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二章我没事
第二百九十二章我没事
孟泽霆心疼的抱着她,拍了拍她的后背,该怎么安慰她呢,事情已经发生了,谁也没有办法去阻止了。
若他是贺言恺,当初遇到那样的情况,不见得会有他那么大义凛然吧,毕竟那关系到自己的生命。
可他,为了穆皎,情愿放弃自己的生命,只为了换穆皎平安。
他敬佩这样的男人,可同时又为穆皎心疼,也是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真正的发现,原来他和贺言恺之间差了太多,而穆皎的选择是没有错的。
只是命运从来都喜欢捉弄世人。
手术结束以后,贺言恺被推进病房,手术是很成功的,夏景琛千叮咛万嘱咐,自然不会有所差池。
从受伤一直到现在,贺言恺都是迷迷糊糊的状态,有的时候醒了,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
他还以为,就是炸伤了,那里出了问题,可能骨折了,可能哪里多了一道伤口。
他回到病房以后,穆皎看着他稳稳躺在**,虽然病态,但看起来好像只是受了一点轻伤。
他虽然盖着被子,但是一侧的被子却被撩开,因为伤口还在复原,她可以看得到,那里缺失了一部分。
那是他身体的一部分,现在已经不属于他了。
穆皎的泪腺这两天真的太发达了,可就是这样控制不住,看到他这样,心里还是难受的要命。
他若醒来,穆皎不知道该如何告诉他这样的情况。
而这个时候的夏景琛,也有同样的忧虑,得知手术成功,他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遗憾。
贺言恺没有失去生命已经是万幸的事情,但他失去了左侧小腿,以后将无法正常行走。
车子开进贺家大院,开的缓慢,已经进入夏天,绿树成荫,岑云的萨摩耶又出来撒欢了,他淡淡扫了一眼,低声道:“就停在这里吧。”
司机将车停下,他迈开长腿下车,并未提前通知贺家,但方才已经与贺家管家魏叔通了电话。
此时魏叔就等在门口,见他来了,立刻迎了上去:“夏先生,好久不见,外头热,您快进来。”
夏景琛微微颔首,走了进去。
这一天迟早要来,只是就像穆皎的担忧一样,他也会有那样的情绪。
听说夏景琛要来,岑云一早等在客厅,老爷子已经去了庙上,这阵子热的紧,他已经去了庙上住了几天了。
一旁的,还有贺子淮,两个人似乎正在喝茶,夏景琛过去,岑云便淡淡笑了下,招呼着:“景琛来了,快来坐。”
“云姨,您还安好。”
夏景琛打了招呼,坐在贺子淮的身旁,与他颔首示意,贺子淮为他倒了茶水,推到他的身前。
“今儿个格外的热,这是凉茶,消消暑吧。”
夏景琛端起来,轻抿了一口,点了点头:“确实很凉爽,子淮兄不上班了,倒是学会了享受。”
“都是云姨教来的,大哥工作繁忙,我也帮不上忙,只能陪着云姨聊聊天了。”
都是些客套的,或者寒暄恭维的话,夏景琛说了几句,就没什么兴致了。
“云姨,这次过来,想跟您说言恺的事情,这一次我们一同去了霏市,但回来的只有我和唐墨。”
岑云诧异了下,今早霏市传来的消息还是他们已经回来,她还以为今晚就可以见到贺言恺。
“他去哪里了?去找穆皎了?”
岑云脸色当即就沉了下来,夏景琛见状,淡淡开口:“不是的,这一次是为了工作,去了美国,贺氏最近在做一个很大的生意,言恺需要去美国跟合作商洽谈,就直接从霏市去了,今早我们通了电话,说是身体不太舒服,又去了医院,可能回来的会稍微晚一点。”
“怎么会生病?”
岑云心下一沉,好端端的怎么还会生病,又为什么是夏景琛过来告诉?
