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市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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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麃公

    “快请!”

    “喏!”

    那内侍应了一声,刚要退下。

    嬴政又揶揄地说道:“高,你知道吗?今日那叫喜的小子还告诫孤,让孤多多管教汝这受了‘髡刑’的侍从。孤还应着,说汝就是受了髡刑。要不要孤日后帮你骂骂那小子?”

    说着,自己先是憋不住,笑了起来。

    高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容,躬身应道:“王说婢受了髡刑,那婢就是受了髡刑。谈何责骂?”

    听到嬴政一下子就没了兴致,这高也太无趣了。

    木头似的!

    大公当初怎么就让这么一个人服侍我呢?

    还是老喜有意思啊!

    嬴政长长叹了一口气,朝着高挥了挥手。

    “下去吧!”

    “喏!”

    ……

    “王!”

    麃(biāo)公大步行来,伫立陛下,朝着嬴政行了一礼。

    “老将军请起!此时又无外人,无须多礼!”嬴政赶紧说道。

    他此次唤麃公来,根本就不是什么要紧事,因此还特意摒弃了左右侍者。要不然哪能有这直接跟人交谈的机会。

    麃公闻言,慢慢抬起了头,看向了这个年幼的新王。颌下白色长须微微飘动着,一只独眼不时闪过一丝精光。

    纵使年迈,但是纵观大秦朝野上下,谁也不敢小觑这位老将军。

    自昭王卅六年入朝,前后辅佐昭王、孝文王、庄王,一直到今日已经辅佐了四个秦王。经历的大小战事不下双手之数。

    昭王五一年,在攻韩地阳城时叫流矢射瞎了一只眼睛,当时已经年近五十的麃公忍痛拔下箭矢,耷拉着掉下来的眼珠子,继续冲杀,叫人胆寒。

    “孤唤老将军前来,其实是有一件私事想拜托老将军。”

    嬴政看着麃公,说道。

    说是拜托,但是那肯定的言语,根本就容不得人说出半个不字。

    “请王示下!”

    麃公道。

    “孤有一个旧友,此次会随着老将军出征卷邑。孤还想请老将军照料一二!”

    听到这话,麃公皱了皱眉。

    照料一二?

    这战场上刀剑可不长眼,不会说你是什么贵胄,箭矢就绕着你走。

    嬴政看出了麃公的为难,笑道:“老将军,不是让你保护他。只是希望若是他有难,老将军能够深出援手。若是真死在了战场上,那也无妨!”

    这话一出口,麃公倒是也明白了嬴政的意思。听这意思,那要他照料的人定然是个首次入军营的新人,而这些新人难免会受到一些老兵油子的刁难,他的作用就是尽量减少这些刁难。

    麃公心里有些苦涩。

    这新王毕竟年幼,还是不懂他们这些军卒啊!

    袍泽情谊就是在这一次次刁难中建立起来的,上了战场才会为了袍泽遮箭当刀。要是他真按照这说法照做了。那只会让王那友人被慢慢疏远,永远也融不进军伍当中。

    到了战场上,除非是让其躲在军伍最后方,要不然必定是十死无生的结局。

    想归这么想,麃公依旧行礼应道。

    “喏,谨遵王令。”

    说着,麃公又抬起头问道:“不知王那友人姓甚名谁,籍贯及年岁为何。”

    “他叫喜,徐州县平舒里士伍。至于年岁,去年刚入博。”

    “喏!”麃公记下了这个名。

    同时心底又微微有些疑惑,王何时结识了这样一个无姓氏的士伍?

    “老将军,汝可不要小觑他,说不准这喜真能给我们带来惊喜!”嬴政又笑道。

    直到麃公退下,他也没想明白嬴政这话从何说起。

    一个从未上过战场的寻常士卒,能给人带来什么惊喜?

    只求不要是个无能之辈就好!

    见麃公退了下去,嬴政又唤道。

    “高!把那郑国宣来……李舍人也一并唤来吧!”

    说着,手轻轻攀上了腰间的配剑之上,满脸的肃杀之气。

    疲秦之策……虽说是两利,按老喜说的,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不管孤是打还是挨,这郑国还是得敲打敲打!

    ……

    这场雪总算是慢慢停了下来。

    今日已经是十一月廿四,这场雪一下便是足足月余。

    幸好只是最初的几天雪稍微有些大,之后的日子只是飘落下些许雪粒子。要不然这迟早变成一场灾祸,民间那天谴秦王政的说法也会愈演愈烈。

    见着这雪停了下来,喜也长长松了一口气。

    “什长,又想家了?”

    一高大的黑汉子披上衣服,走到喜的身边轻声唤道。

    “是啊,算起来今日应该是我娘子的生辰了。”喜叹到,仰头看着天上的那若隐若现的月牙。

    “唉,节哀节哀!”那黑汉子也随着喜长叹了一声,拍了拍喜的肩头。

    “魏石,你说的什么浑话!”喜恼怒地朝着黑汉子的胸口重重锤了一圈。

    咚地一声闷响。

    “哎哟哎哟,打死人咯!”魏石皱着眉头嚷嚷道。

    “乃公怎么不打死你呢?”见着魏石这模样,喜没好气地说道。

    用了多大力气,他自己清楚。

    再加上魏石这块头,能打疼他?挠痒痒还差不多!

    魏石嘿嘿一笑,揉着胸口走进了屋舍中。

    喜在这想娘子,他进来瞎掺和也不算个事儿!

    “总算是安静了!”

    见魏石离去,喜叹了一口气。

    继续仰头看着那月亮。

    “娘子说过啊,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就是这般啊!不知不觉,离家居然也有了月余了!娘子,祝你生日快乐~~”

    喜想着白鸿当初唱的歌谣,也悠悠唱了起来。但是那轮月牙丝毫不给他面子,似乎是嫌这歌喉难听,居然直接隐到乌云背后去了,只留给了喜一片黑乎乎的天。

    “嘿,乃公看个月亮都不许了!”

    喜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重重一脚踩踏在雪地上,随着嘎吱一声响,雪水溅起浸湿了胫衣。

    一晃眼,他在军伍之中也待了一旬了。

    他这一什,只有他一个读书之人,在魏石之流日日夜夜的熏陶下,喜似是也忘了读的圣贤书,整日把乃公之类的粗鄙之语挂在嘴边。

    魏石是个公士,也是他们这一什的伍长。

    至于魏石说的什么什长就完全是开玩笑了,只是因为一些原因,喜获得了全什上下所有人的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