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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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朝堂风波

    大魏庆隆四年,岁值庚子。

    从去年秋上一年时间,关中就没有下过一场雨雪,渭水断流,就连三丈以内的水井也快要淘不出水来。

    有些地方的秋粮几乎没有收成,长安城郊已经有灾民出现。

    听说北边延州已有民变,危及边军安全,各路信使,接连告急。

    上月太傅、门下省侍中杨璞病逝,晋王借势推荐倒向自己的黄门侍郎梁普接任。

    高祖曾任尚书令,以尚书令权柄太重,从此不设此职,以中书令统领中书省及尚书台。门下省兼领尚书六部事务。

    元韬泓不理政事,杨璞病逝,晋王独揽大权,虽无皇帝之名,却有皇帝之实。

    朝中剩余的几位老臣和皇后崔韶华多次劝说皇帝,可中秋时,崔牧云给西苑运抵一大批香、花、珠宝,元韬泓更是醉心斋醮,更是不出西苑半步,根本不理这些事情。

    崔韶华无奈,只得给崔牧云来信,埋怨几句。

    不过这几年靠着荣盛坊的进贡,宫中用度充盈了许多,给大臣、家眷的赏赐也不在捉襟见肘,自不会关停了崔牧云的生意。

    梁甫胸无大志,更无嫉贤妒能,门下省给事中裴纲、李必、崔启文等一大批士家子弟引退辞职。

    这些人都是杨璞在任时选拔,杨璞与尉迟家关系甚佳,门下省一直是皇后的臂膀。去了一个最大的掣肘,又见元韬泓没有责怨,晋王上下松了一口气,兴高采烈了几日。

    不想灾情本来门下省和尚书省处置,门下省一下空缺了诸多能臣干吏,梁普志高才疏,手下尽是些阿谀奉承之辈,真真办事,却是无甚用处。

    梁普倒是事事过来请示晋王,可晋王就是有三头六臂,也架不住这么多的麻烦,手下一帮人争权夺利都是好手,说到民生政务,就成了说嘴郎中,黔驴技穷了。

    这些天来,几位尚书省的尚书郎也上 书请辞,弄得连尚书省六部人心浮动。

    京兆府尹骆文远这几日已经连着向中书省上了三份奏书,请朝廷开太仓救济灾情。

    三省都乱成一锅粥,晋王更是焦头烂额,哪里还顾得上这些。

    今日心急火燎的骆文远一早就到了中书省,远远就听见值房中晋王尖细的声音在大声说着什么,只得停下脚步。

    正在思量要不要进去,一位穿着红色官服、捧着一摞文本的官员从值房中急急走出,骆文远一看,乃是尚书省常文隆。

    常文隆是尚书省老人,去年刚任户部度支郎中,赈灾的事正好是他职辖内,骆文远本就与他相识,忙走上前询问。

    常文隆问了骆文远来意,悄声说道:“昨日延州刺史宇文定和定边军指挥使曹符也报来紧急军情,说辽国今年也遭遇大旱,要比咱们严重的多,辽国夏绥都督拓跋连及趁机割据夏、绥、银三洲,自称大梁国皇帝,有南下之意。”

    骆文远急道:“如此,延州首当其冲,听闻延州灾情比关中更甚,关中尚且如此,延州怕是要乱了。”

    “晋王召集幕臣正在商议,梁普建议开广平仓应对。”

    “广平仓乃是北军根本,太宗建成此仓时曾有言:非有兵事不得开仓。目前尚未糜烂到开广平仓的时间吧?”

    “豫州、徐州今年大熟,可调取两州粮食解当前困局,再调民夫,兴修郑国渠、白渠等,贯通泾、渭、洛水,冬至前再撒下糜子,明年麦种前还能有一料收成。”

    “你将这些话写成奏章递给中书省啊。”

    “哎,这个月都递送三份了,至今杳无音讯,这不来中书省询问吗?”

    “我在户部,未曾见过文远兄奏章。”

    “也是,这些眼高手低的家伙,每每高谈阔论,哪里去注意下面官员呈交的公文。”

    两人又说了几句,骆文远听得值房中声音更加凌乱,皱了皱眉头,更加犹豫。

    常文隆想了一下,说道:“后天初一,是朝议之日,昨日小黄门特意传旨,说要京中四品以上大臣后日在含元殿参加朝议,可能今天你便能收到旨意。”

    “这可是少见,圣上在位四年,可从未叫宦官给大臣传过旨意,何尝还是叫众大臣参与朝议的旨意。莫非有大事?”

    “我亦感到诧异,只是未曾听得什么。”

    “也是,明日朝议时我也带上奏本,当庭询问吧。”

    这一日,京中诸位大臣皆收到皇帝旨意,要京中四品以上大臣参与明日朝议。

    庆隆帝在位四年余,从未主动给大臣这般下过旨意,一时间,众说纷纷。

    晋王亦是纳闷,讯问太和宫传旨宦官,却问不出什么所以然。

    便将安插在宫中的黄门宦官费无奇叫来。

    费无奇说道:“两月前皇帝在西苑斋醮,除了朝议,不曾出西苑一步,而后皇后移驾乾阳殿,两殿均以拱卫司铁衣卫守卫,非拱卫司铁衣卫不得入内,不知怎的,太医署奉御昝畅亦住进乾阳宫。”

    晋王奇道:“昝畅主治妇科,难道皇后有疾?”

    “皇后只带了贴身宫人,连平日送餐,也只由皇后的小黄门济怀去御膳房去取,那个哑巴,半个字也问不出来。”

    晋王烦躁道:“为何不及时通报?”

    费无奇叫屈:“杨太傅病逝前我就叫小黄门送信,王爷说是知道了的。”

    晋王方记起,费无奇曾遣一个小黄门给他送过一封信,只是那几日繁忙,便随手放到一旁,过后便将此事忘了。

    心中烦闷,挥手叫费无奇离去。

    晋王更加无心办公,回到府中,叫来崔元华和府中幕僚蔡吉安商议,三人都是满面疑虑。

    “皇兄向来无什么心计,倒是皇后对孤深有防范,自从组建了拱卫司,皇宫守卫尽被崔牧云那小子换了一茬,我安放在宫中的嫡系,几乎全被清除赶紧,如今宫中发生什么,孤也不能及时知晓。”

    “更何况这些年皇兄虽将政事全权交给我办,但军队却如禁区,我等丝毫也插不进去。”

    蔡吉安捋着胡须,思量着说:“看费无奇的样子,宫中也不曾有什么动静,皇上朝议也未有什么变化,这样说来,只能是皇后那里出了什么状况。”

    崔元华点头说:“有皇上的信任,料皇后也不会做出什么大事,叫了连医正去,也只能是皇后有疾了。”

    “我那姐姐,身体虽是薄弱,可从未听说得过什么疾病。”崔元春稍放下心来,拿了一盘果子,一边剥了皮,递给晋王,一边说道:“要不我回一趟崔府,让父亲请旨探望?”

    “明日便是朝会,自然就知道了,也不用麻烦丈人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