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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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一一九 夺命之箭

    大诗人杜甫《前出塞》诗中有云:“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马儿既已经给他们射了,剩下的便该当是我们来擒贼先擒王!

    身处高空,韩然已经定下了目标。这黄佐显然是这伙流寇的头目。要想解决这进退两难的局面,唯一之计就擒下黄佐。既然你不让我走,我也不会让你好过。

    “安大哥!挺住,我来救你!”

    话音声处,韩然已经凌空飞下,有过上一次的经验,他已经知道如何才能及时住收身形,右手平刀以防伤到自己,一个借势滚地,在缓冲方息之时,已经重新挺身站起,借着冲势,双手握处,已经一刀就向着黄佐当头劈去。

    宋时普通步兵常用的冷兵器,除了常见的枪箭之外,就是刀。根据各军队的特色,所配刀又有数种类型:分别是手刀、掉刀、屈刀、掩月刀、眉尖刀等等,韩然此刻从这裨将手中拿到的这柄,则是一把手刀,柄短弧曲,头宽厚脊,长身薄刃,坚重有力,非常适合战场砍杀之用。

    自刀出世开始,造型虽有百变,但无论在军队还是民间,却一直都是最常见的冷兵器。不仅因为刀的构造非常附合力学原理,杀伤力暴强,更因为相对其它冷兵来说,刀是极易掌握的一种兵器,否则也不会有所谓“月棍、年刀、一生剑、万世枪”的说法。

    “书生,你还真跟我扛上了!”黄佐右手推刀一挡。火星激溅间,韩然只觉双臂巨麻,这看似破天劈地的一刀,不但被对方轻易抵挡,而且反震得自己差点拿捏不住。

    “死去吧!”黄佐刀身借势反撩,向着韩然胸口就平切而去。这一刀变招非常之快,直击要害。

    “好兄弟,小心!”安连山大呼一声,一剑疾刺而去,迫得黄佐不得不放弃,手中刀悬悬一立,刀面正好和安连山的剑尖相撞击。“噌”的一声,寒星击现。

    借着这个机会,韩然拼尽全力,强摄心神,咬牙又是向下狠劈而去。手刀斜劈,隐有力劈华山之势,然而黄佐以一敌二,却连退也不退,一格一推,又立刻化解了两人的攻势。这一次的格挡,比刚才还大力,竟然再度把韩然给反弹而来。

    “叮!叮!叮!”数声脆响,安连山几剑连刺,却悉数被黄佐给用宽厚的刀面给格拦而开。

    “剑很快嘛,那我也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快刀!”随着黄佐的狂叫,他的声音也几乎以一字一刀的速度,暴风落梨花般的向着安连山狂砍而去。

    这几下快刀,看在韩然眼里,其实毫无章法,只是倚仗一个快字,原本也算不得什么必杀之招,倒有些类似于他在夜场中见到古惑仔乱刀砍人时的动作。但以砍刀之凶悍,一个快字就足够要人命的。

    “为什么我明明感觉得到对方招术并不足为奇,为什么就偏偏难以抵御呢!”韩然心中疾速滑过这个念头。其实答案他自己也明白的,现在的自己,是十足的眼高手低。理解力虽然有一定的境界,但无论手上力道还是招式的变幻都还差得很远。

    这正如很多稍具一定水准的业余玩家观看斯诺克桌球比赛,即使是世界顶尖高手的走位和杆法,也总能事先估计出八九成。但如换了自己上场去打,估计连三成的把握也没有。

    如何想出解招呢?

