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语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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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白蛇

    wed jan 27 16:56:27 cst 2016

    这是我成为日游神的第一个会元…漫长的时间足够我看透很多东西。

    比如人心,比如人性…巫妖一役,人族大兴之始,繁荣之中,劣根性也被引了出来,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人族啊……渐渐的,野心不断的膨胀着,化为饕餮大口,贪婪的蚕食这个世界。

    我很难理解人类的思维,很多时候……他们的做法,和我所想的大相径庭,我思考了很久…决定把这些故事整理出来,权作谈资,以博人一笑。

    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杭州之景,尽现眼前,古往今来,文人墨客最喜附庸风雅,这杭州城,便是一处好去处,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西湖美景更是一绝。

    我要说的…正是这西湖白蛇……

    西湖位居聚灵之地,最养生灵,生了灵智的生灵不计其数,这白蛇,便是其中之一,白蛇自名白矖,与女娲坐下童子同名,走的是水神的路子,在神道上略有小成。

    事情一如既往的老套乏味,进京赶考的日子里,坠湖的书生被白矖救起,一见钟情,便在西湖边的客栈住了下来,妖精啊…真是单蠢的不能再单蠢的生物了,他们明白弱肉强食,明白强者为尊,却独独不明白人心难测。

    “姑娘救了在下一命,在下自当涌泉相报。”俊俏书生进退有度的态度的确让人心生好感,白矖心里也萌生了一股不知滋味的感觉……

    情之一字,最难看透,须知人心易变,世间最不可靠的东西,就是情了……

    白蛇此时已经快要化蛟,从未沾染过血腥的她看起来不谙世事,姣好的容貌让他丝毫没有妖精的妩媚妖娆,反而透着一丝丝的仙气,显得清丽动人。

    不谙世事的妖精向来单纯,否则从古至今为何会有那么多书生与妖精之间的纠纠缠缠呢。

    蛇性本淫,最易动情,书生终究还是顺利的抱得美人归,本以为事情就此终结…但是,这只是开始罢了……

    “娘子…”书生用金秤挑开白矖头上的大红盖头,低沉的呢喃声混合着炙热的喘息喷吐在白矖的脖颈。

    “祝朗…你可知道,我是妖精。”白矖叹了一口气,眼中闪现开始一丝迷茫,就像溺在水中的无助之人,总想抓住点什么。

    “我不在乎,我只想要你陪在我身边…”书生叹了一口气“你不明白,我从看到你那一眼开始就惊为天人,又怎么会在乎你是人还是妖精呢…”

    “当真?”作为一个活了成百上千年却初尝情爱的妖精,分辨情话的真假实在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情。

    “我的心意,你还不明白么?”手被拉近他的胸膛,透过薄薄的布料传来的心跳被手指清晰的感知。

    两个人的生活就这样开始了……

    好景不长,白矖是妖,不食五谷,不用钱财,祝毅却没有办法像白矖一样。

    白矖本就是神道神灵,如何看不出祝毅气运微小,若无意外平平淡淡就是他的一生,只是……祝毅终究不是一个耐得住寂寞的人。

    在他的哀求之下,白矖拼着被神道反噬为他改了命格,果然在第二年中了举,只是,白矖忘了,人的心,就像一个填不满的黑洞,尝到了甜头,又怎么会轻易的满足呢。

    红菱缠绕,赤烛燃烧,大红喜服一如染血的牡丹一般在世人的喧嚣中绽放,绣球从白萝的手中抛出,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落穿过人群中呆愣的女子双手,落在地上。

    白纱蒙住的脸上,泪痕清晰可见,白矖看着曾经那个信誓旦旦许诺自己一生一世的人穿着艳红的喜袍,温柔的注视着他身边的那个女子。

    白萝…白员外的女儿,传说她能歌舞,善音律,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仙子…

    传说前来提亲的媒人几乎踏破了她家的门楣,她却从没看上过谁…

    传说她生的一副好样貌,就是当今圣上也赞不绝口…

    传说………

    太多的传说让白萝听起来神乎其神,但这一切,都无法构成祝毅背叛的理由,白矖后悔了,后悔自己的天真,也终于明白情爱是天底下最烈的毒。

    “相公,你在看什么?”白萝掀开盖头,双手搭上了祝毅的肩。

    “没事……”祝毅心里嗤笑自己太过小心,白矖早就被自己一把火烧死在房里了,连尸体都找到了,又如何会出现在这里……

    “相公……”温声软语吐气如兰,祝毅享受地眯起了眼睛…不知不觉间就软倒在一旁。

    白萝厌恶的看了地上之人一眼,用力的用手绢擦着手指,好像碰到了什么污秽一样。

    “矖儿…你看清楚了么?这就是你喜欢的人,这就是你捧在心间为他逆天改命的人……”白萝看着飘荡在旁边的白矖摇头叹息。

    白矖妖身已毁,只余下阴神,眼看渡劫之日近在眼前,她却依旧陷在情劫之中挣扎,如今妖身已毁,渡过雷劫的可能性又小了几分,幸而祝毅用的是火,火属阳,阴神至阴,白矖只差的那一步便是从阴神转为阳神,脱离妖身成就地仙,火中蕴阳,白矖也借此机会将天劫转为了人劫,在火中孕育出自己的阳神。

