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起:仙岁浮与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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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入荒芜

    自从安素与鹤轩上任后,岁涯分别赐给了他们一桩别院,又称将军府,平日里他们互相走动甚密,在朝堂上相辅相成,也很融洽。

    岁涯知道敏之父母的死,可敏之他并不知道,但是这是迟早的事情,是隐瞒不住的。可为什么安素迟迟不告诉他,是怕他承受不了?还是怕他万一得了状元不肯为岁国效力呢?

    因为岁涯知道,不管安素多么仇恨自己,对岁国是有底线的。

    这日他召见了他们二人。

    安敏之与鹤轩纷纷到了皇殿,一路上还有说有笑。

    “朕,今天叫你们来有些事情想跟你们商量,正好也想听听你们的看法!”

    安素穿着一身墨绿色长衣,显得格外成熟。

    他俯首道:“陛下赐给臣的别院,还没有当面道谢!”

    岁涯笑道:“你这厮,朕要跟你商量事情,你却说别院的事,你们江湖中人必须要如此吗?”

    鹤轩插话道:“陛下,上启将军一直如此,每一件事不论是好是坏,都要说清楚,他这人就是这么轴!”

    “好了,朝堂之上不说闲事,朕今天要说的是,现在荒芜那边在聚集人手,据探子回报,他们蠢蠢欲动,估计是按耐不住了,早在很多年前朕就知道,他们的地界,每逢冬至左右,就无比寒冷,再加上向岁国交付贡品,更让他们苦不堪言。”

    “而朕登基以来,他们不仅断了上贡,而且还跟岁国彻底撕裂,多年来每逢这几日他们就不太平,如今朝廷用人之际,曹蛮将军还断了一手臂,更是指望不上,那么只能让你们想想办法,过去帮帮岁满大人了!”

    安敏之听到曹蛮这个人,浑身就不自在,想想当日在圣城的过往,他就不寒而栗。如果让曹蛮得逞,那么他哥哥就成了千古罪人。

    他无动于衷的站着,岁涯看他那个样子,有点奇怪。

    “上启将军可是有什么顾虑?朕看你面无表情。”

    敏之忙回神说道:“啊,陛下,臣只是在想,如果真的如陛下所说,那么此时的荒芜应该会有什么大动作,岁满大人那里,派我们其中一人去,可能解决不了什么问题!”

    鹤轩却跃跃欲试。

    “陛下,臣可以去!”

    本来岁涯想把敏之派过去。没成想鹤轩主动请缨。

    敏之不情愿的看了看鹤轩,惊讶的表情让鹤轩有点不知所措。

    “陛下,臣自从得了状元,焕城一直举城同庆,我不能丢了家乡人的面子,很想为岁国一战,扬我岁国之威,扬我焕城之威!”

    敏之看他渴望战功的样子,便不再多说什么,后撤一步退了回去。

    岁涯看鹤轩的确是个汉子,而且处处为岁国着想,那就索性派他去吧!

    “呵呵,不愧是朕的右将军,你想什么时候动身?”

    鹤轩将头慢慢抬起,高兴的看着敏之说道:“看吧,敏之,咱俩之前就说过,我肯定比你先立军功!”

    “陛下,臣何时都可以,听陛下吩咐!”

    岁涯此时暗想:本以为让敏之去荒芜,极寒之地,然后让叔父回撤,这样不管成败,都能有效的牵制住安素那边,可这倒好,鹤轩这个糊涂蛋居然挡在了前面,算了。

    “好,那就三日后,朕亲自为你送行。这次你去是敲打荒芜,而不是真正的进攻,希望你能和岁满大人有个很好的配合,朕在皇城内等你的捷报!好了下去吧!”

    显然这次没有达到岁涯的效果,但是可以挫挫荒芜的锐气,也是好事。

    岁涯回到御书房后,看着当今天下的地图,看了很久。

    子阙瞧了瞧说道:“陛下,是有什么新的想法?”

