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僵族屠城
潭州大地。
闹得轰轰烈烈,占据优势的鸡谷教叛乱。
突然发现,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数倍的敌人。
与之对敌的潭州军、卫所,变成了破土而出的尸傀大军。
叛军作乱,潭州死了多少人。
此时就有多少尸傀。
甚至比之更多。
更加久远的岁月里。
像五里源尸傀墓场一样的尸傀埋藏地,很多,很多很多。
随着定城的剧变。
此时此刻墓场同时“活”了过来。
鸡谷教叛军跟尸傀大军在数量和战力上,完全不在一个量级。
儿戏一般的鸡谷国,半天不到,土崩瓦解。
傻儿皇帝入厕掉进茅坑,竟躲过一劫。
都说傻人有傻福,傻儿皇帝的命运。
就是这般魔性。
给予鸡谷国致命一击的,正是所谓的圣子军团。
一直被潭州军精锐牵制着的圣子军团,在对方眼皮子底下,大摇大摆杀回飞悦岭,屠了鸡谷国。
而潭州军精锐视若无睹,回援定城,在尸傀大军的配合下,轻松攻破妖蛮把守的城门,清剿入侵的妖蛮。
尸傀进城,阴灵出没,怨魂遍地,僵尸横行。
定城一片鬼蜮。
镇魂所里曹广孝一筹莫展。
先是应对诡异出现的尸变。
还没摸清头绪,又要面对突兀出现的妖蛮冲击。
以为妖族入侵的情况,又陡转急下。
尸傀大军进城,不分敌我,肆意屠城。
而本应守卫这座城的潭州军,竟配合尸傀,抓捕百姓。
曹广孝大概摸出头绪,混乱的潭州之乱,最大的叛军,不是别人,恰恰是潭州军。
他想不通,周总兵何故要反,何故要和尸傀大军搅合在一起。
是不是说明十八狱那群不死族也反了。
那镇压在十八狱的僵族大凶,是什么情况?
曹广孝没有头绪,眼下的局势容不得他多想。
他带着镇魂所的同僚,艰难御敌。
好在此时的定城最不缺的就是怨魂,魂军数量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镇魂所的镇魂使,面对轮番冲击的尸傀大军,也不得不退。
曹广孝带人开始巷战游击,且战且退,多轮冲击城门而不得,只能化整为零,躲避追捕,寄希望能拖到边军来援。
同样想不通的还有潭州布政使单彦武。
他的心情从震惊到失落,再到燃起希望,而后变成不可思议。
“你,竟然是你。”
单彦武指着铠甲带血的周斌,一口老血堵在心口上不去下不来。
“为什么?”
单彦武茫然四顾。
整个潭州官场,要么是秦道员一样痴心妄想被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妖蛮,要么是跟随周斌反叛的叛军,跟自己站在同一条战线的,寥寥无几,就算有,也被周斌屠了个干净。
“为什么?”周斌解下铠甲,脱落在地,擦着手上的血渍笑道“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天命石解,僵族当兴,就是这么简单。”
单彦武有些失神,喃喃道“你们才是鸡谷教叛乱的幕后黑手?”