岑云心中的疑惑,夏景琛自然全部知情。
脸上始终都波澜不惊的,从容不迫的解释道:“可能是霏市近来天气不是很好,他感染了风寒,但美国那边事情又实在太多,就只能先行离开,不过已经去医院进行了治疗,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云姨不必担心,言恺也是怕你们担心,特意嘱咐我过来告知,两个国家有着时差,他就没有打电话给你。”
他说的没什么毛病,什么问题都想到了,给岑云解释了,但岑云也是将信将疑,她自己的儿子,脾性如何她也十分了解。
一向身体有了问题,也不会叫人来告知,更加不会说的,但是这……
看得出岑云还是怀疑,夏景琛刚准备开口再解释一下,身旁一直没有开口的贺子淮便缓缓开口了。
“云姨,这件事我也是有听说的,大哥为了公司真的是劳心劳力,等他从美国回来,您可一定要好好的犒劳他一下,明天我会打个电话过去问问他,您就别担心了。”
贺子淮突然帮忙解释,夏景琛动了动眉梢,波澜不惊的瞥了他一眼,贺子淮嘴角勾着习惯性的冷笑,这让夏景琛有些不舒服。
脸色暗了暗,道:“云姨,近来贺氏的公事,我与唐墨会代为打理,许邵平也会在公司处理事情,公司的事您也不必担心,等言恺回来,一切都会回到正轨。”
当下,岑云也只能点了点头,说:“那就行了,言恺有你们这些朋友,真是他的福气了,公司就摆脱你们了。”
“哪里的话,那云姨我就先告辞了。”
夏景琛起身,贺子淮也跟着起身:“我送送你。”
夏景琛并未开口,贺子淮跟着他出去,到了门口,夏景琛停下了脚步,回头对他道:“子淮兄送到这里就可以了。”
“我大哥要是有你一半谨慎自持,也许就不会出那么多的事情了。”
“这话从何说起呢,子淮兄觉得言恺不谨慎自持,还是觉得明明就是有人刻意为之,才造成这样的事情发生呢?”
这话一出,贺子淮眼底闪过一丝冷意,末了笑了:“我只是有些心疼大哥罢了,他的病能早日康复就是最好了。”
夏景琛冷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抬步离开,贺子淮就一直看着他的车,缓缓开走。
嘴角扬起的弧度也越来越大。
车上,夏景琛打了电话给陆南沂,事情发生后,他就给陆南沂打了电话,这件事的后续处理,他和唐墨已经不适合再出面,岑云会怀疑,陆南沂过去,正合适。
“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
“问不出来,那男人现在已经接受过治疗,回到警察局,但是不管怎么问,也不肯说出幕后的指使,只是说,一切都是自己做的,我还在想办法。”
陆南沂也是气的要命,知道贺言恺的事情以后,到了这里,第一件事就是打那男人,恨不得也将他的小腿弄断了。
可是,这男人很顽强,应该可以用这个词语来形容吧,一切都自己承担,就等着法院的判决。
夏景琛沉吟了下,沉沉道:“既然这样,那就等着法院处理吧,不过你告诉他,他死了什么都得不到,要是想活着,就老老实实的说。”
陆南沂接着去处理后续的事情,而远在美国的穆皎,还在等待着贺言恺的醒来。
穆皎守着贺言恺已经很久了,孟泽霆实在看不下去,只好对她说:“趁着人还没醒来,你赶紧去吃点东西,你不吃东西怎么有力气照顾他,他看到你这样,也会心疼,别让我们担心了。”
穆皎知道她需要吃点东西,她已经很久没有吃东西了,可是她真的吃不下。
敛了敛神色,穆皎还没开口,电话就响了,是夏景琛的来电,她起身接起来,怕影响贺言恺睡眠,就出了门。
孟泽霆便也跟着出门:“我去给你买些东西过来吃,你必须吃,等着。”
穆皎只好点头,嘴上则说着:“景琛,贺家那边都处理好了吗?”
“好了,他怎么样了,醒了没有?”
穆皎回头看了眼病房门,轻声说:“还没有,不过医生说手术很成功,不会有问题的。”
“那就好,等这边稳定了,我会过去看他,你也保重身体。”
夏景琛低低沉沉的说着,穆皎恩了一声,又说了两句,她便挂了电话,轻呼了口气,回头将门推开。
低着头走进病房。
贺言恺听到有人进来,脚步声很熟悉,他动了动手指,好像醒过来,可是身体好沉,怎么用力都没有办法睁开双眼。
穆皎坐下的时候,椅子动了一下,发出声音,有些响亮,贺言恺这才蹙了下眉头,动了动眼珠。
穆皎抬起眼眸看向他,终于发现他的变化,倏然起身,激动的握住他的手:“言恺,言恺,你醒了吗?”
