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江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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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菊肃杀 李巢裹雪乱幽冀(3)

    巍巍潼关,在呼啸的风雪中显得更加的无情,裴嵘负手而立在潼关城楼上望着洛都方向,任凭风雪肆虐在厚重的铠甲上,裴泽站在父亲的身后,低头沉思,在把玩自己的手指无数次后,开口道:“父亲,皇帝究竟什么意思,既然选择了杨烈,又派我去幽州当什么长史,孩儿不愿去。”

    裴嵘并没有答儿子的话,只是看向远方,在风雪覆满铠甲的时候转身直直的看着儿子,裴泽明显被看得发毛,父亲平常是很和善,但是被谁盯着都是会紧张,正欲开口,只听父亲说道:“你得去,为了我裴氏一族你也得去,不管是慕容烽还是杨度,又或者我们裴氏,都是掌兵的人,皇帝都不信任是正常,这么安排就是为了牵制。”

    “可是父亲,慕容烽一向对我们汉人没什么好感,当年皇帝派去的各处郡守、县令,哪个不是死于非命。况且杨烈也不是善于之辈。”

    “慕容烽再凶残他还不敢动你,前些年在河北平叛的名声还是让他有所顾忌的。杨烈此子非池中之物,你没有他的资质,所以要好好和他相处,就是忍他几分也无妨。”裴嵘的语气很平常,可是让裴泽听得却是心惊胆颤,惊恐的向父亲问道:“您是说他们杨家会走到那条道上吗?”

    “呵呵,你不用紧张,为父只有你一个儿子,在这有生之年总会给你留下立足的资本,便是他杨家走上那条路,我河东裴氏自保还是有能力的。”裴嵘上前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表示安慰。说是如此,心中却想:“泽儿虽是性子坚毅,但还是缺少杀伐决断之能,罢了,为人父的总是要给他找一个能够果断的女子扶持。”想着脑子里便浮现出一个小姑娘的影子,“颍川章家三女儿,就是你!但愿早年与他父亲章怀远约定还作数。”

    “父亲,既然如此,孩子明日就直接出发冀州与新任幽州刺史会和。”裴泽没关心父亲的思绪,好似自己做了个艰难的决定。

    “不必着急,明日让裴扬带三百亲卫随你过去,先去洛都谢恩,然后你转道颍川替我拜访一下章太傅。”

    “前太傅?章怀远?”裴泽对父亲的安排有些意外,更多的则是疑问,这章怀远可是名满天下,门生遍地,三朝太傅,皇帝在娶杨氏为后的时候,一同迎娶的两位贵妃,一家是雄踞江南的丹阳侯谢霁幼女,谢霁在丹阳屯兵五万,再加上谢氏族人在江南的威信,便是杨度为扬州节度使的时候都对他礼遇有加;另一个便是章怀远长女,杨、谢两家对此都无异议,可见章怀远的帝师地位,元贞七年告老还乡,离京时皇帝亲率百官送至洛都外三十里以示荣宠,不过在自己的记忆中父亲和章怀远不过是同朝为官而已,并未有太多交集。

    “你去便是,我一会儿修书一封,你带给老太傅。”说完裴嵘转身离开,裴泽还未回味过来的时候,又听到父亲的声音:“你不必去颍川章家祖宅,老太傅喜欢颍川东汝阴的西湖,常年与家人在西湖别苑,你可直奔那里。”

    “是,谨遵父亲之命。”裴泽急忙答道。

    洛阳城,纵是天下在这风雨飘摇中都是一片凄凉,但洛阳城内依旧是莺歌燕舞的繁荣景象,处在洛都宫城外不远的西市中矗立中央占据半个坊市的宅院显得气势恢宏,这便是阳城侯府邸,杨度身为国丈又有平叛之功,皇帝在元贞九年便把潜邸赐予杨度。

    此时的国丈府中充斥的忙碌的家仆,正堂中杨度闭目养神,杨烈坐在侧面有些坐立不安,不时的看向父亲,几次过后,杨烈还是忍不住说道:“爹,您倒是说句话!”

