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王妃她称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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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陛下推门离去,临走时只道了一句,“这宫殿冷的像冰窖一样,朕一刻也不想多待。”

    话虽如此,因陛下在这里那帮看人颜色的宫人还是换了些银炭供暖。从前冷如冰窖的怡春宫现在温暖了许多。

    江婠还沉沉睡着,李嬷嬷把孩子抱在怀里,轻声哄着,她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能放下了。

    翌日,内侍小庆子不声不响的居然搬来了一箩筐的银炭。

    小庆子说是今年的银炭分到各个宫中已经足够了,剩下的这一些炭,他便悄悄自己藏了起来送给娘娘用。

    这可高兴坏了李嬷嬷,娘娘现在正是怕冷的时候,她悄声问道:“这银炭拿到怡春宫来,可有人会查?”

    小庆子憨笑道:“嬷嬷放心,不会有人查的,今年的银炭比往年数量多,余下的大家都各自拿走一些,没有人会空着手,自然大家也都不会再过问。”

    小庆子当差处还有活儿要做,辞了李嬷嬷,搁下银炭便匆匆回去复命,行至怡春宫小庆子对叶子修拜了一拜,道:“大人吩咐的事,奴才已经办完,奴告退。”

    叶子修微微颔首,他们的这位陛下,总是心口不一,明明心里在意怡春宫的安危,却仍硬是装作冷心冷情的样子。

    李嬷嬷抱着一篓银炭回了怡春宫内,却见江婠已经起身坐在床榻上,抱着孩子轻轻逗弄。

    看见李嬷嬷抱着银炭进来,江婠心里清楚,从自己被废后的那时起,她的身份便不能用银炭,这一篓炭来的蹊跷,于是问道:“嬷嬷,哪里来的银炭?”

    李嬷嬷实话实说道:“是小庆子送来的。说是今年送的银炭多,各宫都送完了还余下好些,他就偷偷藏了一些给咱们送来了。”

    “嗯,知道了。”江婠应了一声,心里还是疑虑,每年宫里银炭的数量都是一定的,从不曾有多出来或亏少的情况,何况是这么大一篓银炭。

    李嬷嬷高兴地说道:“娘娘如今刚刚生了公主,月子里啊最是怕冷的时候,有了这一篓银炭,咱们就不用担心冷着孩子了。”

    江婠抱着怀里的孩子说道:“嬷嬷,挑出几块银炭,添到莺莺的暖手炉里,另选一些送去掖庭吧。”

    李嬷嬷劝道:“老大人在掖庭里虽是受苦,可是还是应该先紧着娘娘用。”

    江婠微微一笑,叹道:“我没事儿的,掖庭比我这废后的怡春宫好不到哪儿去,我在这里尚且能有一席之地,可是爹爹他们在那里还要受刑罚,我知道他不愿意传消息到宫里来,为的是不让我担心。”

    李嬷嬷踌躇半晌,缓步走到江婠身边,轻声说道:“您先前有孕,奴才一直不敢告诉您,江大人他…”

    李嬷嬷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住,让人干着急。

    江婠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她迫切地看着李嬷嬷,“嬷嬷,我爹爹怎么了?你说话啊!”

    “江大人他,他三日前殁了,这事情瞒得紧,就怕传到宫里让您知道,可巧昨日奴才去取饭食,听长乐宫的婢女说起来掖庭死了一个姓江的人,谁不知,掖庭里如今只有咱们家大人是姓江的。”

    李嬷嬷的话如同晴天霹雳,惊得江婠半晌说不出话。良久,她一双星眸闭了闭,道:“原想着陛下会念在往日的情分,留爹爹一条性命,可是……他没有给爹爹机会……”

    江婠把孩子递给李嬷嬷,她早产了一个月,没有乳汁喂养孩子,以她罪臣之女的身份不配召乳母进宫,只能让李嬷嬷取些米糊喂养。

    看着孩子嗷嗷待哺的模样,她这做母亲的心中一阵苦涩。如果没了她,这孩子在世上活得会不会很苦?或许,没了她这位罪臣之女的娘亲,她才会过得更好。

    “嬷嬷,陛下……可有给孩子赐名?”

