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黒钟大街与擎天大厦
sat oct 31 09:50:01 cst 2015
马车队缓缓停了下来。他们在喧嚣的闹市里下车，穿着修身长袖衣的男人们戴着垂檐皮帽，挎着长方皮袋脸色肃然。女人们在清凉的秋后，都穿着紧身长裙，有些像偏南方的旗袍样式，这是今年夏天从南方席卷而来的新风尚。
“魔都，魔都，要是我在魔都找到一个在黑钟大街上扎稳脚跟的帅气小伙，我会毫不犹豫的嫁给他！”那是俞长缨在大叫的声音，她哥哥努力地去堵住她的嘴，她却像一片飞舞的花瓣般从他的双手间溜走。
远远传来俞长缨补充般的呼喊声：“当然他要温柔哦！”
身穿紧身长裙的都是成年女性。禹轩在大街上观察了一会，发现与俞长云兄妹同龄的少年少女都穿着轻松凉爽，毫不在意的显露青春朝气的躯体。男孩大多穿着紧身背心，宽松长裤，女孩清一色的贴身短裤，短袖衬衫。
这个城市和禹轩所认识的世界仿佛不同。
“对了，刚才俞长缨说的那个，黑钟大街是什么？”禹轩忽然问一个装戴整齐，彬彬有礼的青年人，他是车队的领队，一路上休息的时候和禹轩说过几句话。
“那个啊。”青年露出意外的微笑，“喏，你看。”
循着青年的指尖，禹轩抬头遥望，不远处高楼林立之间，一座显得有些古旧的钟楼，表面泛着一定年代的灰黄质感。巨大的圆形石钟镶嵌在钟楼表面，被岁月褪去光泽色彩的指针一颤一抖地移动，仿佛一颗高高在上的眼珠，俯瞰着大街来来往往的人流。
“黑钟，说的就是那座钟楼，看到没有，钟盘是黑色的，据说原本之前……”
青年的话，他的声音渐渐模糊了，接下来禹轩都无法听清，因为潮水一般的记忆忽然之间就涌了上来。它们淹没了禹轩心里的一切，又飞快地消褪，露出一幅泛黄的画面。一座削尖的钟楼，被无数低矮的房屋簇拥着，小男孩跨坐在马车的座位，仰望钟楼塔顶的飞鸟。
“你怎么了？”青年关切地问。
禹轩尴尬地一笑，摆摆手说：“没什么，十年前我来过这里，只是没想到仅仅过去十年，一切都变了样。”
“很宏伟吧，简直就是奇迹，但龙夔城主就是能够创造奇迹的，伟大的男人。”青年掩饰不住语气中的崇拜，他叼着一根笔直的烟斗，手里不知何时出现一撮烟草和一块长方体的小小骨盒。他熟练地将烟草塞入烟斗，扳动骨盒的一块转轮，火苗嗤的一声蹿出来。
青年无不节制的吸了一口烟，礼仪举止透露出一种刻意模仿的感觉，他吐出一口烟圈。“你吸烟吗？”青年扭头问。
“不不不，以前养成的习惯，我不想再添加不必要的麻烦。”禹轩摇头拒绝。在骨都那种地方，想要吸烟，特别在凛冬之日的时候，真是一个天大的麻烦。
“看来阁下的确不是从魔都附近来的，以前从事哪个行业？”青年感兴趣的说。
“骨都。”禹轩顿了顿，“兽骨批发，你知道那种地方除了贩卖从外地运入的必需品外，就只有这一行可干了。”
“喔喔，那可是很赚钱的呐，很有前途的行业。”青年兴奋起来。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谈话，青年是个心怀大志，跃跃欲试的人，无意中他透露想要在黑钟大街，这个魔都的主要商业大街闯出一片天地。但禹轩不知道他真正的方向在哪里，因为他并没有说，大概青年自己也没想好。这样的话根本不可能在这个地方大展拳脚，甚至连扎稳脚跟的不大可能，禹轩心里忽然就有了这样的想法。
很快有人招呼青年，引领着车队的人步行前往。大概转了一个街道，来往密集的人流陡然稀疏起来，整条大街空空荡荡，走在这里的人全都步伐匆匆，井然有序。先前看到的那座钟楼恰如其分的镶入大街中段的位置，和周围的高楼大厦融成一体，这里大概就是青年所说的黑钟大街了。
“擎天大厦。”有人不由自主的感叹，禹轩抬起头，直到颈部脊椎达到弯曲的极限，他才堪堪看到大厦的全貌。清一色的单面透明晶窗户蔓延直上，庞然竖直的躯体越来越窄，最后顶部是一根狭长的针状结构。来之前他就已经了解过他们的目的地，魔都迄今为止最高建筑，高度达到惊人的三千尺！
