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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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南山有墓 第四章 棋局

    许久,男人终于抬起头来,那是一张完美的脸,棱角分明,面白无须,他的眼睛很好看,眉毛干净且利落,幽深的眼眸仿佛有一种魔力,让你直陷进去。

    “崇明,我需要一股力量。”方炘开门见山道。

    “你要想清楚了,虽然你与那位关系非比寻常,但是你也要知道这件事一旦做出来的后果。”叶崇明将写好的东西放到一边,靠在椅子上,双手十指交叉,放在腹部。

    方炘自己拖过来一张椅子坐下:“我想好了,我儿子的性命,我凭什么要交到其他人手中握着,最不济,即使我保不住,我也要让他的命握在他自己手中。”

    “这么说,其实你内心深处并不完全相信那位?”

    “相不相信是一回事,但是我要自己护着我自己的儿子又是另一回事,那帮人你是见识过的,什么样的事情做不出来?按照我们现在实力,我不觉得就有了战而胜之的实力。”

    “这样的话,你我这些年的谋划就要放在另一边了。”

    方炘沉默了半晌,终于幽幽叹了一口气,道:“先放一放吧,好在没有将你还活着的消息告诉小八,我觉得这应该是我这二十六年来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了。”

    叶崇明先是闭上了眼睛,似乎在想些事情,方炘并不去打扰。许久,男人睁开双眼,将书桌上刚刚写好的纸张取来,在烛火上燃烧殆尽:“既然你决定了,我去安排就是了。距离牧儿进京还有十一年,足够了。”

    方炘起身,朝着男人庄重行礼道:“崇明,我在这里替我那不孝子先行谢过了。”

    叶崇明笑骂道:“学那妇人姿态干嘛,弄得不伦不类的,也不知道做给谁看,再说了,牧儿是我干儿子,我可是指望着以后他给我生十个八个干孙子陪着我颐养天年呢,哪里舍得他就成了秦皇与那帮人争斗的牺牲品,现在想想以后黄发垂髫的日子就觉得整个心神都舒展开了,哈哈。”

    忽然,叶崇明低眉轻声道:“那本书你真的给了牧儿?”

    方炘点头道:“给了,当年得到这本书的时候,里面还有一块玉珏,内壁上刻了‘非先天之气不可练’这八个字,这件事小八并不知道。”

    叶崇明看着方炘,最终哈哈大笑,指着方炘的鼻子前仰后合:“感情你早就留了一条后路了啊。”

    方炘摇头道:“当时我并不知道他会让牧儿进京,我原先的打算是让牧儿远离朝堂,做个自由自在的富家翁,朝堂上需要流的血我们来做就是了,那帮人也有我们来对付,那本书留给他,若是真的能够有所成就,也能够自保,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如今看来,无心插柳柳成荫,当时的无意之举,倒是收获满满。”

    “你啊。”叶崇明指着方炘:“只是这件事终究是瞒不住的,算了,能拖一天是一天吧,到时候我自有安排,所谓先天之气无非就是自母体中带出来的胎气,想来伯母还没有将那本书交给牧儿,便也就不知道等到牧儿开始修习那本书的时候体内还能留存多少。”

    “要不要我私密修书一封交给母亲?”

    叶崇明却道:“先不提这件事了,看缘分吧,坐上了那张帝王位的小八是否还是原先的小八,你我都不知道,或许你的无心插柳会是这盘局里最高明的一记神仙手,便不要泄露出什么消息了。”

    叶崇明透过寒风呼啸的窗户看着黝黑的天幕,叹道:“一盘三人棋局,只是不知道这注定声势浩大的棋局最终会以一个什么样的姿态收官了。现在想来,还真有点期待。”

    “你这个性子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改掉。”方炘说完这句话,打开密室,独自步入黑暗之中。

    叶崇明看着闭合起来的书架,久久不语,然后嘴角提起一抹弧度:“改不了了啊,让我看看,在这一需要三方筹备十多年的棋局里面,那两帮人究竟能翻出什么浪来。”

    在遥远的江南小镇,方牧并不知道一局涉及之广,声势之大的棋局正围绕他缓缓展开,他这个稳稳敲在小三元的棋子正一脸宠溺地摇着摇床,哄着一个粉嫩的女娃,嘴里嘟囔着:“停雪停雪快长大。”

    夜已经很深了,秦皇却没有一丝睡意,身边只留了一个贴身太监,便在御花园里面毫无目的地闲逛。

    “江南那边已经派人过去了吧。”秦皇忽然道。

    陈深低着头,稳稳握着夜灯的杆子,听到秦皇发问,立马达到:“陛下,已经派过去了,前后三批人,都是在不知不觉中出去的,小的有把握绝对不会让归信侯发觉。”

    秦皇点了点头。夜空高远,明明灭灭的星星闪烁着虚幻的星光。秦皇忽然觉得鼻尖一凉,秦皇微抬起头,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天上竟然开始飘起细碎的雪花。秦皇伸出右手,平摊在身前,却接不住雪花。

    秦皇收回手掌缩进袖中,问道:“陈深,你说,朕这么做是不是对那个孩子有些残忍了,毕竟他还是个孩子。”

    陈深思虑了一下,并没有耗费多少时间便小心说道:“陛下其实并不用担忧这些,那孩子毕竟是已故长公主的子嗣,便流淌着皇家血脉,那自然要为皇家做些事情,想来以后定会知道陛下的良苦用心的。”

    秦皇叹了口气:“连你陈深都能看清楚的事情,方炘为何就看不清呢,难道那孩子朕就不疼爱了?怎么说也是朕的外甥,打断骨头连着筋。可是想要对付那帮乱臣贼子,只能由他来叩开那扇似开非开的门,打乱沉积多年的默契,朕才好展开后续的手段,再说了,还有十一年的时间,他方炘怎么就知道那孩子到了那一步是必死无疑了?”

    陈深不再说话了,提着灯笼跟着秦皇,他是个聪明的太监,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该说,什么时候不该说,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倘若十一年后,朕解决了这帮人,便有了挥师北上的资本,朕怎能够忍受只当个守成之君,朕要为了大秦大开盛世,朕要堪比太祖,甚至超越太祖,做那前无古人后亦无来者的万世圣君。”秦皇有些喑哑道:“为此大计,牺牲几个人怎么了,朕会记得他们的。”

    “陛下已经是千古明君了。”

    “这巍巍秦宫,也就只有你能理解朕,陪朕说说话了。”

    陈深立马叩地:“奴才惶恐。”

    秦皇挥了挥手:“起来吧。”

    待秦皇转过身去,陈深才站起身来,小心地跟上。

    “江南那边盯紧一点,该有的布置都布置起来,朕不希望有任何差池。”

    “奴才遵旨。”

    “还有,让皇城司的牒子看好了那帮人,朕还指望着靠着他们的银子挥师北上呢。”

    陈深赶忙应下。

    “天作棋盘星作子谁人可下?呵呵,舍朕其谁!”

    秦皇紧了紧身上的衣物,陈深道:“陛下,外面寒,雪也有些大了,回去吧。”

    秦皇点头:“恩,回去吧,朕也有些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