    “昨晚娘娘生子,事出紧急,陛下还未来得及给公主赐名呢。”

    “也好啊,这孩子跟着我受了不少苦呢,但愿她往后的日子顺遂安宁,不如唤她晚宁。”

    李嬷嬷笑道: “这名字好啊,寓意好。以后孩子就叫叶晚宁了。”

    “不,是江晚宁。嬷嬷,她叫江晚宁。”

    江婠抱着阿宁,侧首看着正在忙碌的李嬷嬷道:“嬷嬷,自我记事起,嬷嬷便在江府,一晃竟也二十多年了。”

    李嬷嬷忙着手里的活计,和蔼地笑道:“可不是嘛,老婆子我本是夫人的陪嫁丫鬟,到了年纪就要拿银子回老家的,可是夫人待我不薄,在侯府又没几个知心的下人,索性老奴我就不走了,一直陪着夫人。再后来小姐出生了,老奴我见小姐第一眼的时候,心里就决定这辈子就留在江府不走啦。”

    江婠低下头,温柔浅笑。

    李嬷嬷继续说道:“小姐刚出生那会儿,小脸皱巴巴的,可是安静,不哭不闹的招人喜欢,谁知长大了性子反倒像个男娃娃了,喜欢舞刀弄剑的,时不时的还穿上男儿郎的衣裳溜出门,每每回来还得我老婆子替你解释隐瞒。”

    “是啊,我那时贪玩,任凭家中有千般好,也不愿像寻常的名门小姐那般待在整日在闺阁内,以刺绣书画度日。我甚至想,有朝一日也许可以像兄长那样,身披甲胄纵马驰骋……”

    李嬷嬷停下手中的动作,眼睛看向别处,声音忍不住哽咽,“若是,若是夫人知道小姐如今有了孩子,不知该多高兴……可惜,可惜老奴和小姐都回不了家了。”

    江婠神色复杂,沉默半晌,似乎是下定了决心,神色凝重,“我有事想求嬷嬷。”

    “娘娘有何事要我老婆子做?”

    “嬷嬷,我想你带着阿宁和莺莺出宫,离开这深宫冷院,回嬷嬷在乡下的老家,去过正常人的日子。”

    李嬷嬷吃了一惊,半晌说不出话,“娘娘可是糊涂了,咱们现在可出不了宫门半步啊。”

    江婠缓缓点头,“我知道,会有办法的,我一个人留在这里是我的命,可是不能连累孩子和你们一起和我在这种地方终此一生。”江婠看看睡觉的孩子,“我想让她知道,这世上有日月,有云海,有山河万里,万紫千红……”说着说着,她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轻的只有她自己能听见,“也有……也有良人相伴。”

    李嬷嬷眼中含泪,“若是我们都走了,娘娘一个人可怎么办?”

    江婠柔柔笑道:“我,自有我的去处。”

    午膳时,小庆子照例来给怡春宫送吃食,江婠留住他,闲谈了几句,得知今日内侍省要出宫采买,小庆子也在采买人员之列,届时宫内会派出四辆空车装运货物。

    江婠似是不经意间道;“今日是李嬷嬷和莺莺亲人的祭日,嬷嬷如今年纪大了思乡之情也越发重了,可惜我如今深陷囹圄,无法送她姑侄二人出宫以尽孝。”

    小庆子回话道;“娘娘不必忧心,奴有一计,今日内侍们出宫采买,时辰是黄昏时刻,那时宫门换防也没人会注意我们,李嬷嬷和莺莺姑娘只需藏身在马车内就可以顺利出宫了。”

    “此计可行?”

    小庆子道:“娘娘大可放心,往常也有宫人会用此种方法与宫外的家人会面,奴才,奴才也用过这种法子,今日采买的领班是奴才的好友,他是可靠的。”

    江婠微微点头。

    小庆子又道:“怡春宫外有侍卫把守,从正门是不能出的,但是东南角落处有破损的门洞,咱们宫里的好多宫殿年久失修,陛下又节俭不愿大兴土木耗费财力,故而那洞口便越破越大,如今怡春宫僻静,洞口也有枯枝和积雪掩着,倒也看不出什么,不如一个时辰后,我便在东南角等着,届时请让嬷嬷和莺莺姑娘带好所需包裹,我们一同出宫。”

    李嬷嬷闻言高兴道:“多谢庆内侍了,圆了我们姑侄二人的心愿。”

    小庆子辞谢道:“嬷嬷客气了,咱们宫里谁人不知娘娘的为人是极好的,奴曾经受过过娘娘的恩惠,必是要好好报答,嬷嬷先快些收拾,一个时辰后我便来。”

