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天武卖棺材那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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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心有愧意

    同一时间,内屋。

    赤裸的苏归正将一套湿衣服丢向门边燃火的木薪上,以此阻碍逃生路上的火势蔓延速度。

    这是他早准备好,藏在床下的。

    床榻上,放着一个人形的东西。

    那是用皮偷子所有的皮,卷好后塞进一张里面,仿造的一个“人”,它套着苏归之前的衣服。

    火蔓延的速度极快,但他不急,还有两套湿衣服,足以让他来得及跑路。

    飞快地穿上其中一套,他又用另一套裹住七娘。

    估摸着王彦山走远了,苏归取了收拾好的细软包袱,抱了七娘立即冲出屋子,藏进夜色里。

    他最后回身看了一眼。

    火势渐起,带着愈发响的噼啪声,吞吃掉前身所有回忆的寄托。

    随及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

    对于沉睡中的晔州百姓来说,这夜很平静。

    但对于晔州的官兵和衙役来说,这晚上就是个大麻烦。

    首先,不知从哪冒出来个杀神,袭击府衙,之后这厮杀跑了那位仙师,自己遁走。

    追倒是敢追,毕竟他已负了重伤,但他跑得太快,失了追击的方向,又得像前几日一样,没命的东奔西找。

    而这时,西街又有一处屋子走了水,将极可能藏匿了贼人的地方搅得极乱。

    所幸,在走水的屋子附近发现贼人出没过的行踪。

    ……

    “还可以,在计划之内。”

    苏归自言道,带着七娘躲在一处临近西街的角落处,冷眼瞧着家附近那些人的动向。

    他在等开城门的时间,已差不了多久。

    “啧,穆梧又来了,衙役这活实在不好,得没日没夜地干呐。这谁顶得住。”

    正在他自语之际,七娘闷哼了一声,悠转醒来。

    苏归赶忙捂住她的嘴:

    “嘘!”

    她原本发黑显露出灰斑的脸色终于好转,但依旧挂着疼痛表情,然而嘴巴猝然受制,激发了她的本能反应。

    “嗷!”

    苏归只来得及轻叫了一声,肚子便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同时捂她嘴的手被大力扳到背后,脖子则被七娘的右腿死死压在地上。

    “疼疼疼!快住手啊!”

    “是你!”

    七娘听见他的声音,愣了一下,这才意识到似乎不是敌人,松了劲。

    苏归又是摸脖子,又是揉肩膀,然后看见刚刚还虎得不行的她,重新显露出虚弱的表情,急了,说道:

    “你这可不行啊!莫名其妙揍我一顿,转眼就变了脸,你是学过川剧?”

    七娘眼眸低垂,歉意道:

    “……对不住,我只道是那闯进来的修士……川剧是何物?嗯?这是哪?那修士……”

    “嗐,应激反应嘛,可以理解。”

    苏归停止摸揉的动作,因为吞**血而练到的点冥阴锻体术,已经不再觉得刚刚的地方痛。

    他指向火烧得正旺的那房子,说道:

    “大部分在那里边烧着,稀碎的脑袋被人带走了。”

    “?”

    七娘细眉蹙起,惊讶道:

    “发生了什么?怎还有别人?!那……那不是你家吗?!”

    苏归靠在墙上,无奈地说:

    “可不就是我家嘛。现在是没了。”

    她望着火光,同样靠在墙上,与他肩膀相碰,喃喃道:

    “你也没家了。”

    两人呆看着火焰升腾,水龙已经接起,但晚了太多,多半只能等到烧完自行熄灭了。

    “呀!”

    七娘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掏出丝茧袋子,取出十两和五两的那两锭银子,塞到了苏归手里。

    “别难过了。”

    她轻轻说道,又因为疼痛咳嗽了两声。

    “呃……”

    实际上苏归并没有太难过,只是有些负罪感,毕竟在他看来,烧的是别人的屋子,是那个已经离去的前身苏归的家。

    “其实我……算了,多谢。”

    他微笑着说,攥紧了手里的银子。

    七娘又问了昏迷时发生什么事,苏归一五一十回答。

    “往后,你有何打算?”

    她小声问道,在丝茧袋里掏来掏去,也没拿出什么东西。

    “举目无亲,也没什么朋友,走到哪算到哪咯,攒点钱盘间屋子,继续打棺材。”

    苏归答道,这是他的备选方案。

    七娘叹了口气,忽然转头看向他,问道:

    “你可还会做别的菜?”

    他现在只会做胡柿炒蛋,毕竟没什么门槛。

    看着她八只眸子,他知道如果不是狱瞳,常人只会看到她脸上不过一对普通的眼睛,普通但清澈明亮的眼睛。

    应该很清秀,很好看。

    苏归看着她的眼睛,有些犹豫,他看出了她眼眸微微转动显露出的纠结和担忧,但也看见溢出神采所代表的期待之意。

    他低下头,开始怀疑自己的选择。

    “我是不是心眼太多了?”

    他询问着自己。

    眼睛瞎了,什么都看不见,而拥有狱瞳,一切又看得太过清楚;神经大条,总会觉得蠢笨,而心眼太多,又会觉得自己千疮百孔。

    都太极端了。

    他张了张嘴,终是说出自己的答案:

    “我可以学。”

    七娘细眉一挑,这恰是夹在她以为的仅有的两个答案中间的一个。

    所以选择权又回到了她手里。

    “……我要去北汀……要不……你……”

    她的邀请,才是苏归计划中的前路,然而此刻他又有些患得患失,一切都和计划一致,但算计七娘实在是一件不光彩的事。

    计划越是成功,他越觉得自己错了。

    于是他寻了个折中的办法,回答道:

    “不如我们先一起,中途要是有什么合适的地方,我就留在那,家传的手艺不能丢。”

    这也是一个在地理上折中的办法。

    七娘檀口微张,随后笑道:

    “也好。”

    如此一来,两个人就像是各有各的目标,只是暂时地联合在一起,各行半程路。

    志不同,而道相合。

    也好。

    七娘终是从丝茧袋里掏出了一块皱巴巴的肉干,掰成两半,递给他半块。

    “别嫌弃。”

    苏归接过,咬了一口,答道:

    “有的吃怎么会嫌弃。嗯……”

    味道很淡,口感蛮奇怪的,肉丝有种说不出来的松散感觉。

    “这是什么做的?”

    他问道,又咬了一口,想尝明白。

    七娘在吃她那块,平静答道:

    “吾兄。”

    苏归愣住了,当确定她说的确实是自己想的那样,五官拧起,一下子哕出来。

    “咯咯。”

    七娘盈盈轻笑,虚弱的面色也因此好上一分,言道:

    “逗你呢,只是做得差些的猪肉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