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7章 带我回家
第337章 带我回家
宜洛眸光一转，望向窗外的月亮，是一轮满月，没有半点残缺。“还记得那日，也是这样圆满的月亮，你说我是哪宫的小太监，现在想想，真是很可笑。”
倚微闷闷地，她并不记得自己说过，心里因着李宣离的事有些难过，她噘着嘴道：“天下哪有你这么好看的小太监？”
“那天你也是这样说的。”宜洛轻轻地在倚微左脸颊上啄了一下，道：“以后，我们每夜都这样赏着月色好吗？”
“人终是逃不了生死的，若是我先离你而去呢？”倚微顺着宜洛的眸光看过去，记忆中的娘亲，总是一个人孤单单地坐在院子里看着月亮，她说那是故土的方向。
“你不会比我先离开，只要我还在你身边。”宜洛搂紧了倚微的肩膀，是多少年的执念，是多少年的等待，原来爱她，已经成了他的一种习惯。
他低沉着声音道：“若是我先去了，你就......”
“你若是离开我了，那我余生再不赏月色。”倚微迎着如银的月光，闭上了眼睛，长如羽翼的眼睫轻轻颤动，此时，她脸上无一点脂粉，却依旧美到能撼动宜洛的心。
这一夜，在寂静无声的深宫里，在庄重严肃的书房里，在皎皎如银的明月里，他们彼此相拥，心心相依。
他们二人，纵使一个弑兄夺位，一个毒如蛇蝎，可自此，他们不惧任何人的目光，只遵从心底的声音，既然选择了相爱，那便让这爱情惊天动地。
李宣离离开京都的那天。
倚微正欣赏着尚衣局新供上的衣裙，她只一眼淡淡看去，皆是夺目锦绣。
绣娘谄媚道：“皇后娘娘，这些衣裙皆是用最上好的材质缝制而成，满天下，独娘娘这里有。皇上吩咐过了，只有世上最好的东西才配得上娘娘。”
“皇上真是这样说的？”倚微纤手触摸而过，这衣裙上的每一针每一线皆是花费极大成本的。
绣娘继续道：“奴婢怎敢欺骗娘娘呢？这满宫上下，何人不知？皇上恨不得将全天下的至宝放于娘娘手心。”
“你说的话，本宫很是喜欢，这串玛瑙手钏就赏给你了。”倚微随手赏下一条手钏，绣娘谢恩的话，她已经不想去听了，但是她喜欢这种感觉。
向晚踱步走过来，在倚微耳边上说：“娘娘，李相今日离了京都了。”
倚微只觉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过了良久良久，她才冷不丁地问道：“他要回哪里去？”
向晚想了想，答道：“是遥川。”
“遥川、遥川......”倚微喃喃念道，遥川是......是......是娘亲的故土啊。
“娘娘，奴婢也是今日才发现，李相将夫人的遗体葬在了遥川。”向晚叹了声，才道。
倚微突然大笑着，笑着，直至声音越来越沙哑，直至眼泪打湿了她的脸颊。
“娘娘，李相离开不久，你若是想见见......”
“不，我不会去的。”倚微慢慢地蹲下身子，像无数个雷雨深夜里，她双手将自己环抱。
李宣离真是残忍啊，娘亲等了他一生，却是死后数年才等来他的陪伴。
李宣离走了，倚微该高兴的，只是为什么，为什么她觉着有一种孤独感自心底而生？
霎时，倚微直起身子，她拖着繁重的礼服，直直地向前奔去，她不知道自己要跑到哪里，她只是朝着一个方向，奔跑着，她听不见身后众人的呼唤，她看不见脚下的土地，她只是奔跑着，倔强地奔跑着。
终于，当一片片乌云遮住这大昭的天空，当雨水如刀剑般狠狠击打在倚微的身上，她停下了脚步，面色惊愕。
耳边，忽然有两个小宫女小声说着：“今日李相离京的时候，我就在这里偷偷看着，唉，他年未半百，却几乎是满头白发，那背影，颓废而苍老。任是谁，也无法将他与曾经权倾朝野的李相联系起来。”
“可是，我怎么听说李相可是风度不凡，尤其他年轻的时候，不知有多少名媛淑女对他芳心暗许，怎么会......”
“这我就不清楚了，我今日看见的他就是一个步履蹒跚的老者......”
两个宫女见着倚微，她们从未见过皇后真人，便也不认识她，只见得她衣裳贵重，想必身份不凡，又见她浑身湿透，便好声问道：“这位贵人，雨下得越来越大，你可是没带伞？奴婢这里多出了一把。”
宫女们伸手递出油纸伞，倚微却是摇摇头，问其中一个宫女：“今日，是你见着李相离京吗？”
小宫女有些错愕，但还是礼貌地回答：“就在两个时辰前，李相的马车就是从这走过的，奴婢远远地看了几眼。”
“你可记得他穿着如何？”倚微继续问道。
小宫女细细回忆了一下，道：“好像是一袭白色的长袍，杏花一般的颜色。”
倚微闻后，惨惨笑着，杏花一般的颜色......她转过身，望着来时的方向走着。
身后，有个宫女急忙忙地跑来，“伞......”
倚微淡淡推开，道：“不要跟着。”
不知走了多久，雨还是没停，倚微已经感受不到身上的寒冷了，她好久没有这样痛痛快快地淋过雨了。
她知道，她再也没有机会见到李宣离，再也没有机会了......
恨了这许多年，其实，倚微一直都期待着李宣离能以一个父亲的姿态对她笑一笑，一直都很期待，像记忆中，他对着馥玉的笑容那般。
今日起，倚微知道，这一生是不可能实现了，倚微同样知道，不去送李宣离，是因为她知道自己不可能有勇气原谅他所做的一切，他也不可能会承认他犯下的罪孽。
他们父女，其实很相似。
“朕终于找到你了。”宜洛解下外袍围在倚微的身上，心疼道。
倚微回之一笑，这一瞬间，她似有千言万语，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只是默默的将头靠在宜洛的怀里，那个地方，是她所拥有的最温暖的地方，是一个不会让她孤独的地方。
她将头深深埋在宜洛的怀里，颤颤说着：“带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