    送别了小庆子,李嬷嬷开始收拾包裹,江婠看看襁褓中熟睡的孩子,把娘亲留给自己的玉佩塞进了孩子的衣裳里。前几日小庆子送来的药还剩下许多,多是些令人发汗昏睡的药剂,以防万一,她减少了药的剂量给孩子喝下去一些。

    “嬷嬷,阿宁就交给你了。”说着,江婠把怀里的孩子托付给李嬷嬷。

    嬷嬷接过孩子,仍是不放心道:“娘娘,你可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啊。”

    江婠微微颔首,“我会的。”

    李嬷嬷随身携带的东西不多,包裹中留了一块空处刚好把阿宁藏入其中,莺莺被李嬷嬷拉着走,眼中噙了泪,还好他们二人身量小,轻松从洞内钻了出去。

    小庆子已经在外等着了,手中还捧了两套内侍的旧衣,催促他们二人换上。换好衣物,李嬷嬷和莺莺跟着小庆子沿着小路绕到了内侍省马车的后面,四下并没有人看守,天寒地冻的也没有人愿意看着马车。

    小庆子道:“您二位在马车里不要出声,一会儿过了宫门,这架马车行在最后面,我赶车放你们下来。”

    李嬷嬷抱紧怀里的包裹,点点头。

    不一会儿,采买的内侍们纷纷套车,赶着马匹向宫门的方向行进。

    行至宫门口,照例有人盘查的,内侍们拿出腰牌和采买的手谕,看守宫门的侍卫正准备放人,忽然有人大喊一声:“慢!车里有什么东西?”

    车内的李嬷嬷和莺莺被吓了一跳,两人紧紧挨坐在一起,大气不敢出。

    领班的内侍也被吓了一跳,但他好歹在宫内待了多年,片刻便定下神,赔笑道:“原来是叶大人,今日内侍省要出宫采买,您瞧这是手谕。”

    叶子修查看了他递过来的手谕的确没有任何问题,“马车里是什么?”

    “回顾侍卫,马车是空的,为的是负载物品。”

    叶子修手持佩刀揭开了第一架马车的帘布,的确是空的,接着是第二架马车、第三架马车……眼瞅着他就要去掀第四架马车的门帘,小庆子的心都要提到嗓子眼儿了,忽然周遭响起一阵骚乱。

    “不好啦,宫里走水了,大家快去救火!”

    叶子修闻声回头一看,果然一阵滚滚黑烟直冲云霄,再细看黑烟的方位正是怡春宫的方向。

    叶子修心道:“不好!”

    “留下两个人值守宫门,你们几个都跟我一起去救火!”说着其余的侍卫都跟在叶子修身后向往怡春宫的方向奔去。

    马车安全的出了宫门,大概走出了三里地,马儿停下了,庆喜掀开帘布扶着李嬷嬷下车。

    看看脚下坚实的泥土和周遭的一切,李嬷嬷这才回过神,他们已经离开皇宫了。

    “庆内侍,刚刚我听到有人喊走水了,你可看清是哪儿走水了吗?”

    庆喜犹豫了片刻,仔细想了想,说道:“不瞒嬷嬷,刚刚小奴心里怕得要命,仓惶中也只看了一眼,似乎……似乎是娘娘的寝宫。”

    “什么?”

    莺莺被吓着了,拉着李嬷嬷的手,结结巴巴地说道:“我们,我们得回去看看姑娘。”

    小庆子连忙阻止道:“万万不可啊,你们二位这一回去,奴才的小命怕是要没有了,如今怡春宫走水,那样大的黑烟怕是娘娘也凶多吉少,李嬷嬷、莺莺姑娘,不如你们二人就回自己的老家去吧,即便是再回去怕也找不到人了。”

    小庆子看了看天,“时辰不早了,小奴得去采买东西了,小奴告退。”

    莺莺眼睛红红的,拉着李嬷嬷的手,“怎么办,姑娘还在里面,怎么办……”

    李嬷嬷抬手拭去了莺莺眼角的泪水,安慰道:“好孩子,不急,娘娘这是告诉我们,不要回去,不要记挂她了。”

    莺莺啜泣着哭出声,李嬷嬷怀里藏着的孩子也突然啼哭起来,这一路上阿宁都安稳地睡着,这突然的啼哭让李嬷嬷一惊,她忙抱出阿宁,低头吻了孩子的小脸,柔声哄着,又对莺莺说道:“咱们就带着小姐的孩子好好的过吧,这皇宫啊……真不是人待的地方。”

    莺莺点点头,一老一少,二人连同怀里的孩子,一步一步,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