周斌摇了摇头,挽起袖子,金刀大马坐下喝茶漱口。
他赫赫赫漱了几口,把茶水吐到地上,咂摸嘴角道“看在你我多年同僚的份上,我不介意给你捋捋。”
“鸡谷教叛乱与我没有关系,他们掀起的过家家,在我们看来就是一场游戏。”
“不过这场游戏,这合我意,我们需要他们吸引大顺的注意力,趁着平乱,我调兵遣将才不显得突兀。”
“更重要的是,不死军团需要大量的尸体,如何获得海量的材料,又不至于引起大顺朝的警惕,平叛鸡谷教是最好的掩饰。”
“只不过鸡谷教的战力实在太弱,堂堂潭州精锐镇压杂鱼越剿越乱,有点说不过去,为了彰显鸡谷教的战力,我们帮助他们组建了一支,银尸为主的强大圣子军团。”
“为了使得戏份更加逼真,我们甚至真正填进去一支精锐给圣子军团造势,造成鸡谷教叛军强大的假象。”
“有了这层假象,潭州军也好,卫所也罢,跟鸡谷教交手,胜负之数,就不会成为一边倒的压制,那么,这场叛乱的时间被无限拉长,也就成了理所当然。”
“我们需要时间,需要时间收集炼尸材料,简单来说,潭州战事越长,死的人越多,对我们的计划越有利。”
“妖族从中插一腿,我们是有想到的,也早做了准备,只不过没想到,秦道员这个蠢货,竟然这么早就往外跳,打乱了我的节奏,现在想来,应该是那天晚上那封匿名举报信,逼得他狗急跳墙了吧。”
“他自作聪明推出守备伙同州军贩卖尸体一事,想要借机打击武将在定城的势力,我先发制人,顺带把同知推了出来。”
“哦,你可能还不知道,其实同知是妖族奸细,而守备是我的人。”
“为什么?”单彦武心中已猜到七成,但还是忍不住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周斌磕了磕茶碗,慢条斯理道“我们是烈武帝国伟大的复国战士,是至高无上的僵族。”
“是不死族。”冷不丁的声音打断了周斌的话,语带不满道“也不是为了烈武帝国而战,是为了自由而战。”
“呵呵,都一样。”周斌似乎有些忌惮身后漫不经心玩着影刃的女孩,加强语气道“我们的目的是一致的。”
“我明白了。”单彦武反而如获释重,气急反笑,“十八狱的狱卒和囚徒,搅合在了一起。”
“所以,这么多年来,所谓的不死族一直在演戏,明为关押看守前朝余孽,实则行保护之实,其实神也是他,鬼也是他。”
“就跟潭州局势一样,叛军是你,大顺军也是你,你只不过是借着鸡谷教叛乱,养寇自重。”
单彦武嘴角露出讥讽,不屑道“说到底,只不过是一群失败的前朝余孽,藏在暗处不敢光明正大的鼠辈。”
“鼠辈就是鼠辈,就算让你们占了潭州又如何,不说京都王师,就算三十万边军,也足以碾压你们。”
“我何时说过要占了潭州?”周斌拍了拍手,扶膝起身,凑到单彦武身边,将他拉了起来。
周斌一脸笑意,正了正单彦武的官袍,还退后审视了两眼,这才满意地拍着他的肩膀道“潭州父母官,就应该有父母官的仪表,不错,临危不惧,明知道是死,还一脸恬然,读书人啊,有时候真是蠢得可爱。”
“看在多年同城为官的份上,我请你看出好戏。”
周斌扶着单彦武,亲密得犹如多年未见的好友,热情为他引路。
事已至此,单彦武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正反是死,何不死得从容。
他推开周斌,自己顺了顺官袍,朗声道“不屑与乱臣贼子同屏,起开。”
周斌不以为怒,反而笑意盈盈,击节鼓掌。
“贱。”不远不近坠在两人身后的女孩,给了周斌的背影一个白眼,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两人听见。
周斌权当没听见,示意在府衙清理尸体的官兵让开道路。
单彦武抖了抖袖口,一脸大无畏,抬脚出了府衙。
道路上,定城百姓被主要由潭州军、尸傀组成的叛军压着,驱赶向前。
队伍中,还有在时不时尸变的人。
被背尸人摘出来,当街炼制。
尸变的骚动引来百姓惊慌喧哗。
叛军长枪捅刺,街面血流成河。
单彦武看得眼珠欲裂,盯着周斌,恨得牙龈出血。
定城各处都在上演叛军驱赶百姓的事,数不清的叛军队伍,压着一队队衣衫褴褛,泣不成声的百姓,往城中赶。
不知所措的百姓,就像羊群一样,被驱赶着茫然前行。
