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0殒命
0110殒命
操场边的长椅上，李明谦沉默着。
他知道高阳是郑依依方面的人，刚才自己的奖学金就是他递到郑依依手里的。
但是，他依旧选择不说话。
高阳皱眉道：“他们是不是经常欺负你。”
“那是我的事！”李明谦低着头，咬牙道。
“你母亲身体不好？”高阳想起刚才那几个学生说的话，轻声问道。
“那也是我的事。”李明谦的肩膀微微发抖，不知道是恐惧抑或是愤怒。
“那好，为了不让郑依依奖学金落入不如何要求的学生手里，我会让她撤回奖学金。”说完高阳就掏出手机作势要给郑依依拨过去。
李明谦明显慌了，他吭哧了几秒后说道：“别！”
“问你话你又不说，撤回奖金你又不愿意，你到底要干什么？”高阳表情冷淡，“我没有那个闲心去同情你的遭遇以及对你的所受的欺凌伸出援手，我只是不希望我老板的钱被那群渣滓拿走。”
“懂么？”高阳拍拍李明谦的肩膀。
“我告诉你，你不能告诉别人。”李明谦终于在短暂的犹豫之后说道。
……
五分钟之后，高阳一脸冷冽。
李明谦不说则以，一说就彻底打开话匣子，伴随而来的还有泪水和愤怒。
刚才欺负他的是三个去年落榜的复习生。
相同的是，他们三个家里多少有点背景，又臭味相投，所以就拜了把子号称“育才三英”。
大哥赵大为，父亲是东海市教育系统一个实权人物。
二哥钱同义，父亲是搞房地产的豪商。
老三孙友江，母亲是大型美容连锁的老板，据说这女人还有个不清不楚得相好，更是能量惊人。
三个人一见如故，一丘之貉，沆瀣一气，狼狈为奸，仗着没人敢管，在育才横行霸道。
收保护费，勒索钱财，带女生出去开房……
有一次，老二把一个未成年的女孩弄上了床，搞大了肚子，最后他父亲用钱生生砸得受害者家长不去报案。
而老大赵大为的教育系统背景也让育才中学的校长和老师很是头疼，只能把他安排在高三的尖子班。
于是，和李明谦成了同学。
家世显赫的复读生和家境贫寒的优等生，似乎天生就是对立的，成绩优秀却性格内向谨小慎微的李明谦简直就是“育才三英”的眼中钉肉中刺。
老师表扬了李明谦之后总要批评他们三个，而老师把他们当做反面典型批评之后，总要拿出李明谦做正面例子来对比。
一来二去，三个人就嫉恨上了李明谦，开始只是骚扰，说点怪话，后来越来越嚣张，三天两头的把李明谦堵在厕所里暴打。
而这一次，如果不是高阳及时出现，怕是要逼李明谦吃大便了。
高阳压根儿没问李明谦有没有报告老师或者报警，阅人无数的他只能暗自叹气。
李明谦没有那个胆量，就算是真的报告了，怕是校长和老师也无计可施。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有钱有权，一手遮天，没钱没权，矮人半边。
李明谦一边说一边哭，一个十七八岁的大小伙子看上去非常可怜。
等他收了哭声，高阳轻声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忍！”李明谦攥起拳头说道，“熬过了今年，明年我就考上大学了，那个时候就会离他们远远的。”
“那你的奖学金呢？”高阳心里很沉重，“听说你母亲也有病？”
“一半给妈妈看病，一半留给我当学费。”李明谦眼睛忽然亮了起来，“这是我拼命学习得来的，我绝对不会给他们。”
傻孩子，哪里有那么容易？高阳暗自摇头。
看来应该跟郑依依打个招呼，想个办法让李明谦既能用这笔钱，又不会直接摸到钱。
几乎在瞬间，高阳就想到一个词“资金托管”。
将钱交给中介机构开立的账户，账户所有人提出申请之后，直接从银行账户打进收款账户，户主本人不接触现金，而且资金去向清楚。
