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田日暖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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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气始生——扶桑的生辰

    因着之前买糖人的不愉快经历,以及陶阳阴阳怪气的样子,几人决定暂时先回天界,等冬至夜晚再来君子国看河灯。

    无赦是一定要跟着霜华的,要八卦不要命的三人组厚着脸皮跟上了,比较意外的是作为君子国太子的陶阳并没有浓厚的思乡之情,也跟上他们了。

    两个人带着五条大尾巴回了扶桑府。

    虽然扶桑是在休沐期间,但他仍然想为昊天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方才回府便忙着去查属官的工绩了,明明霜华这回没有反对,没有劝阻他,扶桑心里反倒有些空落落的。

    霜华原本还想着怎么支开扶桑,如今他自己忙去了,反倒省事,扶桑的生辰到便是今日,她准备为他做一碗长寿面,她知道自己做不好,便想将厨圣请到天界来,教教她这个徒弟。

    无赦自告奋勇要去,只是霜华太了解他了,怕他对厨圣无礼,便让月老走一趟。

    厨圣本不想来,却不得不赔上笑脸,但他随后发现霜华今日异常礼貌,厨圣享受到了为人师表的乐趣,便开始飘飘然起来。

    “我先讲讲长寿面的来历”,厨圣摇头晃脑,引经据典,“汉武帝对群臣云《相书》”

    霜华不想听这些,“多少面,多少水”

    厨圣吓了一跳,好在已经习惯了,迅速清醒过来,对答如流,“十两面,二两水,两个鸡蛋,适量盐”

    “适量是多少”

    厨圣拿起一把勺子道,“一勺”

    “然后揉成面团,静置一会”

    “一会是多久”

    “一刻”

    “然后呢”

    “把面擀开,折叠,切条”

    “擀多薄,叠几层,切多细”

    “”

    厨圣顿悟,接下来讲得细致无比,“然后调酱汁,用这个勺子放一勺盐,再两勺酱油”

    “然后烧水煮面,你先把面放进去,我告诉你什么时候捞出来”

    “好了,可以出锅了”

    扶桑正在主殿检查属官核算的账目,陶阳悄悄潜入,“扶桑,霜华正在给你做长寿面,马上就到了,你做好准备”

    扶桑本不在意自己的生辰,此刻却是受宠若惊,立刻扔了纸笔,有些慌乱,向陶阳求救,“我该怎么准备”

    陶阳拿卷轴捅了捅扶桑的腰眼,扶桑一下子坐直了身子,陶阳道,“今日是你生辰,你是男人,把架子端起来”

    扶桑慌不择路只好重新拿起笔,在书案边坐好。

    在霜华推门的同时,陶阳还伸手替扶桑理了理他发冠上凌乱的垂缨。

    “今日是你的生辰,这是我为你做的长寿面”

    霜华见扶桑没有期待或感动的表情,以为他担心这面和从前一样不好吃,忙从积灰的角落里拉出厨圣来解释,“这次有师父教我,一定很好吃的”

    月老在一旁帮腔,“对的,这可是厨圣手把手教的”

    手把手么,扶桑整个人酸酸的,他端起碗来,很快连汤也喝光了,道,“吃起来有晋国风味”

    霜华没去过晋国,以为扶桑是在夸他,娇羞道,“你喜欢就好”

    哈哈,山西老陈醋长寿面,月老没忍住笑了出来。

    无赦骂道,“哪来的猪叫”

    君子国的冬至河灯几百年来都是仙界一景,虽然百多年前国家有一场变故,可冬至花灯倒是完整地传承下来,每年这天六界中人都会慕名前来观赏。

    冬至入夜,城中此夜无灯烛,只有青石长街铺满了花灯,驱散了冬夜冷风,又有河灯在水中流动,万点灯火,暖了冬日寒江,连天上的星光都黯然失色。

    江面飘来几盏各不相同的花灯,霜华顺着花灯的来路望去,见岸边几个少女手捧莲灯,闭目许愿,随后小心翼翼地将承载着希冀的花灯放入水中,顺着水流飘向江面中央,微风轻拂,花灯摇摇晃晃,明灭之间似群星闪耀。

