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天武卖棺材那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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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终是露了馅

    苏归突然觉得有微风拂过,自顶向下。

    身后微寒。

    板凳上传来七娘的声音,她颇有些急切,问道:

    “究竟是怎样?”

    他转过身,说:

    “别急。当时我的目的,是为了洗清嫌疑,对吗?”

    “当然,这是先前你亲口所言。”

    “好,那你也就明白了,我需要解决的问题是什么。

    “首先,坏掉的大门。虽然我瞎,但昨晚皮偷子那动静,我家大门肯定彻底没了。这就是一个最要命的地方,因为别人一眼就能看出来,昨晚我家里肯定出事了,这一点甚至无法遮掩。

    “更难受的是,你还用木板抵住门框里边,来封闭门口空当。我知道你当然是害怕有人直接看见里面,但对于外面的人来说,这样的行为无疑更显眼了。”

    七娘闻言,先是皱眉随后一挑。

    他顿了顿,还没发现自己说漏嘴了一件事,继续道:

    “其次,就是地上这些刨花木屑。这些无疑意味着我在做棺材,但昨夜将军托梦,我才知道是他从皮偷子手里救了我,他还告诉我,我……”

    他突然说不下去,因为意识到自己的行为解释不通。

    不是说逻辑,而是对于一个瞎子,他表现出了对周围环境变化的过于清晰的感知。

    最致命的就是,他怎么能在触摸之前,就知道棺材不在前堂地上了。

    “苏公子有特别的技艺,即便目盲也能知晓四周大体方位变化。”

    她突然说道,给了他台阶下。

    “七娘,我……”

    “公子放心,你既不说,我便不问,更不会到处乱讲。”

    装瞎子也太难了!

    一处不注意,不小心就会露馅。

    自己之前还立了不显山漏水的目标,现在想来,怕是压根就没骗过她。

    “……也好,我就直说了,我确实有时候能够感知到东西位置的变化,就像是能看见一样,但只是有时候!”

    倒也不算撒谎。

    “如此说,你早就知道了我的秘密。”

    她声音极冷。

    一点寒意抵在他后心位置。

    苏归却丝毫不慌,说道:

    “别闹了,你早就知道我知道了,不是吗?否则,先前那些交代含糊的计划,你也不会一声不吭就接受。”

    寒意撤去。

    “无趣。”

    她叹气道。

    “说开了也好。我不得不提一句啊,七娘,你那丝茧真的很暖和,还舒服。可以多送我几套吗?水洗了会不会坏啊?还有……”

    “舒服?”

    “对啊。”

    七娘轻笑道:

    “公子若作食物,必然乖巧得很。”

    “……”

    苏归打了个哆嗦,赶紧岔开话题:

    “那啥,我们还是说回正题——”

    “可知我们如何进食?先静候傻物撞到网上,然后便用丝裹紧,等着他们再不动弹,此时便是……”

    “行了,真没必要强调这些。你如果非要比,不如比比激……呃,你还是听我继续说吧。”

    “比什么?祭?”

    “哎呀你就别添乱了行不行?我赶紧说完还得做棺材呢!”

    他急道。

    七娘却是撑起下巴,看着他一脸窘样和急切,嘴角翘起,眉目含笑。

    有趣。

    “苏公子还请继续,我不打断便是。”

    “哼,刚刚说到哪了……”

    “胡柿炒蛋,滋味鲜美。”

    “哈哈哈哈,谢谢夸奖。啊不是,你不是说不打岔了吗?!”

    七娘立即温婉道:

    “只说声真心话。”

    “……你再说些有的没的,我可就不讲了。”

    “请继续。”

    苏归眯起并不中用的眼睛,仿佛盯着她一般,讲道:

    “其次,刨花和木屑。我无法轻易解释有做工的痕迹,但棺材却不见了这件事。而且棺材也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死人,更不要说,事实上,白将军的尸体确实在里面。

    “再者,刘革匠昨晚那一嗓子可是叫醒了不少人,这就导致,周围可能有直接目击者,会加大洗清嫌疑的难度。

    “最后,就是血迹和打斗留下的痕迹。”

    七娘趁他停顿,说道:

    “确有如此多疑点,竟都被你盖过去了。”

    “嘿嘿,这就是一招避重就轻。

    “门和棺材这两点,是我一定要回避的,因为这两点我无论如何都解释不清。而刘革匠那声大喊,和屋子里的痕迹,则是我可以解释的。

    “因此,要想洗脱嫌疑,我要做的,就是让第一拨来调查的官差相信,我对前两件事一无所知,对后两件事略有所闻。只要能让他们相信这一点,那后面就好办了。”

    “引导……线头……”

    七娘轻声自言道,她已略有领悟,但仍是想不清。

    “所以,其实真正的线头,应该是一件完全合理,但又不完全合理的事。”

    “嗯?”

    她细眉蹙起,这两者不相矛盾吗?

    “完全合理。我问你,晌午时吃晌午饭,是不是一件完全合理的事?”

    “这是自然!”

    “好!那我再问你,一个并不富裕的人,突然在既不是节日也没什么值得庆祝的事时,吃上一顿相对奢侈的饭,是不是一件有些奇怪的事?”

    “……确有一点。”

    “继续,如果这个时间之前,正好发生了一件大事,那这顿饭是不是就更加可疑,换句话说,就是一件不完全合理的事?”

    七娘深吸了一口气,欲言又止。

    “把这两件事凑在一起,是不是就变成了一件,既完全合乎道理,但又不完全合乎常理的事?”

    她直点头,考虑到他看不见,又应了一声“是”。

    “你看,这就是线头,这就是那盘胡柿炒蛋真正的意义。线头有了,接下来就是线的意义,刚刚说过了,就是为了让他们相信我两不知两略闻。

    “其实我还有一个极其关键,可以帮忙洗脱嫌疑的特点。”

    她已经忍不住顺着他说的每一句话开始思考。

    苏归又微笑起来。

    狡黠,玩味。

    “我是一个,体格柔弱,胆小怕事的——”

    他刻意拖长了音。

    “瞎子。

    “看不见,才是我能取信于他们的最重要武器。这点毫无疑问,是线头扯出的线中,最重要的一环。

    “但和线头相反的是,这一点的出现,要作为一个不完全合道理,但又完全合常理的事出现。

    “抓住线头,抽丝,可不一定能剥茧。

    “还可能把茧给系死。”

    七娘不自觉呼吸加速。

    看着眼前的他,就像看见另一种意义上的同类。

    她捕获猎物,她织网。

    他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