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梁师成
“有劳了。”苏昉还是觉得浑身都不舒服,拱手过后迈步进了书房的外间,正巧一个身材微胖眉眼狭长的白面无须的老者正从书房里间走出来。
苏昉躬身一礼:“小可苏昉见过……见过梁少保!”
梁师成笑容温和,拉起苏昉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嗯,像!贤弟样貌和小苏学士确实有七分相似……不错,快随我进屋叙话。”
感受着这老太监软绵绵的手,苏昉略有一丝厌恶,随即硬着头皮随梁师成进了书房。
二人落座,心腹管家奉上茶水,梁师成略带嗔怒的问道:“既然留在了汴梁太学读书,这几年为何没有来咱家这里走动走动?可知当年你父亲小苏学士都未曾疏远咱、以至于朝中几个与你父有些过节的官员以为咱家与你疏远……所以这些人很是不待见你。但区区一个秀才功名,可配不上苏家的名望!”
苏昉有些羞愧,低声答道:“大兄和主母临走时曾言,不可轻易劳动梁少保……另外,小可学问一道确实赶不上父兄万一,只想苦读诗书等学有所成再去科举了。”
梁师成点点头:“嗯,那就好好安心读书,你我……唉,原本算是平辈,又都是庶出子……嗯,日后有空闲就多过来走动走动!家里若有需要,些许钱财也自可来寻我管家支取……不可,不可委屈了你的母亲!对了,你的表字为何?以后称呼你的表字即可,别显得生疏了。”
“小可……表字介成。”
“呵呵呵……介成今日来咱府上,可是有什么难事?尽管说来,都是自家人。”
苏昉莫名其妙的心里对这名义上的便宜堂兄有了些亲近感,思索一下就把今日早上出门给母亲买馄饨、结果遇到两个歹人袭击险些丧命,结果又被两个逃难路上的少年搭就的事情娓娓道来。最后,又略带技巧的说了一下王黼手下奴仆仗势欺人逼迫那位小恩人不得不出逃汴梁的事情。
自打高俅执掌殿前司,这几年汴梁的治安越来越差是共识,梁师成倒是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妥,毕竟苏昉只是苏家一个不受待见的庶出子,现在苏门都已经烟消云散了、谁会打一个穷秀才的主意?
梁师成判断了一下苏昉来访的真正目的,然后皱着眉说道:“四海酒坊……哦,就是和高阳正店联手让白樊楼灰头土脸的那家生意?原来背后都是些将门子弟……高阳正店的背后是一些落魄权贵,东主现在连个实职都没有,如此做得罪了白樊楼其实实属不智。”
“可,可宋小哥儿用性命和辽人赌斗,实在不应该逼迫他向辽人低头……”
梁师成呵呵笑道:“介成,你要记住、这世上从不缺豁出性命之人!为名,为利!为荣华富贵,为千古流芳……你要想入仕,就得学会看淡这些。”
苏昉愣了一下,神色略带挣扎和木讷。
梁师成试探了一下这苏昉的心气性子,略带失望的问道:“那介成希望咱家能做些什么呢?”
苏昉略带紧张的说道:“我希望少保可护下那少年,别扔一腔忠义的好儿郎寒了心,那王黼王大人现在风头无两、连蔡相都要给他些面子……除了少保,怕是能让他忌惮的人,不多。”
梁师成略带不屑的哼了一声:“王黼……咱家面前,他何曾直起过腰来?只是,介成可知杂家的一句话在朝里,可是有多大分量?那个小子倒是好说,但那酒坊和高阳正店背后的东主……却是白白得了个便宜,这个人情介成可是亏大了!”
苏昉微微一笑,刚要说话……梁师成的心腹管家在门外说道:“老爷!门外有一个自称是苏小郎君亲随叫宋文的少年求见,说给老爷带了小郎君落下的礼物。”
苏昉皱了皱眉,宋文怎么来了?不是说在自己家里等候消息的吗?
“他就是那个和辽人擂台赌命的少年?咱家倒是对他有些兴趣,叫他进来看看!毕竟,也是介成的小恩人。”
没一会儿,一个一身青色袍子的瘦削少年捧着一只锦盒跟在管家身后走了进来,恭恭敬敬的对着堂上的两个人躬身施礼……“草民宋文、见过少保大人,见过苏郎君。”
“自称亲随,已是诳语!你这厮有些不老实啊?”
梁师成不咸不淡的敲打了一下这个市井小民。
宋文低头说道:“原本劳动苏郎君来为臣民奔波,草民心中已经极为羞愧!可,可草民身后还有一群孤儿要养活,实在是不忍一走了之……少保大人一向心地善良爱护文人才学之士,想来必会主持正义!草民不敢携恩奢求过多,只求将此刀献于少保大人……一来算是草民对朝廷的一片忠心,二来这汴梁也只有少保大人能接下此刀!至于少保大人是归还给那辽人,还是转赐给王黼王大人……皆凭少保大人心意!”
旁边的管家面色一白,原来这少年手里捧着的居然是一柄刀?也算是自己不大不小的失职了……随即面色有些难看的走过来将锦盒放在了梁师成手边的茶案之上。
梁师成似乎吃了一惊,随手翻开盒盖一看……只见一柄镶金嵌玉鱼皮刀鞘的华丽短刀放在盒子里。
“这可是价值五十两金的信物,你舍得献给咱家?”
“王黼王大人手下奴仆逼迫太甚,草民又得罪不起王大人……与其让这刀陪着草民浪迹江湖,还不如交给少保大人以大人贵重身份,如何处置都不会有辱我大宋威严!”
“哈哈哈……有意思,你这少年郎其实有意思。让本官敲打一下那王黼很简单,可你身后的四海酒坊还有白樊楼就白捡了一个便宜……”
梁师成不经意般扫了旁边有些茫然的苏昉一眼,心里又有些失望。
宋文会意,即可拱手说道:“草民的四海酒坊那些东主有的已经想要退股了,正好酒坊可以腾出一些份子……间或酒坊也需要一位有学问的东主在幕后为草民把控方向,不如草民就将一成的干股赠送给小苏郎君!”
苏昉愣了一下,赶紧摆手道:“不可不可、无功不受禄,此事不可!”
梁师成微笑道:“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些许生意就当做我这做兄长的为你家如夫人尽一点孝心吧?刘安……别让介成心下不安,你去取五百两银子交给这宋文。就当做介成在四海酒坊入股的本金了!”
苏昉还要推辞,梁师成则皱眉道:“介成难道还要和咱家见外不成?你母子二人在汴梁无依无靠,咱家不为你们安排一下心里怎能安生?让你们在汴梁受了委屈……将来咱家要是去了地下,见到小苏学士也无颜面对啊!”
这厮倒是真把自己当做苏家的一份子了……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苏昉只得起身道谢,只是堂兄二字实在是说不出口来……毕竟,当年苏轼赠妾这件事本就不是什么光荣之举,梁师成虽然自称苏轼遗子、就连皇帝赵佶也算是默认了,可毕竟他是梁家出身……这些事情掰扯不清啊!
梁师成的管家取来一包银子放在堂下,宋文也不虚伪客套、毕竟他现在根本就没有和梁师成这种大佬客套的资格,给你……你就接着得了。毕竟,这柄刀看来梁师成还是愿意接过去的,五十两黄金换算银子也得有个七八百两、梁师成这也算是给了自己一份补偿。
宋文知趣的告退,带着银子到门房处等候……没一会儿,苏昉脚步匆匆地走出梁府,二人乘坐了梁师成派来的马车缓缓往苏昉家中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