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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波书记回到家,猛然发现袁小安坐在沙发上。
“出去,你给我出去!”
袁小安扑通一声,跪倒在袁波书记面前。“叔叔,救救我,求你救救我,现在只有你能救我了……”
“你出去,我没有你这个侄子!”
“叔叔——”
一声叔叔,忽然就把袁波书记的心给叫翻了。是啊,这些年,袁小安就像恶梦一样纠缠着他,剪不断,理还乱。他曾不止一次冲自己亲手拉大的这个侄子吼:“我没你这个侄子!”不只如此,他还多次向佟***表态,如果查出在袁小安的问题上我袁波有什么牵连,杀我一百次我也不喊一声冤。是的,关于袁小安,袁波只是含辛茹苦将他拉大,至于他先后做的那些事,袁波要么不知情,要么就是知道也无能为力。谁能想到他袁家会出这么一个逆子呢?他费了多少心血,说了多少好话,可他能听进一句吗?惭愧呀,袁波书记常常彻夜不眠,心里是那么地愧对早逝的兄长,愧对袁氏祖宗,可对不起能顶啥用?看着这个不争气的东西一天天滑向罪恶的深渊,他除了祈祷,还能做什么?他曾铁了心要跟这个忤逆之子断绝关系,可扯断筋还连着肉,真能断得开吗?要是真能断得开,他在三河能有这么被动?要是真能断得开,他会委屈求全一次次向老大他们低头?要是……算了,世上哪有那么多要是!兴许,自己把他拉大,就是一个不该饶恕的罪过。
他怆然地闭上眼,跟袁小安说:“电话在那边,你自首吧。”
“叔叔——!”
“别叫我叔叔!”
袁波书记猛地踹开袁小安,走向电话,当他提起电话时,才猛然发现,家里的电话线早被掐断了。
“你?”他还没来得及把话骂出口,便看到一双凶恶的眼睛。那是丧心病狂袁小安的眼睛!
“你想做啥?”袁波书记忽然警觉地往后退了退,他的声音有些惊乱,嗓子里突然堵进了什么。
“既然你不认我这个侄子,也休怪我无情。”袁小安说着,一步步逼向袁波。
恰在这时,门被敲响,赶来的正是李春江跟李钰他们。一接到省城警方的电话,李春江马上判断到,袁小安很有可能溜到三河,他忽然就想到了袁波书记的安危。
听见门响,袁波书记拼上力气朝外喊:“人在我这里!”话还没落地,喉咙便被袁小安死死卡住。等李春江他们破门而入时,袁小安已持枪将袁波挟持到了阳台上。
情况相当危险,双方对峙不过几米,袁小安一边拿枪顶着袁波的头,一边冲李春江吼:“出去,都给我出去,马上为我准备车,我要安全离开三河。”
袁波书记刚要说话,头上便挨了重重一下。眼冒金星,有点看不清李春江他们了。
李春江指挥着警员,一步步往外退,目光一刻也不敢离开袁小安。袁小安越发得劲地说:“李春江,限你五分钟,如果敢跟我玩,我先送这老家伙上西天!”
外面,随后赶来的防暴警围了一圈,有人攀上楼顶,尝试着从阳台找突破点。李春江命令道:“备车,让他离开!”
李钰还在犹豫,被李春江狠狠踹了一脚。“还磨蹭什么,快备车!”几分钟后,一辆车停在了楼下。袁小安又吼:“警察全部离开,李春江,你把枪扔了,拿裤带绑住自己,到我这边来。”单一个袁波还不保险,袁小安想要双保险。
情况容不得李春江多想,他扔了枪,边解裤带边往里走,外面的警察慢慢退开。袁小安看了一眼楼下,用枪指住袁波的后脑勺,冲李春江吼:“快点,把皮带抽出来!”
