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瑞蕙之死（二）

第243章 瑞蕙之死（二）

慕予看着血不停地由瑞蕙的胸口里喷涌，他竟毫无办法，他只能撕下身上的布条，欲去堵住那汩汩流动的血，似是有些自欺欺人。

瑞蕙强撑着气力，她的声音极其微弱，道：“慕予啊，你从来没有对不起我，你只是太傻了，傻到没有爱上我······你知道吗？我多想还能活着，这样至少会有一天，我可以······我可以听到你说······爱我······”

瑞蕙的脸上带着几分期许的笑意，像是要燃尽生命里的最后一点美丽，绚烂如烟花。

火树银花，繁华梦落。

人生本就是一场梦，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天上人间。

慕予紧紧抱着怀中的女子，他张开嘴唇，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那句话，那句她想要听到的话，“瑞蕙，我······”

瑞蕙伸出手指掩住慕予的唇，她的眼神迷离而坚定，道：“我不要谎言，如果还有来生······将那句话说给我听好吗？”

慕予眼中的泪终是无声滴落在瑞蕙的脸上，烫疼了她所有的情意。他点了点头，然后靠在她的额头上，极力忍着声音的哽咽，柔声道：“来生，我将欠你的情都还给你。”

这一生，他已无力偿还了。

“慕予啊，这个世间上，不会有比我更爱你的人了······”瑞蕙靠在慕予的怀里，终是闭上了眼睛，她的嘴角竟弯成月牙的弧度，像是带着一个甜美的笑容，睡着了一般。

慕予看着“沉睡”的瑞蕙，他颤颤地伸手，擦拭干净她脸上的血迹。

瑞蕙已经没了呼吸，可他还能感受到她的温度，仿佛她只是睡着了一般。

这一刻，慕予似回忆起他们之间所有的事情。

第一次见瑞蕙，是在玉春城下，她一袭戎装立于马上，手持一柄红缨长枪，眼里流露出的是不可一世的骄纵。

慕予还记得那时候，自己因为她那双酷似倚微的眼睛，而乱了心神。

战场之上，此为大忌。

直到挑散她的长发，慕予才意识到她是一个女子。

也是那一刻，瑞蕙对他心动了。

第二次见瑞蕙，是玉春城破时，她站在浮尸骸骨之中，道：“慕将军，我要嫁给你。”

慕予忘不了那天，她那铿锵有力的告白，明明是告白，却带着视死如归的神情。

那日的城楼上，瑞蕙的话似在不停回荡着，伴随着风呼啸的声音。

悲壮至极。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一个女子。

第三次见瑞蕙，是在金銮殿上，她一袭女装，当着大昭文武百官的面，对他说：“你未婚，我未嫁，我们何不结两国之好？”

而他当时说：“臣无心娶妻。”

瑞蕙说得那般理直气壮，却还是得到了拒绝。

可她依旧是那个骄傲的公主，傲视众生。

慕予的脸上一阵惘然，他手上的血迹正在慢慢凝固。

有些事，只有当失去之后才会知道有多伤痛。

这一刻，慕予都不知道自己是否爱上了瑞蕙。

然而慕予清楚地知道，这一生，他永远都忘怀不了瑞蕙，这个为他而死的女子，这个死在他怀中的女子。

有一种情感，凌驾于情爱之上，正如慕予对瑞蕙。

他将瑞蕙缓缓放在地上，拂开她额上的碎发，轻轻的说着：“来生，我将欠你的情都还给你，你想要什么，我便给你什么；你想做什么，我便为你做什么；你想去哪里，我便陪你去哪里。只是今生，我注定是要为了她。”

慕予闭上双眼，他拾起遗落在一旁的剑，肃然而立，眉宇间尽是杀气。

风吹来一阵寒意，吹来漫天的枫叶，枫叶在空中飘曳，摇摇落在地上，落在累累的尸首上，像是一场无声的舞蹈，以最决绝的舞姿哀悼。

慕予已经杀红了眼，全然不顾自己的身体，敌军的刀剑在他的身上割开一处处伤痕，甚至当刀插进了他的肋骨处，他只是闷哼了一声，拔出来再削去一个人的头颅。

慕予眼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倒下，其中，有敌人的，更多的是自己同生共死的兄弟，而他自己也终将精疲力尽。

然而，慕予已分不清身上的血，究竟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

今日，他既是来了，就没想活着回去。或许在旁人的眼里，他的所作所为皆是毫无意义的抗争，还白白连累了许多人的性命。

可慕予为一个将军，就得有一个将军的信念。

一个将军，就应该是死在战场上。

只有死在了战场上，才完成了一个将军的使命。

慕予手下的将士亦是如此，他们一个个皆是有着铮铮铁骨的男儿。

既是入了军队，就得以一个骄傲的姿态死在战场上。

家国已亡，生亦何欢？死亦何惧？

于徽的眸中顿生了几分敬畏，他拎起自己的佩剑，迅速地走下城楼，该是时候了，他要亲自击败那个少年将军。这样日后，名扬天下的将军只会是“于徽”。

此时的慕予，就像是一匹恶狼，从眸子里迸发的杀气令人不寒而栗，围着他的敌军皆颤颤发抖，不敢上前靠近他。

慕予的剑刃泛着寒光，血滴顺着剑锋滑落，他冷冷的抬眼，只见于徽自城门驾马飞奔而来。

于徽翻身下马，手中的剑借势向慕予刺去。

慕予挥剑，硬生生地接住于徽的招数，若是平时，他定不会力不从心，只是现在，他已经耗尽了太多精力。身子一动，肋下便是皮肉撕扯的疼痛。

这修罗战场上，只剩下慕予孤军作战，而双拳也终究难敌众手。

于徽招招致命，他的剑锋一偏，刺向慕予的脖颈处。然后于徽使了一个眼色，周围的人立即对慕予群起而攻之。

于徽才不在意什么胜之不武，只有赢了才是最终目的。

慕予险险避开于徽的杀招，他长剑一扫，挑开了身后众人的刀剑。

于徽趁机再次砍向慕予，他锋利的剑刃在慕予的左脸一划，生生地在慕予的脸上划出了一道血痕，这道伤痕自左眼角往下蜿蜒，伤痕不长却深，足以毁了一个人的容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