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白龙现世
得亏南宋时期的楼不高,而且楼下是个松散的煤堆,伙计没把腿摔断,他连滚带爬找到掌柜的,说话都不利索了“龙,白白白,白龙,现身了,天字号,洗澡。”
掌柜的扇了他一个嘴巴“把舌头捋直了说话。”
伙计定了定神,说道“小的刚才去给天字号上房的客人送热汤,没来得及下楼,就看见内室大木盆里有白色的龙尾,掌柜的,这客人他他他,他不是人啊。”
掌柜的一把捂住伙计的嘴。
“万万不可声张!”掌柜的叮嘱道。
伙计惶恐的点点头。
掌柜的正要出门报告,他本来是打算坐二人抬的轿子去的,现在看来速度不行,于是在门口脚行租了一头驴,颠颠地骑着去了。
这家王员外邸店真正的主人姓张,家住在城南原河清郡王府,现在的族长叫张濡,是一百年前兴四将之一张俊的四世孙,但他年纪大了,现在当家主事的是他的儿子张枢。
张枢字斗南,世家公子,擅诗词,他的祖上是武将出身,积累了大量财富,到他已经是第五代传人,家资在大宋朝依然是名列前茅,为了保障资产不缩水,除了田产之外,张家在临安城内还置办了不少产业,王员外家邸店只是其之一。
掌柜的登门报告,说有顶级重要的大事情,本来张枢是懒得管的,但是看到那颗猫儿眼就改了主意,他拿出自家珍藏的猫儿眼,和这一颗做了比较,无论是大小还是光泽度,都是掌柜的拿来的这颗更好。
“让他进来。”张枢说。
掌柜的匆忙进门,他的叙事能力比伙计可强多了,简单叙述就让张枢明白了发生了啥事。
桌上摆着猫儿眼和一枚银钱,再联想到之前的邸报,说是合川钓鱼城白龙出水,张枢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们是合州来的?”张枢沉声问道。
“正是。”
张枢点点头,看来传说是真的。
“老爷,他们想盘下咱家的店。”掌柜的说。
“你在和和乐楼定一桌酒宴,待老夫去会会这位白龙。”张枢说道。
就在掌柜的面见张枢的时候,小伙计正在后厨房和他的表哥吹牛逼“我亲眼看见的,骗你不是人,一条大龙尾巴,白鳞像银片打的一样,闪闪发光。”
表哥是个厨子,没机会见到神秘的客人,但他的想象力很丰富,他灵机一动道“你说那些赏赐你们的银钱,会不会是白龙的龙鳞变的?”
小伙计急忙捂紧口袋里的银钱,不肯拿出来显摆了,想想又叮嘱一句“可别告诉旁人,走漏了风声,掌柜的能活剥了我。”
表哥说“我嘴最严,你还不知道么。”
他们又怎能知道,这些银币冲压机在银带上一枚枚冲出来的,大批量购买的银带合成元钱一克,这一枚小钱五克重,相当于三十元钱,刘骁还赏的起。
王员外家邸店里入住了一条白龙的消息瘟疫传播一般在临安城流传,说的有鼻子有眼,合川来的白龙,姓刘,喜欢拿银鳞甲片变成的银钱打赏,出手阔绰,拿钱不当钱,出手就是顶级猫儿眼宝石,还要买下王员外家邸店做歇马处。
这会儿刘骁已经洗了澡,准备出门了,所谓的白龙尾巴是个道具,专门用来骗人的,人总是好奇的,越是不让干就越要干,不经意间让小伙计窥见神龙尾巴就是设计好的局,自然流传的谣言,比你主动宣传的效果要强百倍。
刘骁准备去拜访王坚,这是故友,必须第一时间造访,也代表着一种尊重,刚下楼就看到店里大伙计在撵人,原来有一位客人欠了住宿费,就要连同行李一起被抬出去了。
“住手,有辱斯,成何体统。”刘骁喝道,伙计们顿时不敢造次,那名住客身穿破麻布道袍,面容倒也算清秀,他拱手行礼,自报家门,原来此人叫裴舜卿,平江府人士,举人出身,在京等待参加会试。
“果然是读书人。”刘骁点点头,这年头读书人在舆论圈的力量可不小,值得利用,他回头吩咐道“来人呐,给柜上知会一声,裴舜卿的房费都算在本王账上,另外再给他一些护身钱,钱是腰胆,读书人也缺不得。”
有身份的人都不会直接和身份不对等的人对话,这叫气派,于化龙把这话原样说一遍,大伙计自然诺诺称是,裴舜卿也再次行礼,慧娘拿着一叠交子奉上,裴舜卿顺势摸了一下慧娘的小手,搞得小女孩满面通红。
于化龙看见这个细节,正要发飙,看到老大不动声色,就压下了怒火。
刘骁也看见了,只觉得可笑,这年头的读书人真有意思,都他妈穷的让人撵出去了,还要住高级酒店,看到漂亮妹子还要骚扰,大宋朝的读书人,还真是把自己当成人上人。
门口停着的马车见贵客出来了,蜂拥过来拉客,还有一帮要饭的乞丐,蓬头垢面的,端着破碗,拿着打狗棍,围成一圈点头哈腰要钱。
刘骁早有准备,一个眼神,慧娘和狗子各端一个小簸箕,里面装满银瓜子,顾名思义,就是用银做成葵花籽形状,大把大把的往外撒,乞丐们都疯了,见过拿铜钱打发乞丐的,没见过拿银瓜子打发要饭的,一帮人顿时打出了狗脑子。
这边刘骁已经上了马车,带着从人直奔王坚府邸。
王坚从合州调回临安之后,加了节度使头衔,晋为三衙禁军都统制,能称得上殿帅了,但这是一个虚衔,他并没有调动京营军队的权力,实际上是被架空了。
贾似道嫉贤妒能,本来去年的抗蒙之战,王坚毙杀了蒙古大汗乃是不折不扣的首功,但在贾似道的操作下,鄂州之战成了更加重要的战役,他才是首功,王坚反而明升暗降,权力还没有在合州时大。
王坚的府邸也很小,两进的院子而已,只是位于临安城南,达官贵人集之地,刘骁的突然拜访让他激动万分,要摆酒款待。
刘骁推辞说“晚上我安排吧,今天前来,一是叙旧,二是想通过殿帅大人向朝廷献上一个宝物。”
王坚似乎不太感兴趣“何等宝物?”