    岁涯在地图面前来回踱步,想的事情也很复杂,他皱着眉头,嘴巴张开又合上,这欲言又止的动作,有点让子阙摸不道头脑。

    子阙也大胆的走上前,看了看那张地图,想摸清岁涯的心思。

    突然岁涯张口说道:“如今三分天下的局势越来越明显,可是如果朕先除掉荒芜,就必然派出精良军队,那么长的路线,过程中如果让吐蕃趁虚而入,这可怎么办?”

    “但是如果先灭吐蕃,荒无人又像上次那样直逼皇城,又如何?说白了,还是岁国的兵马不够!还是得需要扩充。”

    “子阙,你知不知道咱们岁国还有多少兵马?”

    子阙对这种事哪清楚,摇着头。

    “才整整一百零二万,这怎么够?在皇城驻扎的兵马,才不过四十万,如果想要攻打谁,还要临时聚兵,这种方式,还要排除有的偷奸耍滑不肯入伍的,那么最低算下来也就一百万不到,这可如何是好?”

    “陛下,你是想要兵权收复?让各郡城的兵马归陛下所有?”

    子阙的头脑,要不怎么说岁涯很喜欢,每次岁涯抛出去一个想法,他都能及时的接到,而且还能给予正确的回应。

    “子阙啊子阙,你果然是朕的心腹,可惜你就是个太监,不然领兵打仗,你肯定能创下丰功伟绩!”

    “朕,就是这个意思,如今三分天下,只有巩固自己的兵权才是王道,荒芜极北,吐蕃极南,大岁偏偏居在中央,这种受夹板气的感觉真是太不好受了,等鹤轩去帮岁满探虚实之后,朕就要马上处理此事,岁国十二郡城,一定要把兵权上缴,这样凑兵马,属实太费劲!”

    “正是,一旦如此,陛下还能清楚的知道各郡城的兵力如何?兵马几何。”

    “是啊!只可惜,如果有安素手中的刀法和兵法帮忙,那就更如虎添翼了!”

    子阙听他这么说,纳闷的问道:“陛下是想与安素和好如初?继续让安家做大?”

    “怎么可能?只是一切为国家利益出发,此时正是需要他之时,只要他肯忘记仇恨,为朕效力。朕暂且可以不想之前他做过的一些蠢事!”

    “至于,往后?谁也说不准!”

    子阙懂了,俯首道:“陛下英明,还是陛下想的周到,正所谓用人之际,不分何时!”

    敏之与鹤轩从皇殿出来后,敏之有些看不懂了。

    拽着鹤轩的衣袖,而此时从阶梯往下走的鹤轩不以为然。

    “敏之,我知道你什么意思?就不要再拽我的衣袖了!”

    敏之直接双臂张开拦住鹤轩的去路。

    “鹤轩!我不想你这么年轻就去荒芜!那种地方,及其寒冷,而且岁满大人是个诡人,你这般前去,你就不怕有什么危险?”

    “诡人?什么意思?你是说岁满大人是个诡异之人?敏之,你是从哪里听来的小道消息。你不知道岁满大人置身守护大岁边境多少年,没有打过一次败仗?”

    “你这样侮辱他,可是有些不太厚道。”

    敏之说不过他,叹着气看着鹤轩而去。

    “那你要启程了,就不请我去你别院喝杯酒吗?”敏之喊道。

    “好啊,只要别阻止我,做什么都好,走吧。我的府中还有一瓶上好的佳酿,具体叫什么来着,回去看看,呵呵。”

    安敏之看他高兴的样子,暗自想想,也许真的是自己太过紧张了。

    三日后十二月末。

    岁涯在早朝上与众大臣在皇殿之上为鹤轩送行。

    “诸位爱卿,你们应该知道,朕,很久没有为将军送行了。那是因为你们这些作为臣子的,没有一件事做的可以让朕为之兴奋的。”

    “而如今朕的右将军,主动请缨,要去讨伐荒芜,所以朕,今日特意为他送行,助威。诸位可能不知道此事,可有异议?”

    鹤轩在朝堂上甚是紧张,生怕有人说他不行。

    可想什么来什么,此时有一位中枢大臣上前说话,鹤轩看在眼里,紧张在心里,不知道会有什么趋势变化,眼神一直盯着这为大臣。

    “陛下,可要一举攻破荒芜?”

    “怎么?中枢大臣有什么建议?”

    “臣,反对!”