    只是因果未了,白矖不甘心就这么放手…………

    “既然放不下,不如入他的梦境,也好死了这条心!”白萝恨铁不成钢的看着白矖,她不明白,对于一个杀死自己背叛自己的人有什么好放不下的…要是有人那么对自己,自己早就把那个人生吞活剥了!

    “祝郎………祝郎…”

    祝毅正睡的迷迷糊糊,耳畔传来的干涩嘶哑的声音让他觉得整个脑袋都要炸开。

    额角的鬓发被汗水濡湿,浑身就好像被放在火中烧烤一样…

    火…火……祝毅骤然睁开眼睛,入目便是白矖被火焰炙烤的面目全非的脸,如同树皮般干枯的皮肤顽强的攀附在颅骨上,有些皮肤已经融化,不知是油脂还是水的液体从里面流出来,然后被蒸发。

    “祝郎……我好疼,不如你下来陪我吧!”烧的不成人形的白矖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她的嗓子已经被烧坏了,声音就像转动的破风箱一样喑哑难听。

    “不…不!你不要过来,你不该出现在这里,你自己死了!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祝毅歇斯底里的吼叫,脸上的疯狂让人看不出他本来的面目,“烧!我要烧了你!哈哈!烧死你!把你烧成焦炭!我已经是白员外的乘龙快婿了!你算什么东西!也想阻我的路…”祝毅状若癫狂,大袖甩动之间将屋内的名贵摆设都摔在地上,翻箱倒柜,双手握住火折子,似乎这就是他的救命稻草。

    星星点点的火焰从他爬过的地方燃起,艳红的绫罗绸缎顷刻间被点燃,转瞬间就有了燎原之势!

    “烧!哈哈,烧死你…”祝毅靠着墙角,神色癫狂,一头如墨的长发被火苗卷过后无声的焦卷,最后火苗窜上他的头颅,张扬的燃烧着,他就好像什么都没有感觉到一样,只是呆呆的,看着白矖阳神漂浮的那个地方,他所看到的…是一局焦黑可怖的尸体,不断的向他爬来……

    “他已经疯了…”白萝拢了拢散乱的长发,随手在脸上抹过,一张绝世的容颜骤然暴露在空气中。

    “玩火**,说的,大概就是这样吧……”白矖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燃烧的楼阁,泪水静静的从眼角滑落。

    “怎么样?现在,看明白他是什么样的人了么?”白萝玩味的挑起白矖的一丝长发“傻妹妹…你还不明白么…色壮人胆,有你这张脸,即使你是妖精,也有人趋之若鹜,祝毅,他从未爱过你,他看上的,自始至终,不过是你的皮囊。”

    “他以前不是这样的…”白矖也不反驳白萝,只是呆呆看着前方跳动的红色火光,就好像…那里面,埋葬的不是一个负心的男人,而是她自己…

    “是啊,那只是以前,你给了他甜头,他怎么会不想要更多。你看…你帮他中了举,他便想要万贯家财,你为他打捞万贯金银,他又想要地位和权利…”

    “可是…傻妹妹,想要权利和地位…想要当官,他又怎么能和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牵扯不断呢,何况,当朝的国师也不是吃素的,你以为,他会愿意放任你扯住他的后腿么?”白萝怜爱的擦干白矖脸颊上的泪珠,嘴上却依旧数落着白矖,仿佛只有这样,白矖才能看透人世间的虚情假意。

    “姐姐…我们回去吧。”白矖散去白萝布下的幻境,之前热闹的亭台楼阁,四处奔走的员外仆从,此时再看,都已经没有了,只余下一栋被烧毁的茅草屋,和一具焦黑的男尸。

    “好…我们回去。

    两条白蛇腾空而起,幸而是晚上,若是白天,定然吓坏不少百姓。

    持着钵盂的和尚沉默的看着天边腾空而起的两条白线,眼中涌动的情绪却没人看到,只是这……又是另一个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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