刘骁一招手,慧娘抱过来一个细长的圆筒,打开来,里面装的东西弹开铺在桌子上,王坚一看就惊了。
这是一张长约四尺,宽约二尺半的地图,不是纸的,是一种奇怪的带弹性的材质,地图上方四个字国地形。
地图不稀罕,稀罕的是立体的地图,王坚从军多年,南征北战,对于多处的山川地理了然于心,他一看就知道这地图不是瞎编乱造的,而且比他见过的所有地图都要精准。
这张地图上,四川就是一片被山脉包围的盆地,吐蕃是一大片高山大川,西域的昆仑山清晰可见,原是平坦的绿地,往北是巍巍太行,是燕山脚下的燕京,再往北是苍凉的漠北,往南看,是岭南连绵不绝的山地,海外有琉球,有日本,林林总总,洋洋洒洒,好一份山川地理图。
若是有这张图在,枢密院就可以决胜千里。
王坚激动的手都在抖。
这张图是刘骁花了元在网上买的,国地图出版社出品的精雕立体地形图,比例尺一比四百万,上面不合时宜的字被化学药水洗掉,涂上了符合现在历史背景的标注字,这份大礼,可是他精心准备的,专门用来震慑官方高层。
王坚很兴奋,要和刘骁秉烛夜谈,就这张地图展开探讨,如何才能逆袭蒙古,变被动为主动,还要刘骁住在自家,晚上抵足而眠。
“晚上确实另有安排。”刘骁诚恳推辞,“地图您留着慢慢欣赏,我这就告辞了。”
出了王坚府邸,刘骁让马车沿着御街随便走,他一边欣赏着临安繁华街景,一边寻思着对策,怎么样才能再进一步,让自己短时间内炸响临安,忽然他想到邸店里见到的那个裴舜卿,那是读书人,读书人就是键盘党,键盘党聚集起来就是民意,就是舆情,就能引发海啸。
他让于化龙问车夫,临安城的读书人最喜欢去哪里玩耍。
车夫说“客官,聊这个我可就不困了,且听小人慢慢道来。”
要说这临安城里的读书人,那真是比狗都多,大宋朝对天下士子格外优待,只要录取上功名就有钱拿,京城的闲散官员,太学生,等待会试的各地举子们平日里是不学习的,而是扎堆在酒楼歌馆,勾栏瓦子里直抒胸臆,畅谈天下,喝的烂醉之后搂着姐儿去睡觉,当然是白嫖,读书人嘛,不让你倒贴就是讲究人了。
熙春桥的南瓦,三桥街的大瓦,三元楼的瓦,这都是读书人常去的,尤其是南瓦,太学生最多,也最热闹,不光有艺人表演,太学生兴致上来也会上去慷慨陈词。
要说喝酒吃饭的地方,主要分两种,一种是户部点检所下属的官办酒楼,什么和乐楼,和丰楼,南外库,北外库,都是高级场所,每家酒楼至少配备官妓数十名,金银酒器数以千计,客人来饮酒,点花牌叫姑娘,这类地方只招待有身份的人,平民百姓去不得。
还有一种就是民间经营的酒楼,什么熙春楼,三元楼,严厨,日新楼之类,酒具多用银质,储备私妓数十,这种有钱就能来,不管风雪酷暑都满座爆棚,通宵达旦。
显然后者更有烟火气息,刘骁说那就去熙春楼。
熙春楼在熙春桥附近,马车直奔而去,路上一处食店时,刘骁瞥见露天的摊子上有个熟面孔,正是落地举子裴舜卿,旁边还有五个寒酸书生模样的年轻人。
他急忙叫停马车,上前搭话。
食店是临安饮食体系的低等,比不得酒楼茶坊,属于路边摊大排档水平,当然消费也很低,符合裴舜卿的经济水平。
见到贵人驾临,裴舜卿很意外,但他很快就镇定自若,向朋友们介绍说这位是合州来的举子,刘骁顺势自我介绍“在下合川刘骁,字白龙。”
“原来是白龙兄,且坐下吃酒。”读书人们都很豪爽好客,招呼店家拿酒,上菜。
刘骁看到桌上尽是些粗劣食物,便道“小弟在临安得遇诸位,幸甚幸甚,不如今天小弟做东,到熙春楼一聚。如何?”
