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敌老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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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矫情

    少年领路,到了村子。

    目光一扫房檐,也就几十户人。

    少的可怜,不过山间老村,有这些人也算不错了。

    有人好奇的看一眼,不过都显得很淡定,毕竟,他陆某人可不曾头上长个角,身后带尾巴。

    没甚奇怪的。

    少年领着陆罄竹回了家,还没进院,嘴里就喊。

    “爷爷!”

    只有两间房,外带一个柴棚。

    老人从厨房里走出来,一头短发白了大半,看着还算年轻,有六十多。目光一眼就落到陆罄竹身上。

    “这位先生是?”

    陆罄竹拱手。

    “云游至此,借宝地歇歇脚。”

    “爷爷,老先生可厉害了,人称景阳冈拳圣呢!”

    “拳圣?”

    老人愣了愣,但到底是人老成精。

    “娃子,你去老陈家里看看大牛回来没,若是回来,你借一只兔子回来。”

    “哦!”

    少年是个听话的,放下鱼竿就跑了。

    老人提个请字,屋子内就一张老炕,板凳桌子,看着也没几件东西,更谈不上奢华。

    “老汉陈三海,不知先生贵姓?”

    这话说的客气,张口就是个贵字,陆罄竹笑笑。

    “我姓陆,老伯可是有话要问?”

    “先生年纪不小吧!以老汉这身子。赶山路都闲吃力,可先生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儿,定不是常人,不是神仙,那便是妖怪。”

    “若我是妖怪,老伯不害怕吗?”

    “怕自然是怕,不过正如仙人见,我们这儿穷辟地啥也没有,如果先生真是妖怪寻上门,那我们也只能自认倒霉了。”

    “老伯倒是豁达。”

    “哪里是豁达,实在是没甚办法了,所以鼓着一口莽撞气,装作啥也不知道的样儿。”

    年纪太大果然很不好啊。逢人见面首先就会被怀疑。

    尤其是在这种深山老村里。

    “那若是我算神仙呢?”

    “先生是神仙?那也无差别。”

    “哦?老伯觉得神仙妖怪无差别?”

    “是啊,于我们这小地儿,神仙也好,妖怪也好,都是摸不着衣角的。”

    也就是,两者之间差距太大,所以才连害怕或者想要攀附的心都没有了。

    就跟皇帝和平头老百姓之间的关系,于寻常百姓而言,是断然生不出跟皇帝产生直接联系的想法,当然,对于皇帝也就没有太多的敬意可言。

    于这小小山村,就是这个理儿。

    若有妖怪,这几十户人口,下场参考绿水村,就算是他这个修行小道者,都看不上眼的小妖怪,对寻常百姓而言,都是了不得的大害,根本没有反抗的能耐。

    而有神仙,小村一无所有,又哪来的胆量跟资本去攀附呢。

    陆罄竹心中多少有些尴尬,毕竟若是他顶着一张青年脸,那铁定不会遭人怀疑。

    亏他最开始还觉得老帅哥也魅力十足。

    “呵,老伯可放心,我不是神仙,也不是妖怪,只算个稍微有点本事的过路人。”

    “先生莫介怀,老汉只是随口说说罢了。”

    “哈哈,只要老伯你不挥手赶人,那我又介怀什么呢!”

    因为没有能力反抗,所以只能认命了。

    这点跟绿水村很像。

    也应该是大齐国中,绝大多数小人物的共通点。躺平策略有错吗?肯定谈不上正确。

    但说错误,又有些过分了。

    毕竟,你总不可能对一个生患绝症的人说,你要更坚强的活着吧!

    那跟嘲讽有什么区别?