    就在韩然脑海疾闪之时,安连山境况更是难堪,此刻他腿已受伤,失血之下体力非常之虚,吃痛之下又闪避不得,面对黄佐的快刀,只得硬着头皮地强行横剑左右上挡。

    安连山虽然幼年习武,但从军后所学均是沙场冲杀之术,只论剑法的水准,至多能和剑意阁中一个普通弟子相提并论。现在面对黄佐疯狗似的狂击,立呈勉强拆挡之势。然而以剑身之柔弱,如何又抵抗得住刀的数番劈砍。若非这柄剑淬火甚好,只是这几刀,直接就是断刃破头之势。

    终于,安连山的伤腿终于无法再支撑黄佐的迎头狂砍,在连挡数刀之下,他脚上一软,竟然被黄佐一刀给连人带剑直接砍跪在地下。而同时,他的手腕虎口已经完全完全被震裂而开,血丝寒现。

    面对黄佐的狞笑,安连山面如死灰,知道对方只要再来如此三刀,自己已经绝然抵挡不住。

    韩然眼见安连山情况危急,再度冲将上来,情急之下,他也来不太再想其它,更不能想真经上那些刀法,只能依着黄佐方才之势,完全无章法乱砍向黄佐。这一切说来话长,其实只是晃眼间功夫的事儿。

    黄佐眼见他又来相救,脸上冷笑,也不再攻安连山,回身几刀,又把韩然立刻给逼退。他的身手确实相当了得。只是几个拆挡,已经摸清了韩然的深浅。心中早不屑一顾,一边嘴带讥笑,一边挥刀逼退韩然。

    “嘿,还高估你了,刚才跳得这么高,还以为你小子隐藏了些实力,却原来真是个花枪匠!连握刀的姿势都不对,还出来学砍人。真不知羞,你这么不怕死,就让老子送你回炉重修吧!”

    他如此边砍边嘶喊,竟然说的清清楚楚,完全没气竭之感。可见并未用尽全力,当韩然就是小孩子一般戏耍。

    然而他这番讥笑传入韩然手中,却让韩然灵光一闪。“对呀,我虽然刀法远不及他,力道也差得很远,但是我的轻身功夫可不会比他更弱!”

    一瞬间,宛若醍醐灌顶,茅塞顿开。韩然脚下轻轻一滑,已经蹬出一个溪陌流花的脚法,轻轻荡荡间,仿似一片飘落溪流中的花瓣,随着清清碧水忽快忽慢地向前摇弋而去。

    此刻的韩然,经过一段时间的锤炼,对真经中那些基础步法和身法已经相当纯熟,几可以用收放自如来形容。这时灵光闪处,脚下蹬起步法,一下绕过黄佐身侧,手中刀身随旋而过,就往黄佐脖颈引刀而去。

    黄佐愣了一下,浑没想清对方为何如此快近身,已看见刀光削至,只能下意识地一挡。

    “当!”

    双刀相击。抽刀处,韩然脚下不停,脚下斜退三步,下身止住,上半身却似一个轴轮般绕了一圈,第二刀又破空砍来。

    这一招原是半树妖生的一个身法,虚退虚进。原本只是作为迷惑对手之用,但现在韩然倚仗着手刀,活学活用,竟然以退为进,结合的非常完美。

    这一刀出得位置非常古怪,几乎就是从一个不可能地方砍来。“哧!”这一刀的刀尖竟然直接抹过了黄佐的肋下衣襟。撩割声中,一片褐衣碎片迎空飞起。算黄佐侥幸,这一刀堪堪差了一寸,竟然虽没伤到他,不过饶是如此,也把黄佐给惊出了一身冷汗。

    “小子,步法还挺灵活的嘛!”韩然这几个变招激起了黄佐的杀气。那原本老实巴交的面孔上宛若被青漆泼过一般,这凶悍的寇首露出那无比狰狞的一面。

    “跟我玩阴的,我先砍死你!”

    怒吼声中,黄佐那疾风暴雨般的快刀立刻向韩然劈砍而来。这等纯纯倚借臂力的刀法,其实非常简单,只是削、砍、扫、撩四个动作。然而他的臂力委实惊人。快刀狂攻之下,让韩然根本不敢再存在倚借步法之利,进身反攻的念头。

    面对此疯狗咬人似的刀法,只要稍有差池,便宜占不到,倒给对方一刀砍成两段。

    刀光闪处,韩然心中叫苦不迭,只能举刀微作抵挡,频频向后退去。他自然看得出黄佐这些大开大合的刀法间,其实漏洞颇多,如换了萧七这等高手,只怕一招就能直接从刀风中找到破绽,一击破之。正如当日母无生在君山上一招击飞青城弟子戚小伤那样,管你千变万化,我自一招退敌。

