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难缠:爱妃,束手就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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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4章 隐藏

第274章 隐藏

撒下最后一柸土,顾景煜突然发现自己并没有多么难过,只是空落落的,就好像心底的某一处也随着那个女子的离去,而深埋在了黄土里了一般,再也活不过来。

墓碑上是他用了一天一夜亲手刻上的“爱妻陆宛宁之墓”几个字,手上清晰可见划伤的道道血痕,深深浅浅,有的已经结痂了,有的却依旧还在微微往外渗着血迹。

顾景煜却丝毫不在意,只手中捏着那些也不知被他翻看过多少遍的画纸,一张一张,再次翻看着,仿佛看着画上的那个女子,就可以当作她还在他的身边,从没有离开一样。

那些画满她与他过往的画作,从两个人的初识,到最后的决裂,戛然而止,一幕一幕,跃然纸上,顾景煜看着那些发生过的往事,根本不需要仔细回想,它们就在他的脑海里,清晰的仿佛昨天。

只是,再回首,却已经恍如隔世。

画上的女子,或笑或嗔,或喜或怒,鲜活的就好像她随时都会从纸上走下来,然后上上下下将他此刻狼狈的模样打量一番,然后一边笑的直不起腰来,一边告诉他,这只不过是一场恶作剧,她还没有死,她还活着,回到了他的身边……

顾景煜多希望这一切真的发生。

可是,他怔怔的等了许久,还是什么都没有等到。没有那个女子,没有他期盼着的画面出现,只有冰冷的坟墓,和穿过的冷风。

而除了两个人相处的点点滴滴之外,那个女子还画了许多他单独的画像,画上的他,有时候在静静低头看书,有时候在练字,有时候眉头紧皱着在批阅奏章,甚至有时候只是一个淡淡的背影……

这些画,笔触都很简单,仿佛寥寥数笔,就勾勒出了一个人的神韵,顾景煜望着这些画上的自己,却一时有些陌生……他甚至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看过画上的那本书,也不记得当日他是因为什么事情而烦恼,不记得他又是在什么情形下做过画上的那些事情……

可是,那个女子却全将它们看在了眼中,顾景煜不禁想象着,她画着这些“他”的时候,在想着什么,又是怎样的心情,她一定是将他看得很仔细很仔细,才能够如此细致的将他所有的情绪都看得这样真切吧?

他一直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学会了不动声色,学会了隐藏自己的一切真实情绪呢?应该是在母妃死后吧?因为知道这个世上再不会有人护着他,再不会有人爱着他,他想在这个危机四伏的皇宫里活下去,就必须学会伪装,必须变得强大起来……

他也一直做的很好。好到有时候连他自己都分辨不出是真是假。

而又是在什么时候,他开始不知不觉的在那个女子面前卸下心防的呢?仿佛对着她,他终于可以暂且放下那些伪装出来的情绪,可以卸下戴在脸上的厚厚面具,甚至可以最大限度的信任她。

在她身边的时候,是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放松。

顾景煜不知道这一切是因为什么,甚至他本能的逃避着这样的感觉,他早已习惯了将自己最真实的一面紧紧包裹起来,因为幼年时期的种种遭遇告诉他,这才是最安全的……

可是,有一天,突然一个女子闯入了他的生命里,就像是润物细无声的雨滴一般,一点一点的渗入到他心底去,将他冻在坚冰之下的那颗心,一丝一丝的融化着,又好像是一颗落入他心底的种子,她在那儿渐渐的生根发芽,一点一点的慢慢长大,在他甚至还没有察觉到的时候,就已经长成了苍天大树,再也难以拔除。

顾景煜下意识的抬手轻抚向画中女子的脸颊,小心翼翼的就仿佛她还活着一样,可是,触手所及,却只不过一纸冰冷,再也不复那个女子的体温。

望着画上相视而笑的一男一女,哪怕是隔着纸端,顾景煜也能够清晰的感觉到他们的惬意和快乐,就仿佛毫无阴霾的一个晴天,午后日光正好,暖融融的照在人身上,像是现世安稳、岁月静好,而她和他,还有大把的时光,可以一直这样继续下去。

原来,他和她之间,曾经离得那样近。

望着画上的两个人,顾景煜突然清楚的意识到,她曾经那样的爱过他……

而他曾经也那样的爱过她。

一瞬之间,顾景煜如遭雷击。

他忽然有些想笑,为什么这样简单明了的一件事,他要等到现在才明白?