李春江脑子里紧急思考着对策,借解裤带的工夫,再次扫了一眼阳台,如果纵身一跃,能抓到他持枪的那只手,就有机会。但是袁小安显然防着这点,他用袁波书记的身体做掩护,轻易不把自己暴露给李春江。
一步,两步,李春江边捆自己边往前移,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这一刻,系在袁小安枪口上的,可是两条人命啊!就在这时候,袁波书记突然睁开了眼,一看这阵势,猛地使出全身劲,朝袁小安撞去。李春江瞅准时机,纵身一跃,就在他抓到袁小安的一瞬,可怕的事发生了。
袁小安万没想到袁波书记会拼足了劲撞他,他的注意力全让李春江吸引了,结果身子忽地失去重心,朝后一倒,半个身子被撞到窗外。看着李春江飞身跃过来,下意识地就扣动了扳机。只听得呯一声,袁波书记头一歪,一股血了喷出来。
李春江高叫一声袁书记,可是迟了,等他将枪牢牢抵到袁小安头上时,袁波书记的身子已软下去了。紧急送往医院的途中,袁波书记慢慢合上了眼,李春江听到他最后喊出的两个字:“小安……”
听到噩耗,马其鸣再也止不住泪水。李春江却极不友好地说:“袁波书记的遇难,你应该负重要责任!”
是的,如果不是他们吵翻,如果不是他执意要对郑源采取措施,袁波书记不可能愤愤然回到家里,李春江还在另一个地方等着给他汇报案情呢。
得知袁小安被擒,童小牛爆出一阵狂笑,这是他为自己发出的笑,死亡的笑。他知道,同样的结局离他不远了。
当下他便冲手下吼:“朵朵呢,我要朵朵!”
遭到恶骂的手下也变得不管不顾起来,还是童小牛说得对,早晚是一死,干嘛要怕。怕难道就不死了?怕难道就能躲过一切?
一辆车静静地候在校门不远处
的转弯处,这是他们的最后一道晚餐,吃完这道餐,他们也该上路了。这个时候,谁的心里都没了“怕”这个字,横竖就一条心,拼一天是一天。
朵朵刚闪身,一个黑影便紧跟过去,没容路人发现,她就像风一样飘逝了。
而这一幕,被躲在暗处的另一双眼睛发现了,车子飞似的离开三河后,她掏出手机,拨通叶子荷的号,亲热地叫了声“子荷”,然后说:“我看到有辆车劫走了朵朵,好害怕,快**江追,晚了朵朵会没命的。”
就这一个电话,叶子荷微弱的呼吸再没接上,她的手奋力朝天空抓了几抓,在护工玉兰的惊叫声中,这个只剩了皮包骨头的女人终于闭上了眼。
打电话的女人不是别人,正是李春江的初恋情人楚丹。她来三河已有些日子了,只是从没打扰过李春江。她知道还不是时候,叶子荷一日不闭眼,她就一日没有见他的理由。当然,眼下她还是不急,事情总有风平浪静的时候,那也是春暖花开的时候。她合上手机,自信地笑笑,现在,她该找当初的雇主兑现承诺了。
想不到的是,当她走进汤萍家,看到的竟是一张狰狞无比的面孔。汤萍疯了,可怜的女人,居然没人知道她是啥时疯的,兴许是在接完父亲最后一个电话后,兴许是在看那些录影带时,的确,录影带上的吴达功很是能刺激人的神经,面对三个**裸的女人,他居然那么起劲。
总之,她是疯了。
她再也用不着绞尽脑汁,再也用不着为自己的野心、为男人的前程付出什么了。
这样真好。
十几辆警车牢牢地包围了堡子里,包围了望月楼。
这已是三天后的中午。
楼上,童小牛搂着朵朵的脖子,嘿嘿笑着。
楼下,李春江颤抖的双手竟握不住一把枪。
楼内空空如也。几个小时前,童小牛突然发了慈悲,命令手下带着苏紫和季小菲,离开这是非之地。老曾他们正是截获了那辆车,才得知童小牛的藏身之地。双方这样对峙了将近半个小时。
童小牛话说得很清楚,马其鸣到来前,谁也别跟他提条件,小心他不高兴把朵朵这小姑娘给废了。