    扶桑将一盏并蒂莲花灯交到霜华手中。

    霜华接过花灯,细看下,木质灯芯雕刻精致,灯盏花瓣是以镂空青翠玉石刻成并蒂莲的样式,栩栩如生,她将花灯轻轻置于水面,又道,“你在冬至诞生,从今日开始,白昼一日比一日更长,而我们在夏至成亲,虽然白昼越来越短,可你有我,我来做你的太阳,这是命运最好的安排,不是么”

    这盏并蒂莲灯用不尽木燃了日之火,无论上至碧落下至黄泉,或是狂风或是深海,都绝不会熄灭。

    扶桑小心翼翼地将花灯推到江中,生怕打翻了。

    “是”,这一个字珍而重之。

    随后二人陷入了沉默。

    满城的灯火吵得枝头梅花无法入眠,有霜花伴着它直到月明。

    晚风卷着落花扫入江面,在水波潋滟中徐徐拂开,花瓣簪了青丝长发,灯火染了锦衣,霜华掩在月色里。

    扶桑一时间只觉四周静谧空旷,似屏翳收起晚风,常羲收敛月光,眼中只得见那属于他的,明媚的太阳。

    他是三足金乌,一生都在向往追随太阳。

    扶桑道,“你的生辰是什么时候”

    霜华用手指去点他的额头,笑道,“你是傻的么,这我怎么会知道”

    扶桑觉得自己说错了话,又不敢开口了,两人再次沉默起来。

    五只鼠被人群挤到一边,只能远远地看见二人模糊的身影,风中传来的声音也断断续续的,隐约好像听得清,细听却又听不清,真是抓心极了。

    几人只能有一句没一句地就着西北风闲聊起来。

    无赦对陶阳道,“我有个疑问不知当问不当问”

    陶阳知道他没好话,“不当问”

    无赦本也不是征求他的同意,径自道,“那我就问了,这个问题困扰我很久了,三足金乌的三条腿到底是横着还是竖着排列的”

    月老插嘴道,“没有三条腿”,

    “不然是什么,”无赦恍然大悟,抛出一个我们都懂的眼神,夸张地道,“哦,我懂了”。

    陶阳无奈道,“三足不是指三条腿,而是三根脚趾”

    “那十个太阳被后羿射落了九个是怎么回事”

    “太阳是盘古的左眼,只有一个,后羿射的日指的是十个金乌”

    无赦又想挖点扶桑的黑料,“扶桑之前有没有什么风月传闻”

    陶阳看着好友如今出双入对的,有些嫉妒,“好像有羲和”

    这时左司命来了精神,指着自己道,“问我,问我啊”

    无赦十分配合,抱拳道,“请司命大人不吝赐教”

    左司命捋了捋并不存在的胡子,道,“羲和是日神,扶桑陛下是神树上的金乌,汤谷中阳光炙热,二人天长日久地就被点燃了,的”

    “我还写了话本呢,改天送你一套”

    无赦听得很开心,这些天心中的阴郁一扫而光。

    右司命却不识时务,看着远处树下那一双人,感叹道,“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不知道他们两个生的孩子”,右司命忽然间意识到了什么,后半句说得磕磕绊绊的,险些咬了舌头。

    星光闪烁,几人难得的沉默。

    姑获鸟偷别人家的还是并不是闲的,而是他们不得不这样做,姑获鸟是不详之物,天生受到诅咒,纯血脉的姑获幼鸟生下来不过两三个月便会夭折,若是与外族联姻生下姑获鸟,也至多能活几年罢了,若是生下其他族类的子嗣,倒是可以正常生存,可这样便无法延续姑获鸟的族群,所以只能偷别人家的孩子,以秘术来延续姑获鸟的血脉。

    若扶桑是普通神族,他二人便还能孕育子嗣,可惜,三足金乌是从日中化生出来的,以太阳为母,只有雄性,无法由金乌父亲生下小金乌,子女只能随其母亲的种族,所以,扶桑和霜华只能生出活不了几年的姑获鸟。

    月老忽然间活了过来,问道,“所以,他们会偷谁的孩子呢”

    “偷,还是不偷,这是个问题”

    五人静坐在这里参悟道法,却被远处的呼喊声打破了沉默。

    “你家房子着火啦”

    原来是一户人家不小心打翻了花灯,烧着了窗帘,主人却要穿戴整齐到邻家去借水,按照宾客之礼一通寒暄之后才道明来意,没想到家里早已经烧成了一片灰,连带着街坊都受到了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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