据说这是那位投资者为了向某句最喜爱的恢弘诗词，做最诚挚的致敬。
“擎天大厦最顶一层，就是此次四盟宴会的举办地点，那里是一个旋转餐厅，专门开辟下一层作为旋转餐厅的机械结构。餐厅能够缓慢转动，在魔都的最高楼，眺望人类迄今所能目睹的最远地平线。”俞长云在他身边说。明显这是魔都周围的常识，这是专门为他说的话。
“这是第一次，我觉得，平生我第一次有了这样的一个想法。”禹轩说。
俞长云笑说：“难道是平生第一次这么震撼？”
“不。”禹轩低下头，连他都没有发觉自己的牙齿相错，咯吱作响。
“这是我第一次觉得，我们面对自然的时候不再是无力的婴孩，或许我们真的能战胜自然也说不定。”
他忽然又回想起冰封平原上，那爆裂迸发，如同无穷无尽的泥壤浪潮中，若隐若现的那一对利爪。连面对着一座冰山般的开山甲兽都没有的那种无力感，在当时狠狠地挫败了他的自信心。他那时候本以为，有了那把剑，连开山甲兽都无法抵挡的他，在冰封平原上唯一畏惧的只有人。
俞长云“哈”了一声，没多在意，在他眼里自然早已经被那漫无边际的田野和高耸指天的高楼所征服。擎天大厦一层，明堂辉煌的大厅里，车队一众人排队进入云梯里，踩着缓缓上升的地板，向高高在上仿佛不可触及的大厦顶层攀升。所谓云梯是由大型蒸汽机为动力，动滑轮为机械结构的爬楼工具，已经在魔都普及开来，发明者甚至获得魔都的黑钟奖。
狭窄的空间里，禹轩和俞长云兄妹跟那些厨师学徒们挤在一起，云梯攀升时觉得头轻脚重，禹轩感觉大为惊异。本来他想再问俞长云一些问题，但其他陌生的人挨得他很近，话到嘴边又不好意思了。
云梯外传来清脆的一声铃铛响，头重脚轻的感觉缓缓消失了。紧闭的铁栅门向两侧拉开，一个侍者模样的人客气地站在门外，朗声问：“请问是登高酒楼派来的厨师吧，林坦先生特意说过的那家酒楼。”
马上负责的人上前与其洽谈。陆陆续续走出云梯，外面是餐厅大厅。四周由透明晶磨成的落地窗包围大厅，光线明亮，四根木柱支撑透明晶桌面的圆桌有规律的排列，总数大概在十一二桌左右。最靠近中间的有三桌，成三角形排列，也是这次宴席的最重要人物落座之地。
“后厨往这边走，由于这一次是林坦先生特别邀请你们过来，而我们旋转餐厅也有自己的厨师团队，所以还望各位不要刻意改变厨房的器具位置。”侍者引路。为了旋转餐厅的整体感，厨房位于旋转餐厅的上方小一些的房间里，所以云梯并不能直接通往厨房。名义上，旋转餐厅还是擎天大厦的最顶层，事实上旋转餐厅上还有两层，分别作为厨房和维护层。
沿着餐厅一道不起眼的旋梯盘旋直上，他们来到整洁干净的厨房。接下来并没有禹轩什么事情，不过作为跟随过来的三个局外人，他们也不得不帮忙登高酒楼的厨师团队整理材具。
“禹轩，平日你都刀不离身的，今天怎么没把刀挎在腰间了。”俞长云帮忙把玉碟堆在一起，俞长缨在下面和几个人专门清洗玉碟。
禹轩扫了扫人群，问：“你的邓芙梨呢，不是她邀请我们过来这边的吗？刚才在车队还见到她，现在人影都见不着了。”
“这次她邀请我们来魔都，可不是为了这次宴会。大概……”俞长云扶了扶玉碟堆，说：“我会在魔都住下来。”
禹轩总算明白了，这一次不是来魔都的旅游，而是进入魔都的契机。这次进城是严肃而决绝的，再一次出城，要么是和家人朋友家乡聚会，要么就是彻底失败等待回去东山再起。禹轩总算理解俞长云一路上的沉默，看起来俞长缨并不知道他这个想法，估计过不久俞长云就会将她送回高士城。禹轩没有理由不跟着俞长云，他曾许下诺言，为了实现他也必须留在魔都。
“我知道了。“禹轩刻意让自己的语气轻松起来，“帮我预留一个床位吧，祝愿你在魔都的事情进展顺利。”
在这繁忙昌盛的城市，抬头仰望连天空都被大厦切割成可怜的几片，禹轩没有任何把握能让他或者俞长云在川流不息的人流中拔尖显眼。他们都不是人中龙凤，不可能鹤立鸡群，这件事情的难度无异于在一片汪洋般的鹤群中，让一只幼稚的雏鸡颤颤巍地站在鹤顶上。