贺言恺听到了她的声音,那是穆皎的声音啊。
他缓缓的睁开双眼,屋内的光线刺的他眼睛有些不舒服,又缓缓闭上,眉头也紧紧蹙着。
穆皎伸出手遮住他的眼眸,轻声说:“没事的,适应适应就不会有事了。”
贺言恺恩了声,那一声,仿佛是从嗓子眼挤出来的,嘶哑的不像话,哑的都听不真切他说了什么。
穆皎紧紧握着他的手,哽咽着说:“你终于醒了。”
贺言恺动了动手指,穆皎便将遮挡住他眼睛的手拿开,他慢慢的适应着光线,这才好好的看向穆皎。
麻药的劲儿还没有完全过去,所以现在他是感觉不到任何疼痛的感觉。
甚至他感觉不到自己已经失去了小腿,只是,只是觉得哪里都很不舒服,大概是躺了太久,他蹙着眉头,用力的反手握住她的手。
嘶哑着嗓音说:“穆皎,你没事吧?”
穆皎强忍着泪水,这个时候,他竟还在问着自己有没有事,她摇了摇头:“没事,我没事的,我很好。”
因为自己一点问题都没有,才更让她觉得不舒服吧,哪怕他们一样的,一样受了伤也好。
可事情已经发生了,说再多都没有用了。
穆皎只能努力的,努力的控制自己的情绪。
可是,贺言恺又不是看不到她悲痛的情绪,她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他都是可以看得见的。
为什么要哭呢。
“穆皎,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哭什么,不要哭。”贺言恺嘴角裂开一个笑意,好像怕穆皎伤心,故意这样安慰他。
可是,他越是这个样子,穆皎的心里头就越是没有办法承受,她真的好心疼他。
低下头,情不自禁的在他的唇上印上一吻,穆皎闷声说:“你会没事的,我会一直陪着你,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贺言恺微微怔愣,怎么会突然说了这样的话,先前他们不是已经说好了吗?为什么穆皎会突然又这样说?
他心思一向缜密,看得到穆皎的伤心难过,看得到她的坚持和隐忍,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她突然有了这样的转变。
贺言恺伸出手想要擦拭她的泪水,穆皎则背过身去,抬手擦了擦眼泪,不能哭了,不要这样。
她不能让贺言恺再担心了。
回过身,穆皎紧紧抿了下唇角,弯身凑近他,安抚着说:“言恺,我知道人的生命都是有限的,我不想再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不管我们将来如何,我都准备跟你一同度过,你欢不欢迎我,回到你的世界?”
贺言恺怔愣住,看着她,不敢相信这会是穆皎说出口的话,几乎是瞬间,他很想激动的起身,想去拥抱穆皎。
也就是这样一动,一用力,他突然发现不对劲儿,即便是打了麻药,他的身体也是可以动的。
可是,为什么他的左腿抬起,而且,他微微抬起头,看过去。
方才,他平躺着,根本看不到下面的情况,可是现在,他可以明显的看到,自己的左腿被缠着纱布,而且,而且为什么会少了……少了一截。
“言恺,你听我说……”
穆皎吸了吸鼻子,扶住他,想要跟他解释,可是,就是那样一个瞬间,他的世界好像崩塌了一样。
咣当一声,咣当一声,好像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
整个世界突然就一片昏暗了。
他是潭市贺家最受瞩目的少爷,从小含着金汤勺出生,从小就长得十分俊俏,大了以后,更是不可一世。
谁都知道潭市贺家,大少爷高贵冷傲,俊逸非凡,都知道他完美身材,毫无缺点。
他不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他知道,要是这样的话,是不是他,他没有了什么,比如,比如他的腿?
他躺回**,看向穆皎,一字一句的问:“皎皎,我是不是腿没了?”
穆皎紧咬着下唇,强忍着不想让自己哭出声音,可是泪水却怎么也抵挡不住,她哽咽着:“言恺,没关系的,我可以当你的左腿,我们……”
话还没有说完,贺言恺握着她的手,倏然落在**,只是觉得大脑嗡的一下,什么东西消失了,又或者说什么东西动了一下,他,他就再也不能够平静的思考了。
他是贺言恺啊!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失去腿!!!
那日的情形,也一点一点的回到他的记忆当中。
是,倒计时到结尾,嘭的一声爆炸的时候,他只觉得自己被弹开了,他有好好的保护着自己,在最后的时刻,他有扔掉那东西的,可是,可是他倒在地上的时候,只觉得身体一阵剧烈的疼痛,再之后,就失去了意识。
失去了小腿,那大概就是,当时已经疼的失去了意识吧。
所以一直到现在才知道这样的事实,他竟失去了自己的小腿是吗?可能没有人能够体会他的那种感觉。
你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它跟随了你那么多年,你可能从未拿它当回事儿,因为它就是你身体的一部分,你也从未想过有一天,它会离开你。
他脸色苍白,那种灰败的白,让穆皎担心不已:“言恺,对不起,都怪我,你骂我也好,不要这样,我真的很担心你,你……”
“我没事。”
良久后,他颤抖着说出这句话来,短短三个字,好像蕴含着很多的情绪,可他一直在坚持着。
“皎皎,我没事。”他偏头看向穆皎,扯了扯嘴角,手紧紧的握着她的手,好像在掩饰自己的痛苦,颤抖。
“这不是你的错,我不会怪你,皎皎,别为我担心,我还好的很,不是,不是没死吗?”
