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烟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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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骑战

    第十五章 骑战

    留下来掩护关盛云的卫士们都知道:今日,便是自己的死期。

    这些贴身卫士,全部是关盛云的家丁,有几个甚至还是义子。

    叛主求生是绝对不可想象的!

    他们的人生已经被牢牢地固定在一条效忠链上。

    忠诚,是这个时代最重要的处世标准,敌人也会尊敬。当真落到敌人手里,只要表现出足够的忠诚和勇气,大多会有个痛快的死法,甚至可能得到一碗壮行酒;相反,临敌变节则为所有人不齿。有不少先例:胜利者先是威胁、怂恿、诱惑、甚至开出种种许诺,而一旦屈膝,便会受到百般嘲弄和凌辱,会死得更惨、死亡的过程更加缓慢——在这个时代,人类还没有进化出同理心,对同类的残忍,是全世界普遍性的娱乐方式之一。

    不言而喻——任何一方势力都希望通过这种方式,警告并维系下属的忠诚。

    当然,以上种种都是针对底层而已,对于那些至关重要的角色来说,则是另一种戏码:威胁肯定是必要的,也许还会象征性地让皮肉受些苦——点到即止,下手的一般不会当真往死里招呼。这是标准程序,总要走一下流程,但双方都会有心照不宣的默契。然后胜利一方慨然表示:先生好硬的骨头,佩服之至!折节屈尊给足面子,甚至还会拼着挨上几句骂……被俘的一方摆够了架子,充分表演够了了自己的大义凛然,最终,被对方“感动”……几场戏份儿做足了下来,皆大欢喜的双赢:胜利者获得了至关重要的信息和帮助、被俘者也能给自己和他人做个交待:虽然我投降了,亲自带着敌人坑了老东家,但我可是被感动的哈……

    正面的例子是前世的文天祥,直接挑破这层窗户纸:别折腾了,我不降,大家都省点事吧,慷慨就义。反面的例子是后世的洪承畴,先让手下诈唬几句,皇太极再把自己的貂皮大衣往老家伙身上一裹:委屈先生受寒了!后者“深受感动”纳头便拜:“这才是真命天子啊!”然后不眠不休领着清军一路追着南明砍❶……

    都是做戏。

    ——扯远一句,后世乾隆编《贰臣传》❷,老洪被点了名的往死里骂,也是为了做反面教材。

    关盛云的卫士们都知道,自己一介武夫,不值得对方花功夫演这么一出,所以,尽管体力已经完全透支,没有人犹豫——何况,家小还指望大帅看顾呢……

    很快,每排十余骑,彼此间隔五六尺、纵深十来丈的三层防线疏落着拉开了。

    在这个时代,还没有发明出后世骑兵的墙式冲锋。金兀术的铁浮图拐子马,虽然声势威力惊人,但与高大的阿拉伯马西域马不同,河套马蒙古马普遍身材矮小,披上沉重的马铠后还有体力冲锋的属于凤毛麟角,偶尔有一两匹都被将领们留做己用了,很难成军。而且,由于说书先生的功劳,其破解之法尽人皆知:集中强弓硬弩攻击其中的一两匹,只要跌倒,维持阵线的铁索就会把其余全部带翻,身披重甲的骑士甚至很难站起身,重锤大斧的步兵开始上前收割生命……

    前文说过,这时的甲骑对冲,是彼此拉开大大的间距各自为战。这种对冲,需要考验的是勇武、体力、武艺、骑术、运气,尤其重要的是……速度!

    当然,如果其中一方兵力占据优势,那便赢定了:组织多层次冲锋。对方是双路纵队,放在以往,己方排出四路纵队相迎便可稳操胜券——没有人能够抵挡同时来自左右两侧的协同攻击。

    然而,今天的情况截然不同。

    尽管人数占优,每个人都知道,今天的对冲是毫无胜算的自杀,生命的代价是为家主争取时间:对方的目标是主帅,如果己方摆出狭小的四路纵队正面迎敌,凭借充沛的马力,对方完全可能绕过避开,径直扑向恩主!因此,必须有足够宽大的正面,才能进行有效拦阻——这就意味着三层防线中的大部分人将无所事事地空跑一趟,而迎上敌人的兄弟,会接连承受很多次连续攻击!

    没有人可以在这样的攻击下活下来。

    但,他们别无选择。

    “都是好汉!”

    看到对方排出的线式迎敌阵型,孙杰立即明白了他们的意图,不由得暗自赞了一声。但随即,仇恨便立刻压倒军人间的惺惺相惜之感,唇间再次炸出一声爆喝,双腿用力一夹马腹,当先迎了上去。

    “大帅!”

    紧随其后的虎卫们大声呼喝着,想冲到前方掩护,孙杰充耳不闻。

    敌人越来越近了。

    孙杰用余光瞥到,散在拦截线两翼的敌骑拼命策马向中间靠过来——肯定来不及阻住自己了,至多只能撞上纵队尾巴。

    当面的敌人肋下夹着一杆丈五的骑枪——不过,完全没有速度。

    马刀轻盈的一挥,刀背荡开戳过来的枪尖,毫不理会的纵马贴着敌骑的侧面疾驰而过——身后的卫士自然会料理他。

    果然,一个呼吸间,耳畔便传来敌人的惨呼声。

    紧跟在孙杰身后不到一个马身的卫士,对着武器被荡开胸腹间门户洞开的敌骑随意的挥刀一带,钢刃在奔马巨大冲力的帮助下轻松的劈开了敌人的胸甲和里面的棉衬,从身体中央到右肋下,划开一道近2尺的刀口,白森森的肋骨断茬立刻被鲜血淹没,内脏流了出来。