    但对现在的韩然来说,这一切只能是想想而已,要能于快刀中夺其软肋而不自伤,只能是比对方更快!他自知自明,知道别人能做到的事,并不代表现在的自己也能做到。面对这样凌厉无匹的刀风,还能够毫不畏惧地展开对砍,于从前一向文弱的他来说,已经是非常了不起的改变了。

    “正将、韩兄弟,你们小心!”山头上观战的官兵自然也看到韩然他们以一敌二仍然即将落败,心中大急。

    “我们来救你!”话音落处,有几个血气方刚的年轻士兵不忍眼看着两人要被活生生地砍死,竟然不顾安连山先前的命令,径直提着就往小丘上冲下来。大刀举起,向着黄佐已经杀将而来。

    “当!”就在他们行将冲近间,黄佐已经一刀击得韩然虎口生疼,连退数步。连那那王仲刺伤后,原本已经包扎好的的伤口处也重新浸出血来。

    “哈哈,玩车轮战是吗?那不是白白送死!”

    他的狂笑声中,只听“啊!啊!”两声惨叫,几支利箭忽然自他身后的山林间射出。直接就把为首两个欲来救援的小兵给射翻在地。

    众人大惊,原本这方并不止他一人,还潜有随时作为后备的数名神箭手。只要已方进入射程,马上进行偷袭。

    “都给我撤回去!”安连山强行抑制住翻腾的气血,大声喝道。他自然明白对方神箭手的威力,以手中这些小兵的实力,他们谁都没有撩箭的能力,如再像方才那样,没有盾牌的保护就贸然冲下来,只要进入对方的射程,完全是来一个死一个。

    其余几个欲冲下来的官兵被对方如此犀利的冷箭给骇到,只得悻悻然重新退回去。

    “你放心,我要让你们输得心服口服!不会让人射你们俩的。让我先宰了这不知死活的小兔崽子,至于你,还要当我的活箭靶,刚才还想暗算我是不是,哈哈,你差得远了!”狂笑声中,黄佐扬刀又向韩然砍击而下。

    韩然除了身法稍占优势,只论刀法又怎是黄佐的对手。面对对方新一轮砍杀,只能一退再退。完全没有进击能力。

    “韩兄弟,你快逃!你打不过他的,快退回去!”安连山拖着伤腿,步履蹒跚地欲向着黄佐冲去,然而他已经失血过多,伤势非常之重,整条腿完全被鲜血所染红,勉强行得几步,终又不支倒地,只能半跪在地上,手持长剑,不停地喘着粗气。

    这一切只看得他手下的官兵又愤又怒,偏又无计可施,黄佐原来早看穿了他们心思,所处的位置一直不远不近,始终控制在他们没有绝对把握的箭程之中,而且总是追着韩安两人,如是贸然放箭,只把没能射中他,倒误伤了自己人。

    韩然被对方追砍的几个踉跄,一个不慎,脚下踏到个坑,一时不稳,摔倒在地。这时黄佐在经历过一翻猛力劈砍之后,似乎也有点力难以续,狠声道:“小兔崽子,这事原本跟你无关,不过你既然这么三番五次坏我的好事,就让爷爷送你上西天,我看你这次还怎么飞!”