    甚至比嘲讽还过分,根本就是在伤口上撒盐。

    而神仙也好,妖怪也好,尤其是后者,对于这般深山老村而言,就是绝症,毋庸置疑的被动因素。

    绝不是希望发生的,可他已经发生了。

    没有反抗的能力,自然只能认命,

    因此要甩锅,一边可以甩给妖怪,可这个锅又太绝对了,毕竟没了妖怪,山村就算是安全了?当然不是,也许这里没有,但总有山头存在山匪强盗,甚至流亡恶徒,世界太大,坏人太多,多的五花八门的,更别提天时之变,天灾惊人。

    而另一边,则可以甩锅成。

    “世界有错,可最大得错却是受害者自己,他们太弱小了!而弱小本身就是罪孽!”

    这话过分吗?

    当然过分,

    就等于是说,你在路上走,突然被雷劈了,结果旁边的人不仅仅不可怜你倒霉,反而一脸瞧不起的说。

    “都怪你身体不够硬,居然连一道雷都扛不住。被雷劈,都是你的错!”

    神经病啊…

    可陆罄竹还是颇为认同这个神经病观点的,准确说,他认同的,是“弱小即是原罪”这句话。

    以他自己为例子。

    如果没有这书中世界的能耐突然出现,可能明年,后年,他就得亲眼目睹自己活活老死了,试问他想死吗?怎么可能,只是他年纪到了,不得不去死而已。

    这公平吗?从世界的角度而言,很公平,毕竟生老病死,属于天下公理之一。

    可他不可能觉得这公平,因为死的是他,而不是别人!

    但,这句话是客观角度的评价,也就是,“是因为弱小所以才导致了罪孽。”

    绝不是主观因素上的,“是因为你的弱小所以才导致了罪孽!”

    后者过于神经病,狂妄自大。

    陈三海接着去厨房忙了,而陆罄竹则坐在院子里发呆。

    他觉得自己可以做点什么,但又有些犹豫。

    修行,需要一个入门的机会。

    陆罄竹可以给小村提供一个机会,让弱小的他们,拥有掌握主动权的力量。

    可,他又很犹豫,犹豫的理由是,他不确定自己能否负担起后续责任。

    给予了小村力量,小村是否真的只会把力量,用于己身?陆罄竹不能够保证,如果他给出的力量,从结果上却祸害了其他人的可能性不会发生…

    的确,对那白毛虎的处理,也是同等道理。

    可有一个很大的区别,

    虎妖非人。

    所以,同样的举措,陆罄竹的想法却很不同,就好像是一个不认识的人死了,跟一个认识的人死了,之间的区别。

    作为一个人,陆罄竹是矛盾,甚至矫情的。

    他放走了虎妖,虎妖真的会听话吗?如果不听话,虎妖害人,死伤绝不会小,而他,在没有绝对的把握下,知道了这样的可能性存在,却还是做出了释放虎妖的决定。

    可现在,同样的情况,他又开始犹豫了。

    古人云。

    “一日间,人有三变,朝,午,夜。”

    陆罄竹叹气,他觉得自己是被少年无心戳破了事实,所以才成了眼下这幅纠结得模样。

    少年说他,仿佛活得像个看客,有些不在乎自己了。

    从能够去看书中世界后,陆罄竹确实开始朝着看客的方向发展。

    他把自己独立了出来,觉得自己是基于世界,却又高于世界的。

    这可以说是狂妄,毕竟,谁让天下间,能自书中取宝的人,只有他一个呢。

    不过,“只有他一个!”。这同样是狂妄…

    可,这就是陆罄竹之前的心境,他狂妄自大的觉得自己是一个世界的看客,他不会轻易做什么,又十分的自由,如果去做,就不会在乎结果,只以自己当时的心情做判断。

    比如释放虎妖,就是纯属一时兴起罢了。

    但,他现在却有些,回到过去了,

    也就是没有成为看客时的自己。

    做人,又怎么可能真正的自由?

    哪怕没有人束缚你,依旧会自己束缚自己,比如说,没有人要求你出门必须穿衣服,那你敢不穿衣服就出门吗?

    人,是一撇一捺,理性跟感性互相支撑,才成就了人。

    但,人,同样是一个圈,一个自己把自己困在其中的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