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君春宵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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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喜鹊再现

    第六十二章

    话音落下,殿中顿时安静了下来。

    “年宴之后,德妃娘娘身上就不大舒坦,对下头的事情过问得也少。”

    德妃还未开口,她身旁的何婕妤便叹了口气,缓缓地解释了起来。

    “进德宫中的大小事都管不过来,何况一份羊肉的去向?你质问德妃娘娘,倒不如问问膳房的人。”

    随着她的话语,众人的目光便落在了地上瑟瑟发抖的宫人身上。

    “周忠。”谢桀眸光中泛着冷色,语气阴沉带着杀意,“审。”

    “别!陛下!陛下饶命啊陛下!”

    周忠的手段,宫中无人不知。落在他手中,恐怕比死还要难受百倍。

    矮个子整个人瘫软在地上,一边拼命地磕头求饶,一边绝望地喊道:“是云氏吩咐奴的!”

    “她说自己得罪了琼枝殿,要讨个好赔罪,让我们把这份羊肉送过来,还要守口如瓶,免得让德妃娘娘知晓……奴当真不知道会出这种事啊!”

    “云氏已经是冷宫中的庶人,她说什么,你们就照做不成?”阿赫雅蹙紧眉,冷冷喝道。

    “奴去进德宫问过,是珍珠姐姐说,德妃娘娘念着旧情,并不打算收回这份赏赐的啊!”

    “云美人怎么说也在本宫身边伺候过,如今落魄了,本宫不说帮扶一把,没有落井下石罢了,怎么也不算错处吧?”德妃哼笑了一声,端得是理直气壮。

    话到这里,这件事情只能指向云美人,而非德妃。

    阿赫雅眸光闪烁,下意识抬眼看向德妃,却见到她唇角的笑容,下意识捏紧了指尖。

    果然,跟前世不同了。

    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拉住谢桀的衣袖,望进他眼中。

    说得再天花乱坠,殿中也无人会信。

    她与云美人几乎是生死之仇,以那个人的性子,她绝无可能送什么羊肉,说下毒倒是有几分真切。

    若说罪魁祸首是云美人……

    宫中拜高踩低何其严重,一个冷宫中的庶人,怎么能清楚地知道她病了,还能打听到她的药中有一味半夏?

    桩桩件件,分明隐隐都指向德妃。

    只要谢桀愿意查,金吾卫什么蛛丝马迹抓不住?

    德妃的把柄已经放到眼前了,端看他接不接。

    谢桀眼中一片黑沉,如深渊,种种情绪相汇隐匿,看不见底。

    半晌,他收回目光,朝周忠冷冷开口。

    “去冷宫把云氏带过来。”

    阿赫雅心中顿时一沉。

    她深吸一口气,闭上眼,脑中思绪百转。

    谢桀不想查。

    为什么?

    半夏与羊肉相冲之事,她是因着饮子摊才发现的。当时谢桀就在她身边,即便一时想不到,等到事发之时,也一定会察觉她的异样。

    她一方面想将计就计,引出德妃,另一方面却是想借着这一场戏,让暴君对她的信任再添一分,自然不能演得太真,反而越拙劣越好。

    要让暴君看得出这场戏是为他而做,却不能想起从前她在他面前做的其他戏……

    但为什么,谢桀没有如前世一般,顺理成章将德妃关起来,从而与何相达成利益交换?

    阿赫雅努力回忆着前世关于此事的种种。

    前世她并不是此时中毒,而是半年之后,得封梅妃时,正值盛宠时——

    她忽然睁开眼,瞳孔微缩。

    那时还发生了一件事,就是南方有叛军作祟,前去平定的正是淑妃的母家沈家。

    那一场仗,谢桀以北戎骚扰为由,只让沈家军出征,未有增援。沈家势力在这其中,必然受损。

    所以与此同时,德妃母家的相府,也该伤一伤,才够让他们老实一段时间,朝堂才能平衡。

    但此时……南边叛乱未起,沈家亦未出征。

    何家可以被打压,却不能立刻就元气大伤。

    她倒吸了一口凉气,顿时明白了,在这件事情中,谢桀绝不会明目张胆地偏帮她。

    她被子下的手逐渐捏紧成拳,眸光中闪烁着异色。

    但如果她真的就这样白白受了伤,那原本拉起的暴君大旗就成了个虚幌子,立身的宠爱也立即成了空中楼阁。

    即便不能拉下德妃,至少也要有个台阶,才能让谢桀借题发挥。

    “参见陛下。”

    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阿赫雅望去,便见云氏跟在周忠身后,缓缓走了进来。

    她一身素衣,面容肉眼可见地苍老了许多,泛着病态的白,眼中隐隐翻涌着怨毒,与从前嚣张跋扈的云美人简直判若两人。

    德妃只看了一眼,便厌恶地收回目光,显然对这个废物没了耐心。

    还是何婕妤上前一步,开口问道。

    “云氏,膳房的人说你将德妃娘娘赏赐的羊肉分例,送给了琼枝殿,可有此事?”

    “羊肉?”

    云氏惨淡地笑了一声,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恨:“莫说肉了,冷宫这些日子,妾连一根新鲜的菜都见不着。”

    膳房的人立即瞪大了眼,面色惨败。

    他死死地盯着云氏,几乎是嘶吼着:“明明就是你!你身边的杜鹃姑娘让我们做的事!还送来了二十两银子——”

    这话一落,谢桀指节一顿,目光投向周忠。

    周忠了然,赶忙退了下去。

    “呸!”

    云氏朝着膳房宫人啐了一口,满眼血丝,咧开嘴笑得有些疯:“银子上头还能打上烙印不成?你凭什么这么说?”

    “我虽落魄,也不是谁都能踩两脚的!”

    她其实大可不必与膳房的人起冲突,只要咬死了自己是好心,谁也挑不出问题。

    可她非要这人去死。

    高高在上的美人一朝落入泥里,被往日看不起的宫人欺压,她如何能不恨?

    德妃许诺她,此事过后,送她假死出宫。临走前,她怎么能不把这仇报了?

    只可惜,最该死的那贱人竟然留了一条命!

    “这宫中捧高踩低,半点不新鲜,分明是你自己看她得势,眼巴巴将我的分例送过来讨好人家!还想栽到我头上?”

    云氏大笑着,指着宫人的鼻子骂道。

    “杜鹃已经自尽了。”

    周忠气喘吁吁地跑回来,朝谢桀一拱手。

    他的速度再快,也比不上人家灭口。

    阿赫雅缓缓吐出一口气,皱紧眉头。

    事情到这里,就陷入了死局。

    如果能钉死云美人,还能算是不亏,可一个宫人……

    她望着地上抖如筛糠的人,闭了闭眼,正打算主动开口退让,却听一个柔和的女声响起。

    “陛下。”

    “在云氏身边伺候的,何止一个杜鹃呢?”

    林美人缓步从殿外走来,朝阿赫雅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

    她的身后,跟着一个低垂着头的女子,赫然是已经毁了容的喜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