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风凋碧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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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恨似春草渐长(三)

赵宏刚狼狈躲过,道:“小如!这么多年,我都一直记挂着你……”殷长老毫不放松,一刀紧似一刀,喝道:“放屁!放屁!记挂我?记挂我你要娶那个小狐狸精?”赵宏刚连连后退,道:“我也不是没怀疑过你可能没死,可是你这么多年都不来见我,我也终于死了心。那女子,唉,你没发现么?她长得很是像你呢!难道你还不知道么?其他女子我不过逢场作戏,何曾真正放在心上过?始终也都只有你一个!以前是,现在也是一般无二!”殷长老哪里肯信,只是挥刀猛攻,口里骂声不绝。她和赵宏刚本也是恩爱夫妻,只是赵宏刚生性太过风流,拈花惹草的事明里暗里没少做,她一忍再忍,直到忍无可忍,一怒之下,终于绝情而去。事隔十几年,再到赵家庄,却又遇上他正要娶新娇娘,不仅如此,旧病复发,竟还对着梅落尘两眼发光,更是让她心中恼恨不已。

龙惊非皱了皱眉,手一伸自重重刀影中探了进去,抓住刀柄一扭一转将她双刀都夺了,掷在地上道:“要打也等到地府里再打罢!我们可还等着解药呢!”殷长老一呆,叹了口气,凄然道:“好!这便动手罢!”

蓝田玉拦住龙惊非,苦笑道:“不必为难殷长老,这毒,是我所下!”殷长老大吃一惊道:“怎么可能?那夜谷主何曾有机会对她下毒?”蓝田玉道:“那毒是我早在萧应寂带她离谷之前就下在她身上的,只要她接触药引就行了。”转向龙惊非,苦涩一笑道:“我原以为她是男子,又不想让人发现是我下的毒,就只给她下了毒,却未加药引。可引发男子毒性的那药引乃是一种野花,大理随处可见,我原以为她出谷之后便自然会接触到这花,慢慢毒发,不知不觉陷入噩梦,而后自尽而死。不想她却居然是女儿身,这女子药引却是只有我落花谷才有的,而且只有殷长老之处才有。我自然想不到她会有机会接触这药引,谁知道居然刚好会是殷长老劫持了她。我也无话可说了。”

龙惊非呆住,一时不敢相信,却又不得不信。

殷长老却道:“谷主,那日我劫走她之后便直接出谷,并不曾带她回我住处,她哪有什么机会接触这药引!”蓝田玉一呆,道:“这…,这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事情都已说清,却仍是找不出到底这毒是谁所下,众人除了相对苦笑,一时再也想不出究竟该如何反应。良久,龙惊非皱眉道:“你们说的那药引,到底是什么东西?”殷长老叹口气道:“是一种花,是我亲手培育的花!”赵琳琅在旁听得浑身一震,脱口道:“美人醉!”众人目光齐齐转向了她。殷长老缓缓点头道:“不错,正是美人醉。”想起当年夫妻恩爱之时,月下赏花,人与花同醉,何等旖旎风光,如今却是黯然销魂,独自神伤,不由得幽幽叹了口气。想到全是赵宏刚生性太过混帐所致,忍不住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赵琳琅呆得半晌,颤声道:“哥哥将若丝送到我房里,但我却想到她是落花谷要抓的人,担心被爹爹发现后,怕惹祸上身不肯收留于她,就将她藏在了揽月楼,那楼里便种了许多美人醉。”话未说完,已忍不住落下泪来。

众人一起呆住,此事无论哪一步稍有偏差,柳若丝都绝不会中毒,却再也想不到世上竟会有如此巧合之事,她终究还是躲不过去,难道当真是她命中该有此厄?

龙惊非呆得半晌,看向蓝田玉。事到如今,再无可疑,这毒,便是蓝田玉所下,只是要他取她心头之血来为柳若丝解毒,一时却如何说得出口?蓝珠玉已尖声叫道:“龙公子,你难道不知我姐姐对她下毒也是为你?姐姐对你有救命之恩,此恩未报,难道你就要先杀了我姐姐不成?”龙惊非默然不语。

南宫暮雨看着他道:“解药非拿不可!这事你置身事外便是。”龙惊非微微叹了口气,看着蓝田玉道:“难道当真没有别的办法么?”蓝田玉默然摇头。蓝珠玉急得跳脚,突然眼前一亮,抓着蓝田玉道:“有的有的!怎么没有?只要你练成圣焰掌,就不必取心头之血了。”龙惊非大喜,道:“那可太好了!只不知这圣焰掌要多久才练成?”

蓝田玉却苦笑摇头道:“三日可有小成。只是这武功阴毒异常,一练便要毒火攻心而死,我却拿什么去练这圣焰掌?”蓝珠玉急道:“你前段时间不是刚刚练成碧玉和露丸么?有这三颗碧玉和露丸护住你心脉,你还怕什么?一定可以练成的!”

门口有人叹了口气道:“二谷主,那三颗碧玉和露丸,都已经没有啦!”却是四大花使听得这边动静,一起过来查看。说话的正是素菊使。蓝珠玉一怔道:“我们花了五年时间才找齐药物,又花了一年时间才练好这三颗,怎么会说没就没了?”龙惊非也大是奇怪,疑惑地看着蓝田玉。她却只是苦笑不答。素菊使看着龙惊非道:“那日公子伤重,谷主为了护住公子心脉拖延到回谷,已将这三颗碧玉和露丸都给公子服下了。”

龙惊非心里大震,他早知蓝田玉对己有情,却万料不到她居然会将这样珍贵的救命丹药尽数给了自己。那岂非便是自己断了她如今的生路?心里又是难过,又是感动,更是烦乱,一时说不出话来。

蓝珠玉已忍不住抱住姐姐哭了起来。蓝田玉却只是默然无语地看着龙惊非,眼睛霎也不霎,仿佛想要在自己脑中刻下他的容颜。龙惊非却不敢再看她平静温柔的脸,微微颤抖着转过头去。

蓝田玉痴痴看了片刻,突然微微一笑道:“得你为我落这一滴泪,也够了。”走到他面前,伸指将他脸上不知何时滑下的一滴泪拭去。她自觉必死,往日不肯说出的话便再无顾忌。龙惊非再也忍不住,伸手与她相握,却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