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德大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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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优待读书人

    在运河边待了一晚,第二天早上朱瞻基决定不坐官船,改骑马只带几个贴身的护卫沿途暗访一番。

    吓得范安跪地磕头阻拦道:“小爷千金之体,怎能轻涉险地,若是有个什么闪失,追悔莫及啊!”

    “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孤是太子,我们就是悄悄看一看沿途的风土人情。孤不能对下面的事情一无所知,只听大臣们的奏报。”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孤带上你,再带上几个护卫,寻常强人根本就不是我们的对手,一路上我们只要低调行事,不惹人注意,安全上不会有什么大的问题。”

    范安拗不过朱瞻基,只好妥协道:“小爷,您非要微服先行奴婢也拦不住,不过在路上您不能管闲事,不能去人迹罕至之地,不能食用来历不明的吃食……”

    范安巴拉巴拉的说了一大堆,朱瞻基耐心地听着,他知道范安这是为他的安全着想。

    “好好好!出门都听你的安排!不乱做主行动,这总可以了吧!”

    “谢小爷体恤奴婢,我们南下要统一口径,您就是一位回江南省亲的富家公子,奴婢就是您的管家,侍卫就是您的护卫。”

    朱瞻基安排官船沿着运河继续南行,约定好时间在临清会面。他则带着范安与五名锦衣卫护卫沿着官道策马向南疾驰而去。

    一路行过的村庄集镇,朱瞻基看到的到处都是低矮的茅草房,每个村庄集镇中又必然有一两户黛瓦白墙、雕梁画栋的高门大户。

    朱瞻基看着乡村的现状,想着大明的未来,对落后自己一个马头的范安问道:“范安!你对沿途看到的村庄集镇有什么看法?”

    “奴婢哪里有什么看法!”范安不知太子所问之话的意思是什么,没有贸然回答。

    “你怎么想的就怎么回答!”

    “穷!”范安艰难的吐出一个字。

    “我们只是从旁路过,浮光掠影之间就已经看到了地方上的困顿,一个‘穷’字就已经说出了大明乡村的现状,偏偏那些从地方上进入中枢的朝廷重臣看不见,一个个嘴里都是海晏河清的盛世。”朱瞻基话说的很随意。

    这话范安可不敢接了,他是内侍,现在可不是后来的内廷与外廷分庭抗礼的时代。

    朱瞻基也没指望范安能接上他的话。而是又问了一句:“你知道这一地的土地大多都集中谁的手里吗?”

    “当然是高门大户手里了!”范安这话接的利落,这是谁都知道的事。

    “可你知不知道手里有最多地的人却不用交税,然而朝廷给每个地方的税额是不变的。鱼鳞册上有多少地就要收多少税,这税又落到了谁的头上?”

    范安头皮发麻,这又牵扯到前些日子说过的摊丁入亩,士绅一体纳粮的新政上了。

    “肯定会落到黔首百姓身上。”范安还是咬着牙说了出来。

    “原本朝廷规定的是三十税一,地方官为了完税就只能向黔首百姓摊派,为了完税他们可能会向百姓征收十税一,甚至五税一。最穷的人缴纳最重的税后果是什么?”

    这话已经说的很明了,范安不寒而栗,怪不得太子一心想要推行新政呢?长此以往百姓走投无路肯定会喊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样的话,揭竿而起从此天下大乱。

    朱明天下最后在饥饿的草民求活的呐喊声中轰然倒下,范安看向朱瞻基的眼光充满了敬畏,大明才立国多少年?太子殿下就已经居安思危想到了以后得危局。

    “地方官为什么不制止这种兼并,他们可是拿着朝廷俸禄牧守一方疆臣?”范安忍不住问道。

    朱瞻基冷笑道:“他们为什么要制止?兼并土地的就是他们自己,他们会捅自己一刀吗?”

    “这怎么可能,他们可是读圣贤书经过大比出来的佼佼者啊!”

    “你也说了他们是通过科举出来做官的,科举最大的好处是什么?”

    “不是做官吗?”范安有些不自信。

    “确实不是做官,有些人考取功名之后并不出仕,只在家中悠然山林,过神仙般的日子。听起来是不是有点儿视功名利禄如尘土的感觉?”

    “难道不是吗?”范安很有当捧哏的天赋。

    “当然不是,悠然山林听起来很美好,可是他吃什么穿什么?”

    “也许是人家家里有钱呢?”

    “有钱?他们的钱从哪里来的!总不能是经商所得吧,商人子弟可是没有科举的资格。”

    “那是为什么啊,十年寒窗就是为了考着玩吗?”范安疑惑不解,他从小在深宫中长大,对地方上的事情并不了解。

    “当然不是,他们之所以敢这么任性,是因为我大明优待读书人的政策。

    读书人考取功名之后是可以免税的,也就是说只要有了功名他们干什么只要拿出考取功名的凭证,官府就不能从他们手里收税。

    这其中就有了获利的空间,百姓为了逃避官府日益沉重的赋税,会将土地送给这些有功名的读书人,然后他们在私底下再签一个协议,此土地只是名义上送给读书人,只为这个免税的名额。

    读书人不可能白给你帮忙,你得给人家好处,人家才能给你抗下风险。读书人要的好处不多,也就比官府收的少一点。

    这样一来读书人什么不干每年都有收成,种田的也因为不用缴税日子比以前好过了。最后谁亏了?”

    “当然是朝廷亏了。”范安脱口而出。

    “不!朝廷怎么能亏呢?完税可是考核地方官政绩的一项重要标准,地方官还是要继续收够那么多税的。只能多收不能少收,知县老爷与县衙上下也是要吃饭的。

    钱从哪里来,只能从剩余的自耕农的手里继续榨取,总有一天所有自耕农都无法承受而在一个天灾人祸的火星下,将反抗之火熊熊点燃。

    也许朝廷会镇压下去,大家继续酒照喝、曲照听。也许朝廷撑不下去,我朱家轰然倒地,成了新的王朝的垫脚石。

    然后你会发现,这些把我朱家天下吃垮了的人,什么事没有,掉头就投入了新王朝的怀抱,成了新王朝的忠臣孝子。

    一场大的战争下来,新的王朝建立会死掉很多人,空出很多地。普通黔首百姓又能有地种了,又想过安生的日子,所谓的盛世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