读书人们要脸的时候那是高高在上,冷傲的没边,不要脸时那脸皮比城墙拐角还厚,他们倒不是馋熙春楼的美酒佳肴,是馋别的,顿时轰然答应。
熙春楼就在桥对面,一行人步行就去了,这大酒楼富丽堂皇的,门口是彩楼环门,悬垂着大量彩球,彩带,彩旗,门口停满了车马,光迎客的小厮就十几个。
大酒楼门口的服务人员都是见多识广的,一看这老几位就是没钱的穷书生,正想阻拦,早有壮汉将他们推开,护着刘骁等人入内。
一进门刘骁就傻了,这排场大的,进门是个大厅,两边楼上倚着栏杆足有上百个浓妆艳抹,花枝招展的女子,正向他们挥动着手帕。
刘骁顿时就明白了书生们为何对熙春楼毫无抵抗力,原来是这茬啊。
这趟出来,刘骁带的保镖不多,主要因为在临安城里不需要大打出手,即便遇到冲突,也是斗富为主,所以他带着对本地比较了解的马伯求。
小马将军以前常来熙春楼吃酒,跑堂的大伙计看他面熟,乐呵呵上来招呼,马伯求荷包里装着经费,直接一锭银子丢过去“二楼临河雅座,要两间打通的。”
一听这话就是行家,大伙计急忙去安排,书生们乐颠颠上楼,坐进雅座,一排姐儿就进来了,马伯求看看刘骁脸色,一摆手“换!”
裴舜卿说“挺好的了……”
马伯求当然不听他的,接连换了好几波,刘骁是一个都没看,再换下去熙春楼就没人了,便说让书生们各自挑选,费用算我的。
于是书生们毫不客气的各自挑了一个姐儿,坐在旁边陪吃陪喝。
刘骁又问有什么酒水,大伙计奉上酒水单,琳琅满目的全是花哨名字,刘骁随便点了三种贵的,蓝桥风月,紫金泉,万象皆春。
大伙计问来多少。
马伯求怒道“你这厮废什么话,只管上便是,不让你停就不要停。”
大伙计又问上什么菜式。
马伯求道“你店里招牌,流水一般上来便是。”
说着一枚银瓜子抛过去,大伙计接了银瓜子,兴冲冲下楼安排,这是最豪阔的客人做派,根本不问价,也不拘数儿,这一顿下来不得大几百贯啊。
大伙计开心,马伯求更开心,他一个纨绔子弟,做御前班直也没几个钱,平日里只能打肿脸充胖子,现在有个老大坐镇,花钱如流水,这个爽啊,难以言表。
这个包间来了豪客的消息迅速传开,靠着熙春楼吃饭的各路人马就都陆续登门,卖花的小女孩,燃香的老妪,还有卖餐前开胃果子的,马伯求一概照单全收,也不问价,直接给银瓜子。
桌上迅速摆满,青皮、杏仁、半夏、橄榄、薄荷、豆蔻,鹿肉、糟蟹、酒蛤喇、虾茸、酒浸江珧、章举蛎肉、蜜丁,脆螺,这还只是餐前小点,正菜足有上百味,餐具全是纯银质地,银杯银碗银筷子,奢华至极。
举杯前,裴舜卿向刘骁介绍这几位书生,原来都是太学生,这身份可了不得,在宋朝属于特权阶层,想骂谁就骂谁,想网暴谁就网暴谁,哪怕对方是宰相都不怕。
吃人的嘴软,这些眼高于顶的太学生吃了刘骁的,自然对他客气,问他家世如何,来京可是要参加明年的会试。
刘骁笑道“不瞒诸位,小弟其实不是人。”
众皆哗然,裴舜卿奇道“尊驾不是人,如何生了一个脑袋两条腿,和我们一样。”
刘骁笑道“那是怕吓到你们,小弟来自合川,各位公子可看过邸报吧。”
一人惊呼道“尊驾就是合川白龙!”
刘骁颔首道“正是小弟。”
说着,刘骁让慧娘捧出一个造型奇特的玩意,让人将对面粉墙上的字画摘下,一道蓝光射出,整面墙壁变成了画面,俯瞰山川大河,三江交汇,正是被蒙古军团团围住的合川钓鱼城。
太学生们毛骨悚然,今天是见到真神迹了!
让他们震惊的还在后面,一条银白色的龙从钓鱼城外的一处水潭激射而出,直冲九霄,在合川上空腾云驾雾,张牙舞爪。
刘骁道“见笑了,这就是小弟的真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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