朵朵的嘴用胶带粘着,双手反剪在后,三天里她经历了什么,谁也不敢想。李春江却不能不想。“他怎么还不来?”他冲老曾吼。老曾也是急得头上起火,连打几遍电话,马其鸣都说在路上,有几条路,路有多远,他们现在一刻也等不及了。
不能怪马其鸣,马其鸣比他们还急。可事情往往就是这样,越急越出岔子。马其鸣的车刚驶出三河,就被人拦了,又是上访的,一对老农民穿着孝衫,跪在路中间,为不明不白死去的儿子申冤。马其鸣被迫下车,听了一阵,原来是老人的儿子跟媳妇离婚,法院判决后又因财产分割问题从新疆带回打工的儿子,中途儿子突然死亡。法院只说是自杀,但为什么要自杀,怎么自杀的,法院一直没个说法。老人上访了半年,至今未果。老人边哭边说,他媳妇也死了,留下两个可怜的孙子,再要没人管,他就拿炸药包炸掉法院。又是一桩司法腐败案!马其鸣虽然很同情老人,但心里急着朵朵,他将事情托付给后面赶来的副市长,自己择另一条道赶来了。
童小牛看到马其鸣,扬声就笑:“姓马的,你还算个人,我还以为你吓死在洞里了。”
马其鸣看到朵朵,急火攻心,由不得抬高了声音:“童小牛,你把孩子放了,有啥条件跟我谈。”
“滚你妈的!”童小牛一只手伸进朵朵衣服里,一只手举着枪,“你现在心疼了,你不是爱玩吗,你不是觉得这样很刺激吗?姓马的,你是个罪人,你知道不?没有你,三河不会死这么多人,老子也不会杀人。马其鸣,你才是真正的刽子手!看到血腥你很满足是不?哈哈,那就让你看个够!”说着,哧一声,朵朵胸前的衣服被撕开了,露出一大片白。
“童小牛,老子宰了你!”李春江说着就要往前扑,被老曾死死地抱住了。
“李春江,你后悔了是不?来呀,陪我玩,你不是很想玩吗?有种你就往前走,信不信我一枪打烂她的头?”
李春江僵在了原地,他的心快要烂了。
“曾老黑,拿手铐铐住姓马的,让他上楼!”
“怎么办?”老曾犹豫地看着马其鸣,一时没了主张。
“还愣着做啥,铐。”马其鸣伸出胳膊,见老曾不动,厉声命令道。
“马书记……”老曾拿着手铐的手微微发抖,在丧心病狂的童小牛面前,这样做,无疑于送死。
“铐!”马其鸣又喝一声。看着楼下的景致,童小牛再次发出冷笑。“马其鸣,你也有今天啊,你先替我尝尝手铐的滋味。往上走,其余人全部退后一百米。”
听到这一声,老曾一把抓住马其鸣,说:“不行,马书记,这样做太危险。”马其鸣回过头,目光艰难地搁到李春江脸上,心里突然涌上一股子悔。如果不是他来三河,如果不是他执意要掀开这个盖子,或许,这一切就不会发生,想想死去的人,还有仍处在危险中的朵朵,他果断地下命令道:“听他的话,全部往后退!”
老曾看看马其鸣,又看看李春江,指挥着人马慢慢往后退。这时,负责狙击的李钰悄悄走过来说:“童小牛站的位置是个死眼,狙击手很难击中目标。”老曾说:“你留在这儿,我去!”
马其鸣按照童小牛的要求,一步步往楼
上走,空气突然间沉闷,谁的心都紧提了起来。李春江面无血色,他的身体必须靠老陈他们的支撑才能站起来。也难怪,刚刚经历了丧妻之痛,心爱的女儿又落入童小牛手中。短短三天,李春江经历了世上最残忍的两件事。
杂货铺四周,围观的群众堵了厚厚一层,人们的目光全都集中在马其鸣身上。望月楼的楼梯在西侧,跟童小牛站的位置很近,童小牛居高临下,目光一刻不离地盯住马其鸣。他的身后,是一间仓库的山墙,头顶是屋檐,整个身子都拿朵朵遮挡着。这个位置看起来他早就瞅好了,枪法再准的狙击手,也很难做到避开朵朵而将他一枪射死。
对面一户人家的屋顶上,老曾端着枪,瞄了半天,沮丧地放下了。“妈的。”他骂了一句,再次端起枪。
马其鸣上到了二楼。童小牛突然命令他停下。“把鞋脱了,皮带抽下来!”