跟李明谦把想法一说，孩子也高兴起来。只要自己身上没钱，对方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心情彻底放松的两个人开始聊，幸亏最后一节课是自习，否则李明谦借个胆子也不敢旷课。
“你想学什么专业？”高阳随口问道。
“学医，眼科。”李明谦一脸向往，“那样不但能养活我和我妈，还能给她治病。”
李明谦的母亲有一只眼睛的功能还在，只是走向失明的趋势似乎不可避免。
“学医啊，那可是远大的理想，分数不低哎！”
“我有信心，模拟考试我超过本科线四十分。”
“那你厉害了，真学霸……”
“一般一般吧……”
“佩服佩服！”
太阳升上中天，正是中午时光，在操场的长椅上，没上过几天学的高阳笑眯眯得听着李明谦双眼放光的讲述自己对未来的规划。
开完座谈会的郑依依隔着教学楼的窗户看到这一幕，忽然觉得高阳笑起来很好看，像个孩子。
……
回程的路上，高阳将李明谦受到霸凌的事情告诉了郑依依，郑依依怒不可遏，接着就要找警方的朋友帮忙。
高阳皱眉道：“你这么做的话，恐怕李明谦那孩子只能离开育才，去社会上的培训班备考了。”
“可也不能看着他受欺负啊！”郑依依气得够呛。
“我明天再去一趟，敲打敲打那几个混账玩意儿，让他们老实点儿。”高阳认真道。
郑依依沉默了，也只有这样了。
有很多时候，所谓法律，所谓警察，并不如想象中好用。
“我给校长也打个电话，让他多多留意，李明谦毕竟是个好苗子，如果他不珍惜，我就替那孩子办转校。”郑依依斩钉截铁。
“挺古道热肠啊！”高阳笑道。
“那是，当年我在高三，也是年级部一姐！”
“真的？看不出来！”高阳哈哈大笑。
……
第二天，高阳陪伴郑依依晨跑和上午的训练之后，吃过午饭就直接开车来到育才。
只有这个时候，学生们才有一点活动和休息的时间。
刚进学校，远远就看到教学楼下面停着救护车和警车，我擦，这是出啥事了？
高阳一溜小跑过去，竖起耳朵，就听到老师和学生低声谈论着什么跳楼，什么奖学金……
警察正在和几名学生交流，不时做着笔记。
高阳心里泛起不好的预感，他挤进人群，发现地上有一大摊鲜红的血迹。
担架上躺着一名年轻的学生，医生无奈得叹了一口气，停止抢救，护士扯过一块白布将死者的脸盖上。
高阳如遭雷击。
那张脸……是李明谦！
高阳冲到担架旁，掀开白布，李明谦闭着眼睛，脸上有些许血污。这就是昨天和他谈理想的那个少年，发誓要成为良医，但现在已经陷入永久沉睡。
无边的冰冷从高阳心底忽然生出，盘旋上升，多少年了，他从未感到如此愤怒。
“我要学医，眼科……”
“我又信心……”
“熬过了今年，我就上大学了……”
高阳满脑子都是李明谦的笑容，可是仿佛来自地狱的火正在灼烧他的心。
“老师，这是怎么回事？李明谦怎么了？”高阳抓住旁边一名男人，冷冷问道。
“你是谁啊？”男人很警惕。
“我是李明谦的表哥！”高阳觉得口干舌燥，一股无名怒火正在迅猛燃烧。
“表哥？没听他还有表哥啊？”男人还在琢磨。
一名女生低声道：“不会是被人推下来的吧？”
“什么？”高阳不由自主得眯起眼睛，一股寒气瞬间散发出来，周围好几个人开始打哆嗦，这是什么天儿啊？
“你哪个班的？说话怎么这么不负责任呢？”男人呵斥那名女生道，“警察还在调查，你凭什么说是被推下来的？你有证据吗？”
女生撅着嘴咕哝道：“我就是随便说说。”
高阳耳朵何其灵敏，一字不落都听到了。
推下楼？
也许……有这个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