    说着黄佐双手握刀,就要当头一刀劈下。

    然而正所谓触底反弹,他终还是低估了韩然的潜力。就在他自己渐渐力竭的时候,韩然体内日渐成形的真气正在对方的步步紧逼之下,喷渤而出。

    黄佐毕竟是相对小强点的流寇,凭借的只是天生的臂力和一身外功底子,若论及内功,又怎么能比拟拥有武林绝学宝典,而且已经开始渐渐领悟心中奥义的韩然。

    就在他准备一刀了结的韩然性命之时,一直处于劣质的韩然竟然一个侧翻,躲过了他这直可断头剖身的劈砍。

    “当!”雪泥四溅间,在他招数落空处,韩然已经左手一拍,整个身子如飞弹掠而起。竟然直凌数丈,整个人如飞鸟般飞将了起来。

    他永远猜不到,就在韩然被他逼得后退间,已经感觉到自己体内那些原本难以捉摸,时有进无真气似也被对方的杀气所激活了一般,正如龙形般在体力开始阵阵激荡游闯。

    生死关头,只要有毅力之人,就连弱妇都可以举起重车救子,更何况已经研习打座,修练上乘内功很久的韩然。他那无求无欲的心态,其实已经使得他的内功以一种常人难以比拟的速度日逾进步着。尽管他从来不知不觉,也没有完全掌握施展之法,但在黄佐的步步进逼之下,怒火终于点燃了在他体内积蓄许久的这股子真气。

    还在林间追马之时,韩然已经悟到了轻功的要义,这刻随着真气的冲击,自然而然地一跃而起,腾空数丈。

    “我看你狂!”韩然暴喝声中,身子急速坠地,双手握紧刀柄,一刀向着黄佐当头劈去。

    这一刀,聚满了他因愤怒而暴涨的真气。有如game中的能量槽充满了一般,带着无比眩烂的杀气,凌向就向黄佐劈去。

    黄佐怎么会料想得到这个看似早已经完全无力抵抗,垂死待毙的年轻人竟然会忽然暴发出这种常人难以想像的能力。目瞪口呆间,只能下意识地举刀一挡。

    “当!”一声响彻山谷的清彻脆响。

    黄佐竟然被韩然这凌空一刀,击得整个人跪将下去。

    然而韩然的攻势还没完,借着他这一挡之力,韩然整个人已经再度飘弹而起,身子在空中无比优美地绕了个圈,双刀握紧刀柄,又是同样势大力沉的一刀向着黄佐劈砍而去。

    这一刀,有如天神临世,有如盘古开天劈地,没有任何花哨的动作,没有任何多余的渲染。他的全身力道和全身的重量,都已经完全的压在这柄手刀之上。

    “呛!”一声沉闷的金属断裂声。

    刀断两截处,黄佐整个人猛地一呆,时间如同停滞了一般,山谷中寂静无声。

    黄佐脸上带着不可思议的神情,怔怔地看向韩然。眉心住一道血痕顺面直淌而下。

    “啪!”

    黄佐的身子,终于失去了控制,整个人歪歪斜斜地垂倒在地。韩然的这一刀,不但砍断了他手中沉厚的刀刃。而且只凭借着所余的真气,直接秒杀了他。

    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了韩然身上,甚至就连韩然自己,都有些不可思议的感觉,这一刀的威力,是他根本未曾料想到的。

    “黄佐大哥!”黄佐身后那潜伏有对方神箭手的地方,暴发出带怒的哭腔,只听声音,该是先前那个叫杨钦的家伙。

    “你们杀了黄佐大哥!我要你们偿命!”怒吼声中,杨钦手中挽弓搭箭,“嗖”地一道寒光向着韩然直飞而来。

    韩然双手颤抖,张大了嘴地看着自己手中这柄普普通通的刀,犹不肯相信自己竟然有此一刀之威,浑没注意对方已经突施冷箭。

    “韩兄弟小心!”

    已经萎顿在地的安连山眼见利箭射向韩然,心中大惊,不顾一切地掠起身来,手中长剑一挥,就想帮韩然撩飞这一夺命一箭。

    然而他的伤势实在太重,这换了平时绝对可以挡飞的一招,此刻却完全失去了控制。他的人虽奔掠到了韩然身前,手中剑却未能展开。

    “哧!”

    安连山“啪”一声,沉重地落摔在地下,杨钦这暴怒而发的夺命一箭,直接射穿了他的鳞甲,他虽然戴有护心镜,然而这一箭却是正好从他的小腹中射空而过。

    “安大哥!”韩然大呼一声,双膝跪下地来,抱住了安连山的身子,脑海中一片混沌,只觉那片触目惊心的血红色,正在自己面前逐渐蔓延而开,红得让人无法喘息。

    “嗖!”

    杨钦的第二支箭,已经如连珠般向着他疾射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