    骑手惊恐地低头看着自己的伤口,发出凄厉的惨呼。

    纵队的第三骑没有继续做无谓的攻击,只是用刀背轻点了一下敌人的坐骑,把它赶开一点免得挡住后面的兄弟,受惊的战马猛地向外一窜,主人歪倒在一侧,肠子拖到地上,惨呼戛然而止。

    最后面的虎卫轻磕马镫,受到马刺的刺激,战马猛然发力,从两翼包抄过来的敌骑间隙中一掠而过。

    孙杰遇到的第二个对手早早勒定了战马,挥舞着一人高的马剑迎面挡住去路。

    跨下的战马不愿一头撞过去,放缓了脚步并试图向一旁避开。孙杰挥刀格挡开一个大力劈砍,感到手臂一麻。对方却没有再次攻击,而是将马剑劈手掷了过来!紧跟着从马背上猱身而上,大张双臂扑过来,彷佛要抱住自己!

    这种完全不要命的打法大大出乎孙杰的意外:多年戎伍,敌人掷出刀剑的情形发生过很多次了,但从没有人在交战第一回合就扔出马战长兵!手忙脚乱的躲闪,肩头还是被长长的手柄带上,还没感到疼痛,对手已经不管不顾的扑过来,双手牢牢抓住自己的肩甲!战马也是一惊,长嘶一声人立而起,甩着头尥着蹶子,大幅摆动身体,想甩开这个突然增加的负担。

    马速一下子降到零!

    战刀还举在半空,肩膀被敌人抓住,四目相对,关野火的相貌从此被刻在孙杰的脑海中,多年以后仍挥之不去——这是后话。

    身后驰来的卫士没有理会几乎被拽下马的孙杰和与他纠缠在一起的关野火,径直策马从旁边掠过,一声大吼,堪堪接下刺向孙杰背心的第三个敌人的钉枪,与对方缠斗在一起。

    纵队的第三骑勒马挥刀,向抓住大帅肩头敌人的右臂劈下,孙杰随即被断臂喷出的鲜血溅了满脸。惨叫中敌人的左手也松开了,落下马刚刚踉跄了两步,便被拨转马头的孙杰当头一斩,铁盔应声而开。马刀被铁盔阻了下,只将头颅劈开一半便被头骨嵌住了,拽了下没拔出来,眼看又有敌骑奔到近前,孙杰果断放手,从鞍鞒抽出备用马刀,一磕马镫迎了上去……因为骑战容易造成武器脱手或损坏,骑兵又是不愁经费的百战精锐,那时骑兵的标准武器配置,除了冲阵的长兵,一般都会携带两把以上的近战武器,有的甚至更多。而将领们普遍不会使用兵部配发的制式标配,都是自行定制打造。

    拦截线两端的敌人逐渐聚拢过来,虎卫们也因为孙杰的缘故纷纷勒定战马放弃了追击,护卫着大帅,马蹄交错,双方纠缠混战在一起。

    ❶老洪睡了孝庄什么的都是无耻之徒的YY自嗨,别搭理那些臭不要脸的。有些心理卑鄙阴暗至极的家伙,自己怂包孬种便在女人身上找平衡:夏桀逐是因为妺喜(注意,“妺”不是“妹”哈,音“末”。当然,古人没有《新华字典》和汉语拼音,汉朝以前都是用刀子刻竹片,保不齐用力过猛刻长点,所以也有写成“妹喜”的,不能算错,但毕竟不如说妺喜big更胜一筹)爱撕绸子爱喝酒、商纣亡是怨妲己心太狠、大唐颓是因为杨贵妃皮肤太白还要吃荔枝、别看大宋被揍得满地找牙,一百多岁的佘太君领着一群寡妇把辽人打得那叫惨哟(潜台词是俺们打老婆拿手、老婆打了你们、所以别看我们被你们揍了,其实还是我们赢,赢一次不够就赢两次)……

    ❷附录乾隆诏曰:

    因思我朝开创之初,明末诸臣望风归附。如洪承畴以经略表师,俘擒投顺;祖大寿以镇将惧祸,带城来投。及定鼎时,若冯铨、王铎、宋权、金之俊、党崇雅等,在明俱曾跻显铁*,入本朝仍忝为阁臣。至若天戈所指,解甲乞降,如左梦庚、田雄等,不可胜数。盖开创大一统之规模,自不得不加之录用,以靖人心,以明顺逆。

    今事后凭情而论,若而人者皆以胜国臣僚,乃遭际时艰,不能为其主临危受命,辄复畏死幸生,忝颜降附,岂得复谓之完人!即或稍有片长足录,其瑕疵自不能掩。若既降复叛之李建泰、金声桓,及降附后潜肆诋毁之钱谦益辈,尤反侧佥邪,更不是比于人类矣。

    朕思此等大节有亏之人,不能念其建有勋绩,谅于生前;亦不能因其尚有后人,原于既死。今为准情酌理,自应于国史内另立《贰臣传》一门,将诸臣仕明及仕本朝名事迹,据实直书,使不能纤微隐饰,即所谓虽孝子慈孙百世不能改者……此实乃朕大中至正之心,为万世臣子植纲常!”

    *似应为“秩”——原文百度照搬的,应该是度娘度娘你错了……

    翻译成现代汉语简化版:

    1、当初那帮投降的都是王八蛋,王八蛋不用白不用。

    2、投降一次的是王八蛋、投降好几次的是超级王八蛋,表面恭顺心怀怨望的还是王八蛋。

    3、王八蛋永远是王八蛋,你大爷的看谁以后还敢做王八蛋。

    4、朕大中至正,不服的出来,看刀!

    钦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