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个驸马太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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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新婚燕尔假恩爱 第三章 驸马不是马

    只见受惊毛驴后的干草垛上躺着一人,浑身污泥,被风刮进来的雨水打湿,此刻正蜷缩着身不停发出冷颤。

    这里怎么会有个人,难不成是那泼妇公主做得好事?

    薛君忧收了匕首,在安抚好毛驴后,缓缓靠近那人。

    这毛驴当真有灵性,见薛君忧蹲在跟前看不太清,走到他的身侧为其遮风挡雨。

    “你还真是好伙伴哈。”

    薛君忧转头摸了摸它身上的毛,那毛驴没动,只是昂首高声回复了一句驴语。

    被遮住了呼呼厉风,薛君忧从身上掏出火折子,打开盖子,冲里面重重一吹。

    莹莹火光在呼呼作响的雨夜马厩亮起,虽然体会不到温度,却也能驱散零星黑暗。

    薛君忧小心翼翼拿着火折子冲干草垛比量过去,竟还是个穿着缎面衣服的男子!

    与浑身污泥的身子相比,男子脸上是一张憔悴苍白的英俊面容,两道细长的眉毛看上去很像一对细长的锋利匕首。

    此刻这人是紧闭双眼,嘴唇发抖的,若是睁眼,想必也是个世间少有的美男子。

    “哎!能听见我说话吗?哎!”

    薛君忧扒拉了他几下,身上冷得丝毫不比外面温度差,少说也在外面待了几个时辰。

    又重重推了几下,那人像是缓过劲儿,缓缓睁开一双乌黑僵麻的眼睛,哆哆嗦嗦看了几眼薛君忧,眼神中有些呆滞。

    薛君忧静静蹲在一旁,等他清醒清醒,不多时,那人眼神里回转了些许光辉,吃力地拖起几乎冻僵的身子,张了几下哆哆嗦嗦的嘴。

    像是说了话,又像是没说话。

    薛君忧皱了皱眉头,这就是那老头说得仕途可稳?

    怎么看也不像个能保他仕途的贵人,反而觉得地位比他个商人还低。

    “算了,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先回客栈吧。”

    薛君忧见他那止不住颤抖的身子,估计也说不出来几句话来。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他虽不信佛,但也没必要见死不救,何况还是那老头算准的,想必一定不是普通人。

    可一听到回客栈,那人倒是一下子清醒许多,抻直了身子连连摇头,还从那发紫的嘴唇里挤出几个字儿来:“不... ...多谢这位兄台好意了,但,但在下实在难以进入。”

    “嗯?”薛君忧眉头一皱,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不是公主罚你不得进去吧?”

    那人眼神闪躲,嘴唇哆哆嗦嗦,不再说话,却也确认了薛君忧的想法。

    “放心,公主已经睡下了。”薛君忧再次开口道:“而且你可以明日趁早再回来,雨可越下越大了,我不觉得公主见你冻死在这,还会给你厚葬。”

    那人听后沉默了一阵儿,像是觉得很有道理,便在薛君忧的帮扶下起了身。

    二人顶着大风大雨走进客栈,哗哗啦啦的雨声在关上门的瞬间也被挡在了门外。

    “多谢兄台搭救了。”进入大厅后,那人身体缓过来不少,说话也清楚了许多。

    薛君忧没太在意,继续迈步带他走上楼梯,径直朝房间走去:“我的房间在楼梯第一间,明早趁着公主未醒,你再回去即可。”

    “得遇兄台... ...”那人不禁打了个寒颤后,继续道:“实属在下三生有幸。不知兄台贵姓。”

    “免贵,姓薛,薛君忧。”在这世界活了二十年,薛君忧也早熟悉了这繁琐客套话。

    “薛兄。”那人又作了个揖,转而自我介绍:“在下董九思,东州汕郡人,是当今熵国五... ...”

    一句话未完,刚随着薛君忧登上二楼,董九思见到隔壁房间门外站着的侍女顿时僵住,随即一副做贼的模样,抬起湿漉漉的袖子遮住半张脸,小声道:“薛兄还请见谅,此处在下实在不能待,还是出去吧,断不可再害了你。”

    薛君忧愣住,抬眼看了看董九思所忌惮的角落,是那个身上正披着薄毯的小侍女。

    小侍女很明显也早早发现了他们,二人相互对视的功夫,小侍女的手下意识抓了抓身上毯子,目光闪躲几下,清纯可爱的鹅蛋儿脸斜斜扭到另一边去。

    见那侍女装作没看见,薛君忧立刻心领神会,拽起董九思迅速进去房间:“无碍,董兄还是进屋吧。”

    ... ...

    门关上了,没有叫喊声,也没有开门汇报声,只是和刚刚一样寂静,只能够听到外面的风雨声。

    进屋后的董九思呆呆看着眼前这个年纪比他小的薛君忧。

    面善瘦弱是他对这个男人的第一印象,其次是那一双锐利之眸,其中锋芒,如鹰如狼,颇带些狠厉之态。

    不过最令他感到意外的是,艽儿竟然敢为了他假装对自己视而不见,这要是被洛君盈发现,到时又免不了一顿毒打。

    “喝口酒暖暖身子吧。”

    稍稍一分神,只见脱了蓑衣斗笠的薛君忧拿着一盅酒走过来。

    董九思连忙接过,把杯中酒一饮而下,身子顿时暖和不少:“多谢薛兄,薛兄此行去哪?不妨随我们去帝都,到时我一定报答今日之情。”

