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君春宵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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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图穷匕见

    第六十五章

    “参见陛下。”

    掌膳被带来时,脸上还带着膳房中热气蒸腾出的涨红,将身一跪,毫不慌张。

    “臣听说膳房中有人私收贿赂,篡改分例。闯出如此泼天大祸,是臣失察,请陛下处罚。”

    这一句话,便是划清界限了。

    果然,只要一个更重要的人物入局,云氏就会直接被当作弃子。

    不枉她拐了这么多个弯,终于把人带进了沟里。

    阿赫雅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微微蹙眉,朝林无月投去一个眼神。

    既然德妃想断臂求存,她也不介意顺水推舟。

    反正,她的目标,从不是膳房。

    便听林无月缓缓开了口:“喜鹊,你说云氏收买膳房,可有证据?”

    喜鹊被人放开,立即指着掌膳,大声叫嚷起来:“云氏与杜鹃姐姐策划此事时,我就在窗外!她们用银两收买了膳房的人,让他们将琼枝殿的主食换成羊肉,借此下毒。”

    “但云氏真正能办成此事,全靠掌膳瞒天过海,否则一宫分例菜品有变,膳房怎么可能半点没有察觉!”

    “此时云氏枕头之下,就藏着三百两的银票,可当物证。”

    阿赫雅让她指认德妃,但她到底畏惧何家淫威,不敢直接指出幕后之人。

    阿赫雅微微眯眼,在谢桀怀中找了个舒服些的位置,幽幽叹了口气。

    “云氏都废为庶人了,在宫中,竟依旧是手眼通天呢。”

    她把玩着谢桀的玉佩,没有去看下头的闹剧,声音放得很轻,却是绵里藏针。

    “也该怪我得罪了人。”她抿抿嘴,抬眼与谢桀对视,一双杏眸水光潋滟,泛着委屈难过,语气中带了几分小性子的置气,“也是云氏还有几分忌惮,否则送来的恐怕就不是羊肉,而是见血封喉的毒药。”

    “届时,陛下您可就只能见到一具冷冰冰的尸体了。”

    尽管知道阿赫雅说的是气话,谢桀还是心跳一滞,瞳孔微缩,额角突突地跳动生疼。

    眼前仿佛又出现了那个画面,一口厚重的棺木,被不详的白绸覆盖,周围虚伪的哭声连成一片,扰得他杀意顿起。

    都该死!

    他深吸了一口气,眸中有狰狞的猩红闪过,面色阴沉,周身气势凌冽,带着煞气,直直压得殿中众人大气都不敢出。

    “你胡说八道!”云氏首当其冲,被他幽暗晦涩的目光瞥了一眼,背后便瞬间被冷汗浸湿了。她硬着头皮,怒视着喜鹊,声音尖锐。

    “这都是你一面之词!一张银票而已,能证明什么?”

    “杜鹃贿赂膳房置换分例,我们做奴婢的一个月也不过一两月银,若不是你,她哪来的钱?”喜鹊梗着脖子,毫不退让。

    “自然是德妃给的!”云氏被急昏了头,话语不过脑子,便径直吐露了出去,“杜鹃本来就是何婕妤……”

    “云氏!”

    何婕妤冷冷一声,喝住了云氏的话,指尖将帕子揪作一团,只露出一个戏蝶图。

    她居高临下地凝视着云氏,语气里带着警告:“你怕是发昏了,连娘娘都敢攀咬?”

    “当初你不过是娘娘身边一个婢女,能有出头之日,全靠娘娘善心。否则,你全家可早就成了路边枯骨。”她眸中有利光,在路边枯骨四个字上下了重音,“你可别恩将仇报。”

    云氏一愣,旋即脸色发白,不敢置信地抬头,望了她一眼。

    这戏蝶帕子上的针脚,分明是出自她娘亲之手。

    何婕妤这是在威胁她,若不乖乖认罪,把此事了结,就要让她家人死!

    她整个人抖如筛糠,眼中尽是恐慌,却怎么也说不出话了。

    她恨德妃出尔反尔,恨喜鹊背主求荣,可是……可是她再恨,也得为家中老父老母,和尚未成人的弟妹留一条生路。

    “是、是我。”她哭着跪下,朝谢桀狠狠磕头,不过两下,地上便见了血迹,“是我鬼迷心窍,嫉妒她得宠,才下了毒,陛下!”

    “好哇,竟然是你!”德妃眼神一厉,一拍桌子,皱着眉,似乎是气得狠了,失望又带着隐怒,“你何等糊涂!我保不住你了!”

    “陛下,投毒是重罪,理应处死。”何婕妤也当机立断,立即上前,准备一锤定音,“请陛下杀之,正宫闱之风。”

    这一出戏演下来,恨不得将大公无私四个字刻在脑门上。

    阿赫雅忍不住扯出一个嘲弄的笑,又立即收敛,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原来如此。”她咳了两声,虚弱地喘着气,声音里的锋芒却直指德妃,“只是,云氏身在冷宫,怎么会有我的药方,如此准确地知道,我用了半夏。”

    “陛下,我总觉得不安心。”她将脸埋在谢桀怀中,带上了几分哭腔,似是无助到了极致,“我自来体弱,总离不开药,若每回药方都如这般,人人可以得到的,岂不是……”

    图穷匕见。

    她的药方,德妃可以随手拿到。那谢桀的药方,难道就敢说必定无人能知么?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谢桀,以你的掌控欲,难道还肯让?

    谢桀眉头紧皱,一只手环住了她的身躯,把人抱得紧了些,微微低头,伏在她脖颈间,嗅闻着那一缕若有似无的幽香,才好受些许。

    何家的手,伸得太长了。

    他扯了扯唇角,眸中带着煞气,语气阴森:“朕竟不知,御医院已经懒散至此。”

    “各宫用药,均要有所记录,交由太医令入档保存。”周忠垂着头,只敢恭敬地提醒,“能接触到阿赫雅姑娘的药方的,除了当初把脉的御医,怕就只有……”

    “太医令。”

    谢桀冷笑了一声,忽地抬手,将榻边的药碗挥到了地下。

    瓷片碎开,清脆的声响仿佛一声惊雷,砸在殿中每个人心上。

    “查!”

    他声音中的杀气毫不掩饰,满目冷寒,扫在德妃身上,眼神冷得几乎结冰。

    “朕倒要看看,这宫中的人,还知不知道大胥姓什么。”

    “是!”

    这一声令下,金吾卫立即领命而出。

    阿赫雅眯着眼,眸中有凉光闪过。

    她倚在谢桀胸膛之上,双手攀着他的脖颈,刻意将自己最脆弱的一面展示给他,全然如一株菟丝子。

    发丝凌乱,香肩微颤。

    谢桀喉咙干灼,移开了眼,扣在她腰间的力道不由自主地重了些,似是安抚,又似把玩。

    “别哭了。”他声音沙哑,低低哄着,“你的眼泪,可不该在这种时候流。”

    阿赫雅朝他投去嗔怒一眼,如珠泪水含在眸中,盈盈一泓,叫人心碎,又忍不住更想欺负。

    梨花带雨的模样,掩盖了内里步步为营的心思。

    “陛下……”

    她喃喃地唤,眼角余光凝着德妃煞白的脸色,心中幽幽地笑了声。

    德妃啊,可还满意这宣战的信号?

    暴风雪,就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