明明一切都是那么的清晰明了,他却像是个瞎子一样,固执的蒙蔽着自己的双眼,固执的蒙蔽着自己的心,拒绝看清。

上天为什么要这么残忍?为什么要等到那个女子不在了,才让他看清这一点?为什么要让他在彻彻底底的失去那个女子之后,才来后悔呢?

她曾经那样的爱着他,他也那样的爱着她。

如果他能够早点发现这一点,如果他当时能够认清自己的心意,是不是后来的这一切事情,都不会发生?

那个女子也就不会死。

而她,更是被他亲手推入死地的。

已近麻木的心,再一次剧烈的疼痛起来,像是被人生生剜着一样,千刀万剐,大抵也不过如此。

顾景煜任由这样的疼痛,一点一点的侵入到五脏六腑、四肢百骸,他甚至喜欢这种疼痛,因为只有这样的惨痛,才能够提醒他,他曾经错过了什么,而如今又失去了什么。

她曾经那样的爱过他,他亦曾经那样的爱着她。

死生相隔之间,顾景煜终于清楚的意识到了这一点。

可是,如今,一切都已经迟了。

顾景煜守着眼前冰冷的坟墓,终于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只是,笑声未止,一口鲜血,已经从喉间涌了上来。

殷红的鲜血,洒在今冬第一场细雪之上,像雪地里开出的第一枝艳蕊,只是,还未来得及盛放,却已经凋零在寒风之中,只余一片残烬余灰。

就像是一个人死去的心。

从此之后,再无喜乐。人生只剩悲苦。

人世间,除了那个人,再也没有什么值得期待了。

就这样吧。

顾景煜捏紧了手中的纸张,任由漫天的大雪落满他的额发,眼中一片死灰。

……

春去秋来,又是一年寒暑。

虽然立春已过,但是今年的天气,格外的冷,早前因为倒春寒,不少农户家种的麦子都被冻死了许多,顾景煜原本是趁着休沐出宫去走访了一番,只是,没有想到,回宫的时候,却突然下起了大雪,不一会儿,地上已经铺了厚厚的一层。

马车本就越行越艰难,更没有想到的是,走到后来,马车竟然坏了,所幸的是,这里离顾景铄的王府不远,顾景煜索性来了他府中,打算在此过一夜,第二天一早再回宫。

顾景铄命人收拾好了房间,点足了炭火之后,又去张罗晚膳去了,顾景煜没让人伺候,只一个人待在屋子里。

屋子里的炭火很足,熏得偌大的寝室都暖融融的,顾景煜站在窗前,静静的望着屋外扬扬洒洒飘落的大雪。

他已经许久没有见到这样的大雪了,这几年,冬天即便有雪,也不过是小打小闹,往往才下了个底子,就已经停了……距离上次他看到这样纷纷扬扬如同大朵的柳絮般的雪,是什么时候呢?

应该是那个女子离开的那年冬天吧?他亲手将她埋葬之后,也落了这样一场大雪。

顾景煜不禁有些恍惚,原来,不知不觉之间,竟然已经过去了三年多。

这三年多以来,他从来没有刻意的去想过那个女子,他似乎又恢复到了以往的模样,每日里勤力的处理政事、解决朝堂内外大大小小的问题,一边铲除孟家的余孽,一边继续培植着自己的心腹……

这几年以来,大胤朝被他治理的很好,百姓们安居乐业,朝堂之上,更是尽在他的掌握之中,即便有异心之人,也掀不起什么大的风浪。

一切似乎都在慢慢变好。

那个曾经为着那个女子的死而荒废朝政的男人,仿佛在经过了最初的痛苦之后,终于放下了对那个女子的怀念,重新变成了那个杀伐果断、冷酷无情的一国之君。

所有人都乐于看到这样的他。

连顾景煜自己有时候都以为,那些痛不欲生,都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的淡去了,或许总有一天,他会忘记那个女子的,就好像她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可是,另一方面,顾景煜又清楚的知道,一切根本没有过去,无数次的午夜梦回,他惊醒着坐起,想要习惯性的去触碰身旁女子温暖的身体,却只摸到了冰冷的被褥……那个时候,他才会记起,那个女子早已经不在了,是他亲手埋葬了她。

只有他知道,他一个人在黑暗中,疯狂的想念着那个女子的滋味,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他根本从来都没有放下过她,那个女子早已跟他的生命融合在了一起,只要他还活着一天,她就永远存在。

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他是如何的想念她。

不过,她已经不在了,这些思念,这些痛苦,又有什么意义呢?

多年之后,他终于还是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痛,早已麻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