    这两个字,让鹤轩震耳发聩,他万万没想到,真的有人反对。

    敏之在一旁细微观察。

    “哦?中枢大人?你可有其他想法?不妨直说。”

    中枢大人俯身行礼过后,转身面朝鹤轩,甩了下袖子。

    “陛下,你可知他是什么人?”

    这句话让岁涯,和敏之都有些发懵,更觉得奇怪的是鹤轩本人,满头雾水。

    “嗯?鹤轩乃是朕的右将军?中枢大人,为何如此发问?”

    诸多人被这么一问,都产生了困惑。

    “陛下,可曾还记得成塞尔?”岁涯慌张起来。

    在岁涯身旁的子阙看他的神情,似乎不太对劲,擅自做主说道。

    “陛下身感不适,请诸位稍等片刻!”

    随后连忙搀扶岁涯到了后殿。

    “陛下,怎么了?”子阙担心的问道。

    而朝堂之上,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知道中枢大人突然提及成塞尔之事,有些不太正常,纷纷议论起来。

    “怎么回事?”鹤轩问敏之。

    敏之耸了耸肩膀:“我也不知道?成塞尔是何人?你可知道?”

    鹤轩从小生活在焕城,当然不知道,摇着头。

    “这个中枢大人,明显就是要坏了朕的好事!”

    子阙不知所以然。

    “成塞尔的死你难道不知道吗?是朕派他处理安陆沉的,如今安素并没有告诉安敏之他父母已死的事情,如果今天在朝堂上被他知道,该如何?”

    子阙恍然大悟:“陛下,您是说安敏之还不知道父母已死,更不知道陛下就是直接导致他父母惨死的主要责任人,如果中枢大人把成塞尔的事情说出来了,敏之就会………”

    “那陛下,今天的早朝先让他们退下吧!”

    岁涯,紧张的情绪愈来愈严重,但是身为一国之君,又何曾怕过这种事情,他摆了摆手,深吸一口气。

    “无妨,该面对始终要面对,真是让这个中枢大人给害死,走,回殿!”

    岁涯已经做好准备,坐在龙椅上看着中枢大人的眼睛,说道。

    “刚刚朕,身体有些不适,中枢大人,请继续说!”

    中枢大人并不知道其中复杂的关系,只知道有什么事情必须当面说清楚。

    “陛下,可知道成塞尔是鹤轩的生父?”

    这句话一出,简直如晴天霹雳,满朝文武,加上岁涯都被震惊到了,所有人一片哗然。

    只有安敏之不知道其中缘由。

    鹤轩更是发懵,为什么突然冒出个父亲。

    岁涯乱了,他在想:这是造的什么孽啊?两个都是自己亲手杀死的,而这两个又是他们的儿子,这是要亡我大岁!

    “中枢大人,说话要讲真凭实据,如果你传播谣言,朕定轻饶你!”

    中枢大人很疑惑,为什么说道成塞尔,岁涯的神情如此紧张和害怕,一点不像平日里那位威严的陛下了。

    “陛下,你可知鹤轩的全名?难道陛下没有猜疑过,这天下哪有姓鹤的?”

    鹤轩连忙站出来,说道:“这个我当然知道,我娘从小就告诉我,我爹的死是上辈子的恩怨,与我无关,而且我爹的姓氏就是姓鹤!”

    鹤轩这么说,皇殿之上嬉笑不止。

    “鹤轩大人,你的姓氏当真奇怪,普天之下真的没有这个姓氏,你难道连自己的父亲都不知道是谁吗?”

    他被中枢大人这么侮辱,心中怒火突然燃起,指着中枢大人骂道。

    “陛下让我去大岁边境讨逆荒芜,中枢大人为何出来发难,还在说我父亲之事,你到底是何用意?”

    安敏之看到鹤轩如此激动,小声说道:“鹤轩,先回来,不要激动,回来!”

    “你们都给朕住口,皇殿之上,岂能容你们在这撒泼!”

    “中枢大人,你说成塞尔是右将军的父亲?有何证据?”

    “陛下,这种事情,他不知道,他娘肯定知道。当时成塞尔潜入我岁国,害死李佑,成功上位,然后处理安…….”