“你到底要做什么?”单彦武捏着拳,望着无边无际的百姓,内心泛起不祥的预感。
远远望去,城中有几座规模不小的京观。
那些是早之前以为能将定城收入囊中的妖族。
秦道员的脑袋被一杆长枪插在最高的位置,鹤立鸡群的头颅上,死不瞑目的眼睛瞪得又大又圆。
周斌一脸淡然,推了单彦武后背一把,并不给他任何解释。
这轻轻的一把,差点把失神的单彦武推了个前扑倒地。
他踉踉跄跄走了几步,惊觉百姓汇集的速度和规模,城中心早就应该人满为患,人流也应该出现前路被堵,滞留不前的情况。
眼下的人流不仅没被堵,还一如既往地被驱策前行。
单彦武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心中想到某种传闻。
他大叫一声“畜生”,推开拦路的叛军,跌跌撞撞往前冲去。
叛军刀枪林立,周斌轻咳一声,挥了挥手。
叛军让开位置,任由慌不择路的单彦武埋头前冲。
单彦武心乱如麻,脚下打绊,噗通一声摔在血迹未干的石板上。
他连滚带爬,颤巍巍爬将起来,唇色惨白推开一列列叛军。
单彦武嘴里呢喃低语“不可能,不行,不可以”,心中猜测某种可能,不想它是真的,又有些迫不及待想要去核实到底是不是真的。
复杂的情绪,带着希望的心情,冲到队伍前头。
单彦武脚步凝住一样固在原地。
他有些不敢或者不愿想象眼前见到的一切。
单彦武愣了数息,颓然跪倒在地,顿时泪流满面。
他大吼一声“周斌,你个王八蛋”,噗地一口心血奔涌而出,气血攻心,晕倒在地。
眼前是一方偌大的血池熔浆。
血池四周立着四根熔炼锁链接,原本用来镇压僵族余孽,放在十八狱最底层的镇狱柱。
传闻,最底层镇压着髒帝意识。
也就是那个尸吼残魂。
僵族竟然把阴间十八狱最底层搬到了阳间的定城。
单彦武终于理解源影女孩所说“献祭潭州,髒帝不是再造,是恭迎回归”算什么意思了。
他们以全城甚至全潭州人为祭,让尸吼残魂再夺舍一位“容器”,再造一个如髒帝般强大的僵帝。
难怪周斌说不想占潭州,在这太祖不出的大顺,有一个髒帝般的人物,何愁什么一地得失,整个大顺,不用多久,恐怕尽在僵族掌握。
“容器”呢?
谁是“容器”?
谁又有资格成为尸吼残魂夺舍的“容器”。
单彦武不得而知,也不想知道。
一晕解千愁。
被压来的全城百姓,被叛军刀剑相逼,推入血池。
人间炼狱。
百姓下饺子一样跌落在血池中,浪花都不曾卷起一个。
哭喊、惧怕、反抗、哀求……无济于事,麻木的叛军手起刀落,不愿落入血池的百姓,悉数被砍杀进去。
血池边缘的鲜血,小溪一样汩汩颤流。
定城的天。
都染成了酱紫的血红。
屠杀持续了好久好久好久……
刽子手换了一批一批又一批……
直至换上不知疲倦的尸傀。
他们砍得刀剑起卷,手肘脱臼,丝毫感觉不到疼痛,手起刀落手起刀落手起刀落……
直至二十万的定城百姓成为血池亡魂。
这偌大的血池炼狱,竟然还没有填满。
无尽的尸体又被运进城来,潭州各府县被尸傀占领,当地流民被当场屠戮。
远在各地的活人走得太慢,死人不会拖累进度。
一拨拨一批批的死人,倒垃圾一样被倒进血池。
血池的颜色起了变化,有了滚浪。
那浪花,人头滚滚,无尽的怨魂禁锢在血池中,发出无声的咆哮。
这怨魂之浓密,比之黄泉水过之而不及。
“不够,还差点。”
周斌的身后,芦苇镇李婆婆的身影闪现出来。
她就像去看柴火旺不旺的妇人,淡淡看了一眼血池的颜色,下达了“添柴”的命令。
先是数量庞大的尸变僵尸自行投入血池。
接着是一队队一列列的铁尸、铜尸,毫不犹豫跳了进去。
数万乃至十数万的填补。
血池开起了浓稠的血泡。
稠得化不开的血泡声声炸响。
整个血池像熬制糖浆一样,在等着调温凝聚精华。
随着时间的推移。
血池再度起了变化。
一道髒帝的血浆身影,喷泉涌动一样喷涌着慢慢凝了起来。
这血浆身影,颧骨正中,正在凝结一团光影。
这是被血祭洗练后的尸吼残魂。
能再造一个如髒帝般强大的宝藏。
李婆婆望着越来越璀璨的光影,嘴角蕴起一股渐渐荡开的笑意。
她张开双臂,对着光影俯首跪拜。
李婆婆目露痴迷,仰天高呼。
“谁解开了天命石,谁就是承载天命的容器,谁就能得到不死传承,恭请髒帝回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