    “烈儿,要稳住,你就是缺少耐性。”杨度依然没有睁开眼睛。

    “爹说的是,可是孩儿马上就是离京去冀州,父亲就没什么要交代的吗?”杨烈有些敷衍伴随着对父亲态度的不满。

    “先喝茶,上好的雀舌,可是贡品。”杨度答非所问,好似故意磨炼儿子的耐性。

    杨烈一口饮尽杯中茶,不耐烦的说道:“喝完了,爹,你就赶紧说吧。”

    杨度叹了口气,睁开眼睛说道:“你的性子像极了你娘,什么都好,就是缺了稳重。”杨度端起自己的茶杯,轻轻掀开茶盖,享受般闻了闻茶香,之后轻啜一口至嘴中,细细品味一番后道:“在交代你之前为父问你三个问题,你想好了再回答。”

    “知道了,您问就是。”杨烈开始坐直自己的身体。

    “第一,烈儿你怎么看我们杨氏一族?”

    杨烈不假思索很自傲的答道:“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不管是皇室宗亲还是朝中大臣都得认。”

    “烈儿,你很自负啊!”杨度虽然嘴上说着,但眼睛却是认可儿子的回答。

    “爹,我们是儒家将门,您贵为国丈,又是军侯,二十万大军遍布三晋,是为我杨氏支柱;姐姐贵为皇后,天下之母,是为我杨氏后盾;大伯在朝中为通政使,掌控天下往来,是为我杨氏眼睛;三叔为南阳将军,虽无重兵,但三万大军固守洛都南大门,是为我杨氏门户;大哥是禁军副统领,可为我杨氏奇兵,所以我这么说一点也不过。”

    杨度直直的盯着儿子,没想到儿子年纪轻轻便如此见识,杨度没有回应儿子的分析,又问道:“这碧落天下能与我杨氏一争者几人?”

    “无人。”杨烈的回答非常坚定,“但是有几家不可小觑。”

    杨度再饮一口茶,“哪几家?”

    杨烈见父亲有了兴趣,在脑中飞速的思考一番后说道:“襄王,荆州刺史权逊;成都刺史蔡缺;九江刺史赵崇信;云中侯,长孙誉,”杨烈停顿一下,眼睛一紧,猛呼一口气,说道:“雍城侯,长安令裴嵘!”

    在听儿子讲述这几家的时候,杨度一直闭着眼睛,听到孙宗弼的时候身体一震,心道:“烈儿的眼光倒是毒辣。”

    “说说为何这几家不能与我杨氏一争,为何又不可小觑?”

    “父亲,襄王权逊虽贵为皇室之人,又独占湖湘,掌兵十万,一是湖湘之地过于偏离中原,二是权逊本人气量狭小又过于软弱,三是皇帝本身对他就有防备之心,不然也不会让三叔驻守南阳,就是为了看着他,所以权逊不足为惧;云中侯长孙誉为皇帝亲信,中原之地除三叔外几乎都是他的部下,可此人志向不大,只知愚忠,虽掌兵二十万,就中原局势,又有何用?雍城侯裴嵘也许是我杨氏最大敌手,掌兵十五万,名声不弱于父亲,虽是裴氏,却只是旁支,不可能给他太大助力,二代中只有裴泽一子,此人才干过人,但缺少决断,难以继承裴嵘的志向,故裴氏尚不可知。蔡缺与赵崇信都不是争天下之人,那这天下还有何惧!”杨烈自信满满。

    “说的有理,你按你想的去做,为父会帮你。”杨度很满意。“第三,还需几年?”

    杨烈一愣,内心却很激动,心道:“父亲果然有那个心思!”,“十年!”

    “不!三年!去收拾吧,你明日启程!月底大军便会抵达冀州!”

    杨烈这次是真的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