    岁涯及时阻止:“不要说那么多,说重要的,到底怎么证明成塞尔是他的父亲!”

    “是!陛下,当时成塞尔好像知道自己马上要出事,提前写了一封书信,应该是想送往焕城的,被臣的家奴发现,截了下来,陛下请看!”

    子阙将书信接过,递给岁涯。

    岁涯仔细一看,的确是成塞尔笔迹,上面写的很清楚,成塞尔在焕城养育一子,而这封信就是让他母亲带鹤轩逃走的。

    他将书信交给子阙。

    子阙把书信又给了鹤轩。

    “中枢大人,如今你要证实这件事,予以何为?”

    鹤轩看着书信,眼睛瞪如牛,上面的确提到了母亲的名字,而且是母亲的乳名,他人根本不可能知道。

    他傻了,原来成塞尔就是他的父亲,可他不明白,为何他父亲的事要在朝堂之上说起。

    “陛下,成塞尔是逆臣,当初陛下将成塞尔处死之后,网开一面放过了他的家人。而如今成塞尔之子,却当了武状元,晋升到陛下的又将军,现在又要前往荒芜助岁满大人之力,铲除荒芜。”

    “陛下,您不觉得可笑吗?您不觉得鹤轩这么做,有什么不妥吗?”

    “混账!中枢大人,不要以为朕不敢杀你!李佑,成塞尔,李思成,朕杀的人,都是忤逆之臣,但是和他们的孩子又有何关?你在这挑拨离间,想干什么?”

    中枢大人一听,连忙下跪。

    “臣,不敢!”

    此时的鹤轩一字一句听得非常认真,他的脑海里,如同惊涛骇浪般翻滚,一时间失去了判断能力,瘫坐在地上,一语不发。

    安敏之见后,将他扶起小声在耳边说道:“鹤轩,这种事对你打击有点大,不如先跟陛下说,过几天再走!”

    鹤轩眼睛发直,却一滴眼泪没有掉出来,因为他内心是知道的,他的父亲在他眼里是不存在的,他从小便没有了父爱,更是对父亲这两个字无比陌生。

    “敏之,没事!”

    他缓缓的站直之后,俯身说道:“陛下,不管臣的父亲是谁,代表了什么,臣还是对岁国忠贞不渝。”

    “臣,自小就没有过父亲,更不知父亲为何物?就算我的父亲他没死,现在站在我面前,我也不会有任何反应。”

    “还有中枢大人,你认为我父亲是逆臣,我就应该也是逆臣?未免有些草率了,如今陛下派我去绞杀荒芜,您看我最后成绩便可!”

    说罢,又一次俯首道:“望陛下,不要怀疑臣的一片忠心!”

    敏之见他如此刚毅,佩服不已。

    岁涯听到鹤轩如此说,心中放下一块大石头,叹了口气,用衣袖抹去了额头上的几滴汗水。

    “好!好啊!朕就知道,鹤轩是个重大义,识大体的人,没有让朕失望!”

    “中枢大人,你要反省啊?不要乱生事端!来挑拨朕与大臣们之间的关系。”

    “这…….陛下!”中枢大人反而不知所措,被反将了一军。

    “好了,既然事情已经说清,那么事情不变,走,随朕出去,为朕的右将军送行!”

    于是众大臣随着岁涯走出了皇殿,鹤轩则站在中央。

    走出皇殿,看着碧蓝的天空,和漫天飘零的雪花,他内心异常平静,虽然他刚刚知道自己是荒无人的血脉,但是他内心对荒芜不曾了解,更不想去了解,他只知道,如今生活在大岁,母亲和自己深受大岁的照顾,更是大岁养育他们母子二人。

    “朕,今日就送你到这里,就不去皇城城门口相送了,朕知道日后肯定有那么一天,你!鹤轩,一定会让朕十里、百里、千里相送的!”

    “记住三日前,朕跟你说过的话,此次前去大岁边境,主要探虚实。如果,朕说的是如果,你觉得可以攻破,万事跟岁满大人商量,不必跟朕说,你们自己判断!”

    鹤轩听后,随即单膝下跪俯首道:“谢陛下信任,臣定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一定不负陛下嘱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