马其鸣犹豫一会儿,还是脱了鞋,抽掉皮带。这样,他走路的姿势就很难看了,既或搏斗起来,也只有死挨的份。再有半层就到三楼了。童小牛**笑着,他已想好,今天决不让马其鸣活着离开堡子里。这个可恶的男人,该为他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就在这时,楼上忽然闪出一个影子。谁也没留意,老钱是怎么摸到楼上的,人们在高度紧张中反倒把他给遗忘了。只见他像猫一样,弯着腰,高抬着脚,一步步的,朝童小牛逼近。
楼下的人全都屏住呼吸,童小牛一旦发现,老钱第一个会没命。还好,童小牛的注意力完全让马其鸣吸引了,他做梦也不会想到,年近七旬的钱百万会攀附着后墙的窗子,爬上楼顶,而且手里提着把斧子。
马其鸣终于上了三楼,因为抽了皮带,他的裤子不时往下掉,不得不走一步,提一下,楼梯上的杂物刺穿了他的脚心,血都渗了出来。
“哈哈,姓马的,现在还想玩不,往前走,不许朝后看!”
就在马其鸣快要接近童小牛的当儿,老钱突然喊了一声:“童小牛!”童小牛猛朝后一望,就见年迈体弱的老钱抡圆了斧子,朝他劈来。童小牛惊得往后一趔,眨眼工夫,他的枪便对准了老钱。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关键时刻,对面的枪响了,呯一声。人们看见,童小牛手臂一软,紧跟着,老钱的斧子也到了,谁也没想到,老钱会有勇气将斧子直直劈进童小牛的脑袋。
“不要啊!”
一声呐喊从远处传来,人们掉头一看,童百山跌跌撞撞从人堆里扑过来,对着儿子,喊出了撕心裂肺的一声。
童百山是在出逃时突然听到消息的。
在省城那个秘密住所待了几天,童百山先后跟老大父子、程副主任打过电话,没想到,他们的口气一样恶,尤其程副主任,大骂他不是东西,怎么能沾上毒品。童百山本想跟程副主任解释,说那东西不是他沾的,是他们硬要他保管。程副主任哪听他这个,一口一个饭桶,骂得童百山心寒。他终于知道,姓程的也想踢开他了。接着,他跟老大父子最后摊牌,没想他条件还没讲出来,杀手就到了。幸亏他早有准备,这才捡了一条命。
在省城东躲西藏的日子里,他已听到袁小安的消息,省城警方封锁了所有交通要道,通缉令贴得到处都是。很显然,老大父子将警方的视线全都转移到了袁小安身上,看来他们又在玩老把戏了。他心里恨着,越发替自己的处境担忧。老大父子绝不会放过他,一定会将他跟袁小安一样,献给警方。靠着过去一个手下帮忙,他联系到了离开省城的车辆。这时候他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逃,逃到境外。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好在两个月前,他就将百山集团所有的资金连同银行刚刚贷到的五百万秘密转到了国外的账户上。只要能逃出去,就有办法将儿子也弄出去,凭儿子犯的那点事,还不至于让马其鸣他们枪毙掉。
就在他摸黑爬上一辆长途运输的康明斯时,电话响了,打电话的竟是钱百万,这老东西,他咋知道号码的?
钱百万只在电话里说了一句:“童百山,你儿子把你姑娘糟蹋了!”
“啥?”
童百山只觉五雷轰顶,当下他从集装箱里跳出来,连滚带爬就往吴水跑。边跑边喊:“不要啊,不要啊,老天爷,你饶过我吧……”
这个世界上,除了他和老季,怕是没人知道这个天大的秘密,姓钱的怎么啥都知道啊!
季小菲是童百山的亲生女儿!
季小菲的母亲正是当年童百山师傅的女儿,跟师傅提亲遭到拒绝后,童百山一怒之下将师妹压倒在车间里,毫不犹豫就给**了。原想生米做成熟饭,再跟师傅认错,哪知师妹是个倔性子,当下一头就撞在了车**。童百山既惊又吓,连夜逃出三河。多年后他回到三河,才听说师妹嫁给了老季,还生下了那个孽种。
这些年,随着季小菲一天天长大,这件事就像一个恶瘤,压得他喘不过气。他曾多次想拿钱赎罪,可老季两口子哪肯要他的钱,哪肯原谅他!
童百山一路走,一路吼。老天爷,不要啊!
他最担心的,就是儿子童小牛。自打儿子跟季小菲有过节之后,恶梦一天也没中断,他真是天天怕,夜夜怕,生怕有一天老天爷给他最恶的惩罚。为此,他宁可忍着心痛,也不把儿子从看守所弄出来。一听儿子嘴里喊出“季小菲”三个字,他的魂就没了。
看到儿子倒下去,童百山悲绝地吼了一声,一头栽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