贺言恺明明已经走到了崩溃的边缘,可是他还在强忍着,他是男人,眼前这女人是他心心爱爱的女人。
他哪怕是为了她献出自己的生命,也是如此的心甘情愿,又何况,又何况是一条腿呢。
“皎皎,真的没事的,我不是还可以按假肢吗,我可以走路,还可以活动,没关系的。“
这样一句一句的安慰着穆皎,一句一句的看似无所谓的说出口,其实内心如何,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吧。
穆皎也是不会相信,他就这样接受了这个事实的。
她俯身紧紧的抱着他,抚摸着他的脸,说:“言恺,你别吓我,我知道你一定很难受,你说出来好不好,你说出来,有什么困难,我们一起承担。”
可他,竟真的说不出来。
一句话也不忍心说出来,他如今得到这一切,他知道的,是不是就叫罪有应得呢?
记不得是几年前的事情了,他和穆皎结了婚,那么长久的折磨就开始了,他从未放松过对穆皎的恨意。
一次一次变本加厉的想要穆皎受伤,不管是心伤还是身伤。
如今,所有的报应都回到了他的身上,他应得的不是吗?
他曾经做过那样过分的事情,如今,他该为那些过分的事情付出代价了。
只是啊,他伸出没有挂着点滴的手,拍了拍穆皎的后背,只是怀中的女人,是他最最想要守护的,想给她最好的一切。
如今,他已经不是最好的,他已经是了废人,是个残疾人,他又如何能给得了她要的幸福。
他如今只是一个废人不是吗?
他再也不能努力的,去给她幸福了吧,早知道会这样,也许应该更早的放手,也不至于,让穆皎跟着受苦,伤心,哭泣。
他闭上了眼睛,忍着,隐忍着,他是个男人,既然已经知道,这一切都成了事实,又悲伤痛苦什么。
“好了,去叫医生吧,好吗?”
穆皎想过无数个他得知事实后的反应,也许会歇斯底里,也许会痛哭流涕,可是她真的没有想到,他会这样平静,还要安慰着她。
她叫了医生过来,他也一脸平静的看着他们,检查身体,询问病情,他一个人都做的很好。
他坚强的好像根本不拿这当回事一样。
穆皎一直站在一边,两只手不直觉的绞在一起,纠缠着,折磨着,而他说着流利的英文,甚至还在问,什么时候他可以按假肢。
孟泽霆买了食物回来,医生正好出去,他以为贺言恺出了什么事情,急急忙忙走进去,就见他们两个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穆皎哭的鼻尖眼眶都红红的。
“贺言恺,你醒了?感觉怎么样了?”
孟泽霆走过来,尽量平和的说着,贺言恺看到他,诧异了下,但转瞬,便淡淡说着:“没什么问题。”
孟泽霆点了点头,看他们的状态,也知道这腿的事情,贺言恺应该也已经知道了,他不会戳他的痛楚,只是拿出食物,对穆皎说:“你好久没吃了,现在言恺醒了,你好歹吃一口。”
“可我真的吃不下,泽霆,你自己吃吧。”
要是吃得下,她早就吃了,就是因为吃不下,才一直不肯吃。
贺言恺哪里能看着她不吃饭呢。
“皎皎,你是不是要我担心你,你吃一点,多少吃一点,就算是替我吃的。”
他胃口很差,刚才喝了点水都觉得胃里十分的不舒服,穆皎哪里忍心让他还未自己担心。
将餐盒拿出来,一口一口认真吃着。
孟泽霆特意去了中餐馆,给她打包的食物,是她喜欢吃的面食,穆皎吃不出什么味道,但怕他们担心,一整碗都吃的干净。
贺言恺一直看着她,嘴角勾着淡淡的笑意。
孟泽霆坐在远一点的地方,从他那个角度看过去,贺言恺眼中的爱意,那样的丰富,丰富的让他察觉到了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