣,富丽背后,是深深的寂寞与苍凉。

    那个女子,究竟是用一颗什么样的心,去制作这嫁衣?

    她迫不及待地想见那位女子,不只为嫁衣。

    重水月拉走一旁呆滞着的梨园,知她也沉醉在了嫁衣所表露出的痛苦中,她不禁道:“不知怎样一段爱情,竟让人伤心到这地步。哀莫大于心死,就是了吧。”

    梨园还是怔怔地:“缝制嫁衣之人技艺了得,居然将个人情感都整个的绣了进去,相知相识相爱相离,莫不叫人动心。”

    “一件嫁衣,当得了一个幻境。”

    一行人到楼上的贵宾包间就座,重水月爱热闹不假,但与生俱来的骄傲不允许和人一样,每每去外边,总要挑最好的。上次在伏天斋倒是个意外,包间里哪能听故事。

    进了包间,立刻便有小童奉上好茶和精致糕点,几人闲谈了约莫两刻钟,就看见此次拍卖会的主办人,通宝居然亲临明希城拍卖会,还做了拍卖主持人。

    由此可知华天拍卖会的隆重,往年在莱希,这样的情况从未有过,是以,重水月等人从未见过通宝,在侍奉小童的介绍下才知是他。

    “感谢各位从四面八方聚集在这里,望这三日拍卖的货物能满足大家所想所求。闲话不多说,进入正题。下面我宣布――”

    “明希城华天拍卖会,正式开始!”

    伴随着这话音“咻”“咻”升起的是众多的烟花,随后“嘭嘭”的在青空中炸响,为天空增添了几分亮彩。

    等不到天黑,烟火不会太完美。重水月想,但仰头才发现,其实烟火在白天也可以很美。

    千万朵色彩缤纷的烟花瞬间华丽绽放,犹如九天玉女舞落。

    漫天仙梅,朵朵精致,瓣瓣绚烂。但旋即就消逝,余下美梦醒时的悲凉。丝丝缕缕的白色烟雾携着淡淡火药味缓缓消散,片片破碎的纸屑如断翅彩蝶悲壮坠落,为着这短暂辉煌,烟花付出了一生的代价。

    如那个要用故事来与人交换嫁衣的情殇女子,为一段爱,葬送了欢喜。

    亦如梨园,为求生之安稳,甘心自毁倾城容貌。

    更如她自己,因着天定之命,为天下苍生,在未来某时献祭出宝贵生命。

    烟花的绚烂不过一瞬。

    但,那一瞬,它是实实在在地为自己而活。完美地绽放,惊艳。

    整个世界在那一瞬因它而美,烟花在冲入高空时,在破风里,裹挟了美好的希望,仿佛寄托了,爱的光芒。

    那是一种对世界的爱呵,让它不畏灭亡,勇敢地追求霎那芳华。

    她曾言要做火焰,以生命之火,点亮他人之灰暗。

    就是这样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