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城危
二十六 城危
“不好了，杀人了……杀人了！”
闻声望去，众人只看见不远处一名兵卒手里捏着两把刀慌慌张张地向这边跑来，而他的身后，一名近五十岁的老兵赤手空拳地在后面努力地追赶着。脚步蹒跚，那老兵一边追赶一边大骂道：“你个不孝子啊，快把刀还来！”
几步上前去，成虎一把抓住了前面奔跑的兵卒，喝问道：“这是怎么回事？谁敢在光天化日下杀人？杀谁？”
看见是成将军和身后跟来的大将军王翦，那兵卒连忙跪下，手指身后禀报道：“大将军、成将军，欲杀人者就是身后追赶小人的他。”说着，狠狠地向后面瞪着那已经赶到的老兵。
“来人啊！快将他给我拿下！”成虎一声怒喝，几名兵卒立即上前将那老兵放倒押住。
王翦上前怒目望着那老兵，呵斥道：“好你个老兵，如今大敌在城外日夜攻城，你却不思如何备战而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追杀自己兄弟！到底是何道理？”
那老兵却没有辩解，更是直言道：“他是该死，他不死就还有更多人要死！”
“如此执迷不悟冥顽不灵之人，大将军，莫将看还是斩了他吧。”
深深叹口气，王翦蹲下身将那老兵扶起，说道：“看你年级，应该是多年随我王翦南征北战的汉子——大秦的骨气啊，可是你现在为何……”
“大将军……”
摇摇头，王翦站起身转身望向另外一边，挥挥手说道：“带下去吧，临战扰乱军心者，自相残杀者——斩……”说完，低头闭上了眼睛。
“什么？斩首？”此时，那名先前一路奔逃的兵卒闻听之后却一脸惊慌，望望那已经被其他兵卒反绑的老兵，急忙一步冲到王翦身前跪下：“大将军，大将军开恩那，不要杀了我父亲，不要杀他啊……”
“什么？是你父亲？这……”身边众人闻言，皆是大惊。
直到那被“追杀”的兵卒哭腔讲完，众人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不由唏嘘不已。原来，那老兵正是这小兵的父亲，他们在军中本来还有两个亲人——小兵的两个兄长，可是现在一个兄长已经在赵军攻城时战死，另外一个也受了重伤奄奄一息。
而这老兵和其他兵卒都是已经连续数日没见食物，那小兵更是多次饿到昏厥。于是老兵做出了一个惊人的举动，欲杀掉自己伤重的儿子，将他的肉煮了救活自己剩下的小儿子和其他兵卒……
“这……”听完，在场兵卒们一个个吃惊不已，更是感动得紧，那几名反绑着老兵的兵卒们在没有将军下令的情况下已经将那老兵松绑放开，不少兵卒的眼睛里都有着泪水闪动……
“大将军啊，野王城内已经没有了粮食，我的儿子重伤将要死去了，不如你就同意了小人吧，杀了他，他的肉还可以救活我这还年少的儿子和其他的兄弟啊！”
“铮”地一声，是王翦返身从战马背上抽出了自己的宝剑，眼里闪动着淡淡的泪光，大声向在场兵卒喊道：“兄弟们，是我王翦啊，叫你们身陷绝境就是一天一口粮也吃不上，却……却还要和城外的敌人殊死战斗……我王翦愧对大家啊……”
“大将军……大将军……”
转身，王翦轻轻地抚摸着自己战马的鬃毛，轻声说道：“追日啊，这么多年你随本将东征西讨，是累了，现在你就安心地去吧，也算是临死还救了本将一命，救了这些兄弟们一命，更是救了这野王城一命……对不起了！”
“不要啊，大将军……”
当众将发现不对，却已经来不及，王翦已经手起宝剑落，将那若有灵性的眼中含泪的战马“追日”的脑袋斩下。
“大将军啊……你糊涂啊……”
“守城，追日已经不行，我王翦不忍看到城破之后它被赵军兵卒欺凌！来人啊！速速将追日烹煮，分与弟兄们吧！”
“大将军你看……”
回到城头，一名校官急忙指着远处。王翦等人随即向那方向望去，却是浩浩荡荡的赵、韩联军，在远处谷口开始集结。
“看来，他们将在今天晚上再次对野王发起猛攻了。”见那阵势，成虎不由担心地说道：“可是我军，还可以坚守多久？”
“是啊！”王翦也叹息着，说道：“且不说战马已经半数被杀了给将士们充饥，现在就是箭镞和石块也已经所剩无几啊，更不要说尚可以勇战的将士了，更是寥寥无几！想不到啊……我王翦将身死此城……”
是张也，闻言之后上前禀报道：“大将军，你为何不求那蒙武将军的军队来救？末将早就得知，他们距离野王，也只是不到几十里的距离。”
“哀，他是秦王派来取我性命的，怎可救我？”
“大将军，末将倒是有一计，可以叫那蒙武大军来救野王，只是……”
“只是什么？军事快快请讲！”
“只是……只是末将要借大将军人头一用……”
“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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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条官道，一直是魏、韩、秦三国商旅频繁往来的必经之路，而此时却空空荡荡荒草丛生，述说着战争带来的荒凉和萧条。