    薛君忧心想这人礼数可真多,冲他笑了笑:“区区小事,何足挂齿,而且我家本也在帝都,全当和董兄交个朋友。”

    “什么?薛兄家也在帝都?”董九思面露兴奋,见此人仪表堂堂,相貌不凡,一看也知并非寻常家庭,当朝大司农貌似就姓薛。

    “嗯,我家在帝都做饰品生意。”

    闻声,董九思脸上的笑容突然僵住,神色多出些警惕:“薛兄原来是商贾之家,都说这商人重利轻德,不曾想薛兄竟如此心善。”

    话里话外,薛君忧都听得出对方是在提防自己变相张口谋利,这种事在他眼里倒不常见。十岁之前,除了其他商人孩子,都没人找他玩。

    谁叫商人在这种时代里最是风评不好,何况像薛家这种还能接到皇家生意的行业龙头,那一年四季不孝敬孝敬朝中大人,抄家也只是别人一句话的事情。

    “董兄只管放心,薛某十岁离家,今日在外求学归来,虽是商贾之后,却有意考取功名,并非商人。”

    “如此便好,如此便好。我就说薛兄如此气宇轩昂,实在不像个商人之相。”董九思连连应声,脸上带着些愧疚与歉意。

    薛君忧也不在意,转身请他落座,二人借着油灯的微弱灯光,又小心翼翼饮了几盅酒,聊了几句闲话。

    正所谓酒壮怂人胆。

    几盅酒入肚,董九思红脸重重哀叹一口,摇头自嘲:“酒是好酒,只可恨此种佳酿却入了我这糟粕之人的肚,可惜,着实可惜!”

    薛君忧抬起头来,迎合着笑了下,心想这哪里是什么贵人,简直是愤青,还是一多愁善感的愤青。

    董九思见对方没有言语,顿时卑从心中起,目光低斜瞅着他:“薛兄也是这么觉得吧?好歹是个七尺男儿,却活得不如猪狗!”

    薛君忧心中叹了口气,他还真这么想,但这话又怎么可以直接说出口?便摇摇头劝道:“没有没有,我看董兄仪表堂堂,又是一身... ...富贵,应该没有你说的那么不堪才对。”

    “怎会不堪!”

    董九思红着脸打断,把手里酒盅狠狠放在桌子上,一吐心中怨愤:“薛兄是不知道!董某也曾是名门之后,奈何家道中落,为养活家族上百口,被洛君盈招为驸马,从此... ...便过起了畜生不如的生活,洛君盈一句话,我就要像马一样天天夜宿马厩,不敢怒又不敢言,薛兄你说!

    这!这是一个男人该有的生活吗?驸马他... ...他又不是真得马... ...想骑就骑,想弃就弃。唉!活的还不如个奴才!”

    董九思越说越激动,气不过,又倒了一盅酒,可似乎见那小小酒盅解不了此刻内心不快,便顺手捧起那三五斤的小酒坛对着喝。

    “哎... ...”薛君忧心中一阵肉痛,那可是临走前从老头那顺来的三坛梨花酿,本想着回去送给父亲和大哥二哥的。

    “原来董兄还是驸马啊,那更是显贵了。”薛君忧脸上笑意渐无,可转念一想,驸马好歹是皇帝女婿,倒也算半个贵人。

    趁着董九思酒意渐浓,薛君忧试探性问了他一嘴:“可董兄,你既是驸马,何不去跟陛下讨个一官半职当当?这样不就能多少避开公主了吗?”

    董九思眼神迷离,冲他摊了摊手,又是一阵自嘲:“呵,薛兄可真会说笑。我们这驸马的地位... ...比你们还低!别说见陛下,进宫那都要有旨意才能进得去。”

    咕咚咕咚几声,董九思把寥寥无几的酒坛放在桌上,那英俊的脸更红了,多少有点儿朝猴屁股进化:“我们驸马呢,说白了就是公主成人的证明。寻常女子及笄便成婚,不成婚的就要年年交赋税。可公主呢?年岁十八、二十都不曾成亲,这叫陛下脸上也无光啊... ...最后没办法,在种种形势逼迫之下,一个个公主只能随便挑些夫家,然后换个地方继续过娇生惯养的日子,甚至比在宫里还变本加厉... ...”

    说到这里,董九思刻意把手放在嘴边,抻过来头,极小声地说:“薛兄是不知道,这群公主,各个嚣张跋扈,生性放荡惯了。就拿二公主来说,仅男宠就在夫家养了十几个,弄得二驸马去年气到卧床不起,成了个只会睁眼张嘴的活死人。唉... ...做人难,做驸马,更难。”

    “呵呵... ...那八成是气到脑溢血了吧,这驸马做得还真憋屈。”薛君忧眼里多了些可怜之意,再看眼前那一张英俊面容,目光显得就更可怜了,简直如同拜会了绿巨人:“那董兄你不会也... ...”

    “不不不。”董九思连忙会意,直言否定道:“相比于其他驸马,董某还算好的,也多亏父母给了张英俊的脸庞。洛君盈虽然性子狠厉贪财了点儿,但比其他公主好多了,尤其是安阳九公主,坊间都盛传,她那公主府... ...哎呦!每日每夜,是夜夜笙歌,男宠面首都不重复的。我还听说啊,她虽然还未成婚,可私生子都有了。”

    合着隔壁房间那个泼妇公主,还算相对好的... ...

    薛君忧突然感到背脊一凉,喝了口酒暖暖心,好在熵国公主该嫁的都嫁了,不然指不定又有多少男人跟着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