马车队缓缓停了下来。他们在喧嚣的闹市里下车，穿着修身长袖衣的男人们戴着垂檐皮帽，挎着长方皮袋脸色肃然。女人们在清凉的秋后，都穿着紧身长裙，有些像偏南方的旗袍样式，这是今年夏天从南方席卷而来的新风尚。
“魔都，魔都，要是我在魔都找到一个在黑钟大街上扎稳脚跟的帅气小伙，我会毫不犹豫的嫁给他！”那是俞长缨在大叫的声音，她哥哥努力地去堵住她的嘴，她却像一片飞舞的花瓣般从他的双手间溜走。
远远传来俞长缨补充般的呼喊声：“当然他要温柔哦！”
身穿紧身长裙的都是成年女性。禹轩在大街上观察了一会，发现与俞长云兄妹同龄的少年少女都穿着轻松凉爽，毫不在意的显露青春朝气的躯体。男孩大多穿着紧身背心，宽松长裤，女孩清一色的贴身短裤，短袖衬衫。
这个城市和禹轩所认识的世界仿佛不同。
“对了，刚才俞长缨说的那个，黑钟大街是什么？”禹轩忽然问一个装戴整齐，彬彬有礼的青年人，他是车队的领队，一路上休息的时候和禹轩说过几句话。
“那个啊。”青年露出意外的微笑，“喏，你看。”
循着青年的指尖，禹轩抬头遥望，不远处高楼林立之间，一座显得有些古旧的钟楼，表面泛着一定年代的灰黄质感。巨大的圆形石钟镶嵌在钟楼表面，被岁月褪去光泽色彩的指针一颤一抖地移动，仿佛一颗高高在上的眼珠，俯瞰着大街来来往往的人流。
“黑钟，说的就是那座钟楼，看到没有，钟盘是黑色的，据说原本之前……”
青年的话，他的声音渐渐模糊了，接下来禹轩都无法听清，因为潮水一般的记忆忽然之间就涌了上来。它们淹没了禹轩心里的一切，又飞快地消褪，露出一幅泛黄的画面。一座削尖的钟楼，被无数低矮的房屋簇拥着，小男孩跨坐在马车的座位，仰望钟楼塔顶的飞鸟。
“你怎么了？”青年关切地问。
禹轩尴尬地一笑，摆摆手说：“没什么，十年前我来过这里，只是没想到仅仅过去十年，一切都变了样。”
“很宏伟吧，简直就是奇迹，但龙夔城主就是能够创造奇迹的，伟大的男人。”青年掩饰不住语气中的崇拜，他叼着一根笔直的烟斗，手里不知何时出现一撮烟草和一块长方体的小小骨盒。他熟练地将烟草塞入烟斗，扳动骨盒的一块转轮，火苗嗤的一声蹿出来。
青年无不节制的吸了一口烟，礼仪举止透露出一种刻意模仿的感觉，他吐出一口烟圈。“你吸烟吗？”青年扭头问。
“不不不，以前养成的习惯，我不想再添加不必要的麻烦。”禹轩摇头拒绝。在骨都那种地方，想要吸烟，特别在凛冬之日的时候，真是一个天大的麻烦。
“看来阁下的确不是从魔都附近来的，以前从事哪个行业？”青年感兴趣的说。
“骨都。”禹轩顿了顿，“兽骨批发，你知道那种地方除了贩卖从外地运入的必需品外，就只有这一行可干了。”
“喔喔，那可是很赚钱的呐，很有前途的行业。”青年兴奋起来。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谈话，青年是个心怀大志，跃跃欲试的人，无意中他透露想要在黑钟大街，这个魔都的主要商业大街闯出一片天地。但禹轩不知道他真正的方向在哪里，因为他并没有说，大概青年自己也没想好。这样的话根本不可能在这个地方大展拳脚，甚至连扎稳脚跟的不大可能，禹轩心里忽然就有了这样的想法。
很快有人招呼青年，引领着车队的人步行前往。大概转了一个街道，来往密集的人流陡然稀疏起来，整条大街空空荡荡，走在这里的人全都步伐匆匆，井然有序。先前看到的那座钟楼恰如其分的镶入大街中段的位置，和周围的高楼大厦融成一体，这里大概就是青年所说的黑钟大街了。
“擎天大厦。”有人不由自主的感叹，禹轩抬起头，直到颈部脊椎达到弯曲的极限，他才堪堪看到大厦的全貌。清一色的单面透明晶窗户蔓延直上，庞然竖直的躯体越来越窄，最后顶部是一根狭长的针状结构。来之前他就已经了解过他们的目的地，魔都迄今为止最高建筑，高度达到惊人的三千尺！
据说这是那位投资者为了向某句最喜爱的恢弘诗词，做最诚挚的致敬。