但现在，却有几匹马飞驰而来，而他们身后更是有几百的战马在追击着。
“军师大人，你先走吧，我们留下挡他们一挡！”原来正是军师张也和几十名保护他的骑兵，从那野王城外敌人防守薄弱的一角突围杀出。到了现在却已经剩下不到十人。刚说完话的兵卒一声勒马，和另外三名骑兵一起张弓等待着身后的追兵。
没有更多的言语，张也知道这四名兵卒此刻注定了他们将死。但是自己又可以说什么？不到蒙将军大营求来救兵，自己和野王城里所有秦军将士都将只有一死。
张弓、瞄准，四支箭镞在空中划出美丽的弧线，对面追赶的赵军骑兵里应声从马上栽下四人。但是同时，那些追兵稍稍一缓之后，漫天般的箭雨向着那四名秦军骑兵射来。
“军师快跑……”
身后，只有惨叫。张也挥鞭继续向前飞奔，但是和追兵的距离已经越来越近。毕竟就是战马，王翦喂马的粮草也早已经用光，哪里还有力气和那些城外的良驹争速？
“站住……站住……”
身后追兵的马蹄声越来越近，擦身而过的箭镞向前射得越来越远。一声惨叫，最后一名保护张也的兵卒在向后射出了最后一支箭镞后也中箭坠马，顷刻之间被身后赶来的赵军战马铁蹄踩得血肉横飞。
“完了吗？就这样完了吗？”想着前面已经不远的蒙武大军，张也鼓足了最后的勇气，继续策马向前奔去。
一支箭，一支旋转着的箭，当他感到肩膀一阵剧痛的时候穿进了他的身体。一下把持不住，张也重重地摔下，在地上滚了很远才停下。“这次……是真的死了……”想着野王城里的军队，他绝望地闭上了眼睛，身后的马蹄声已经来到，还有敌人的谩骂和嘲笑。
“快看，那是什么？”
“啊……天哪！那到底是什麽东西？”
就在张也即将昏迷之际，耳边响起了赵军骑兵的惊呼，但是他已经睁不开眼睛，昏迷……
……
有风，微微的吹着却很暖和，传来了花香阵阵，是牡丹吗？却没有那么妖娆；听得到流水潺潺，应该是清泉，不知道是否有游鱼在里面嬉闹？世界上还有这样的安逸不成？竹子，是竹子在风里的沙沙声，有竹节的摩擦带来的“嘎嘎”声伴奏。
“这是哪里……”睁开眼，虚弱的女子轻轻地问着，脸色惨白。
“小果，你好好地看看这里，你还记得这里吗？”说话的正是荆轲，此刻他坐在地上将小果紧紧地搂在怀里，低头凝视着她，说道：“在这里，我们有过哪怕短暂却很安逸的生活。”
“是这里么？”
这里曾经是四周都被悬崖峭壁包围的乐土，这里曾经是最美丽的水墨画，质朴着泛黄记忆里的木讷、厚重着绿锈青铜一般的沧桑；平淡却有着庄稼的馨香、安逸更如同陈酿一般的单纯。
曾经每到黄昏，远处的人家里炊烟袅袅，如同田园里的香魂在呼唤孩子和男人归家的脚步；而在那悬崖峭壁上开凿的小道，满载的男人唱着歌给家里的女人送去问候和祝福：
“天高远兮，江河回鱼急，悬崖峭兮，崖壁桃果红透；攀岩临水兮满载归，孩童欢颜兮晚风戏；四十里阡陌纵横兮，粮仓实；八十洼水潭交错兮，鱼四溢……今兮何夕？山野四季芬芳香，哪知世外光年兮！”是在歌唱，洪亮高亢。一群男人在放歌高唱，声音越来越近，将水墨画饱满。
“山谷，是徐大哥他们原来居住的山谷。”终于轻轻地微笑了，在小果的脸上，此刻也写满了幸福。
轻轻地为心爱的人捋了捋秀发，荆轲望着怀里的小果深情说着：“是啊，这里曾经是他们的家园和乐土，现在是我们的。”
“但是，但是我们的……你的任务呢？”
“没有任务，没有……我们都是一个阴谋里的受害者，根本没有什么任务等待我们去完成。”
“可是如果你不去阻止武尊他们，这个世界……”
“不用说了，小果，这个世界只有你和我，没有其他人。武尊他们已经制造了那么多和历史不同却又已经或将要成为历史的历史，我们管不了。我……只要和你在一起，就在这里……我们永远在一起……”
“嗯！”干裂的嘴唇轻轻地笑笑，那是幸福在将自己的心窝浇灌，小果将自己的头轻轻地移一移，在荆轲的怀里甜甜地闭上了眼睛。
“咦？那不是神龙之子吗？”
是一群飞鸟，在山谷里盘旋着。
“他们为什么也来到了这里？还有哦……好像这个天地里还有很多奇怪的人类也出现了。”
“是啊！我猜这个世界要大乱了，你们往南边飞来的时候有没有经过野王城？哪里死了好多人，很多乌鸦和秃鹫都去了。”
“是啊，那里不单出现了很多军队，还有很多奇怪的人，他们很强大啊，应该和神龙之子一般厉害，还有那个好像叫什么郑问天的男人，更是一个人杀了几百的赵军骑兵啊……”
“什么？”荆轲本来已经闭目，但是天上飞鸟的“谈话”却传入了他的耳朵，作为神龙之子，聆听到百兽和飞鸟的语言是他的能力。而现在，那句鸟语里的“郑问天”三个字深深的拉扯了他的神经——“难道是——赵问天兄弟？”
才发现怀里的小果正眨眼望着自己，嘴角挂着轻轻的微笑：“你很想见他吧？那么你就去野王吧，或许我们的宿命不应该这样安静的。”
“小……小果，你也‘听到’了吗？”
“嗯！”微微地点点头，小果望着天上的飞鸟说道：“它们只记得你这个神龙之子，却好像忘记了小果也是龙女吧！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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