“擎天大厦最顶一层，就是此次四盟宴会的举办地点，那里是一个旋转餐厅，专门开辟下一层作为旋转餐厅的机械结构。餐厅能够缓慢转动，在魔都的最高楼，眺望人类迄今所能目睹的最远地平线。”俞长云在他身边说。明显这是魔都周围的常识，这是专门为他说的话。
“这是第一次，我觉得，平生我第一次有了这样的一个想法。”禹轩说。
俞长云笑说：“难道是平生第一次这么震撼？”
“不。”禹轩低下头，连他都没有发觉自己的牙齿相错，咯吱作响。
“这是我第一次觉得，我们面对自然的时候不再是无力的婴孩，或许我们真的能战胜自然也说不定。”
他忽然又回想起冰封平原上，那爆裂迸发，如同无穷无尽的泥壤浪潮中，若隐若现的那一对利爪。连面对着一座冰山般的开山甲兽都没有的那种无力感，在当时狠狠地挫败了他的自信心。他那时候本以为，有了那把剑，连开山甲兽都无法抵挡的他，在冰封平原上唯一畏惧的只有人。
俞长云“哈”了一声，没多在意，在他眼里自然早已经被那漫无边际的田野和高耸指天的高楼所征服。擎天大厦一层，明堂辉煌的大厅里，车队一众人排队进入云梯里，踩着缓缓上升的地板，向高高在上仿佛不可触及的大厦顶层攀升。所谓云梯是由大型蒸汽机为动力，动滑轮为机械结构的爬楼工具，已经在魔都普及开来，发明者甚至获得魔都的黑钟奖。
狭窄的空间里，禹轩和俞长云兄妹跟那些厨师学徒们挤在一起，云梯攀升时觉得头轻脚重，禹轩感觉大为惊异。本来他想再问俞长云一些问题，但其他陌生的人挨得他很近，话到嘴边又不好意思了。
云梯外传来清脆的一声铃铛响，头重脚轻的感觉缓缓消失了。紧闭的铁栅门向两侧拉开，一个侍者模样的人客气地站在门外，朗声问：“请问是登高酒楼派来的厨师吧，林坦先生特意说过的那家酒楼。”
马上负责的人上前与其洽谈。陆陆续续走出云梯，外面是餐厅大厅。四周由透明晶磨成的落地窗包围大厅，光线明亮，四根木柱支撑透明晶桌面的圆桌有规律的排列，总数大概在十一二桌左右。最靠近中间的有三桌，成三角形排列，也是这次宴席的最重要人物落座之地。
“后厨往这边走，由于这一次是林坦先生特别邀请你们过来，而我们旋转餐厅也有自己的厨师团队，所以还望各位不要刻意改变厨房的器具位置。”侍者引路。为了旋转餐厅的整体感，厨房位于旋转餐厅的上方小一些的房间里，所以云梯并不能直接通往厨房。名义上，旋转餐厅还是擎天大厦的最顶层，事实上旋转餐厅上还有两层，分别作为厨房和维护层。
沿着餐厅一道不起眼的旋梯盘旋直上，他们来到整洁干净的厨房。接下来并没有禹轩什么事情，不过作为跟随过来的三个局外人，他们也不得不帮忙登高酒楼的厨师团队整理材具。
“禹轩，平日你都刀不离身的，今天怎么没把刀挎在腰间了。”俞长云帮忙把玉碟堆在一起，俞长缨在下面和几个人专门清洗玉碟。
禹轩扫了扫人群，问：“你的邓芙梨呢，不是她邀请我们过来这边的吗？刚才在车队还见到她，现在人影都见不着了。”
“这次她邀请我们来魔都，可不是为了这次宴会。大概……”俞长云扶了扶玉碟堆，说：“我会在魔都住下来。”
禹轩总算明白了，这一次不是来魔都的旅游，而是进入魔都的契机。这次进城是严肃而决绝的，再一次出城，要么是和家人朋友家乡聚会，要么就是彻底失败等待回去东山再起。禹轩总算理解俞长云一路上的沉默，看起来俞长缨并不知道他这个想法，估计过不久俞长云就会将她送回高士城。禹轩没有理由不跟着俞长云，他曾许下诺言，为了实现他也必须留在魔都。
“我知道了。“禹轩刻意让自己的语气轻松起来，“帮我预留一个床位吧，祝愿你在魔都的事情进展顺利。”
在这繁忙昌盛的城市，抬头仰望连天空都被大厦切割成可怜的几片，禹轩没有任何把握能让他或者俞长云在川流不息的人流中拔尖显眼。他们都不是人中龙凤，不可能鹤立鸡群，这件事情的难度无异于在一片汪洋般的鹤群中，让一只幼稚的雏鸡颤颤巍地站在鹤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