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道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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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默爱残局

第四十四章 默爱残局

彭珉文、彭娟、彭芸等人,跟随着在二龙山被俘获的其他老百姓一起,在日本人的刺刀威胁下疲惫地向前走着。他们不知道自己要被带到什么地方去。在这些百姓看来,他们早就死过一次了,本就是幸存者。这里有一部分妇女,不是会被拉去当慰安妇就是就地处死,再不然最可怕的一种可能——就是被重新带回防疫给水站,去做“圆木”。

他们都知道自己难逃一死,只不过是早晚的问题而已,所以彭芸一直在思索着如何抵抗,怎样才能让大家逃出去。但是,迎接她们的却不是希望和机会,她们被带到一个劳工营内,和那些战俘们关在了一起。而断腿又身染重病的江月则在彭芸等人和鬼子艰苦卓绝的撕扯中,被带走了。

而后彭芸和其他人根本没有经过系统的筛选,便都被一窝蜂的轰进了一个营区,男女都混在一起,到处是衣衫褴褛、脏乱萧条的人们,整个营区充斥着一股难以忍受的臭气!这是日本人漠视生命的结果。他们既不保证战俘营最基本的生存设施,也不去理会那些体弱多病的中国战俘。现在他们又用刺刀,将营地里的中国人都轰赶出来,集中到一个营区里,情形越加的混乱不堪,彭芸知道日本人是不会给她们什么好待遇的,而且,看这个劳工营里人满为患的架势,说不定是鬼子就要下杀手了……

此刻的彭芸越加的感到急迫!她在战俘中疯狂地打听着江月的消息,四处询问有没有人看到一个断腿的女人被关在什么地方,但等来的只是无尽的摇头与迷茫的眼神而已。最后,日本人发觉了她的活跃,又用刺刀威胁让着她老实地跟着队列向营区深处走去。

彭珉文从没有进过战俘营,看到这么多半死不活、形同枯枝的人在自己的身边挤来挤去,他心中充斥着一股巨大的恐惧感——当然,还有那么一点点厌恶……他为自己的心境感到羞耻,他怎么能厌恶自己的同胞呢?但是,身体还是不由自主的躲向远方,直至在互相的挤压中松开了与彭娟紧握的手。

“呀!姐姐!别松开!请你们让让……姐姐!你在哪里!”

“我在这!!!珉文!糟了……”彭娟和其他人被人流冲开了!他虽奋力想要冲过人群但却在日本人的怂恿下被强行拉开了!

“从这里开始进入另一个营区!”一名日本军官高声吼叫着发号施令!“将战俘分成三拨!准备一下带到车队那里去!”

彭珉文虽不明白日本人在说些什么,但他们的所作所为吓坏了这个孩子,他大声喊叫着寻找彭芸、彭娟和其他认识的人,但在他所在的这片战俘中,一声回应也听不到。他知道自己和她们分开了,这一别连能不能再次活着相见都不知道了!正待他迷离惶惑之时,他忽然透过人群的间隙看到了一个和他一样在人群中走失的男孩,只不过这个孩子看上去只有五六岁的光景,显得比彭珉文要紧张的多,站在原地被推搡着、拥挤着,不住地失声痛哭。而江月却在此时此刻从人群中奋力挤了出来!她拖着自己的那只残腿,依靠在二龙山时彭芸为她特意制造的木拐杖踽踽着、蹒跚着向那个不停啼哭的孩子走去。彭珉文本是害怕疯疯癫癫、喜怒无常的江月伤害到那个孩子,因此本能的向上前阻止,但是拥挤的密不透风的人群让他只有坚持住不被推倒而糟踩踏的力气,连喊叫一声都显得那么费力!

当彭珉文逆流而上终于挤开面前的人群,他却看到了令其一生都灵魂震颤、刻骨铭心的一幕——

江月用自己的拐杖立在身旁,支开了一道围墙,自己则靠着集中营甬道的边缘,盘腿坐下,双手怀抱着那个孩子,口中温柔的振振有词:“好孩子,乖宝宝,不哭不哭……乖哦……”

彭珉文惊讶的发现,江月姐平日里那双混浊失神的眼睛突然间放射出了万丈光芒!是那么温暖……那光芒足以驱散寒冬的阴冷、足以融化冻结的坚冰,充满了一种珉文从未见识过的慈爱——那是一种母性的光辉。难怪吓坏了的孩子能够在她的怀里安然的躺着停止哭泣。

彭珉文知道,江月以前在来东北寻找丈夫的途中与自己的儿子失散了,这么些年风风雨雨,也没能母子重逢,丈夫也是了无音讯,不知生死。许云飞大哥曾经想告诉她,她的丈夫代远哲就在哈尔滨城里,还是抗联的好帮手,但是由于担忧她不听劝阻疯狂地去寻找而终究没能开口。不论过去她受过多少的苦,在此刻,疯癫的江月脸上荡漾着的是幸福满足的微笑。也许,那个短发的男孩让她想起了自己的孩子,让她想起了过去曾经拥有过的幸福时光。

江月用自己的脸紧贴着那孩子红扑扑的面颊,一只手缓缓地拍着孩子的背,一边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那个孩子,深陷的眼窝汩汩流淌着暖暖的爱意,许久,她的目光都不肯从孩子的脸上挪开,好像生怕那个孩子会从眼前“啪”地一声消失掉!她形如枯枝般的手颤巍巍地挪到孩子的脸上,轻轻抚摸着,抚摸着,如同正在抚摸一件易碎的玉器。那干裂苍白的嘴唇嗫嚅着,像是在喃喃自语,又像是在跟孩子说话。随后,突然间她抱紧了那个孩子,沉浸在无限的幸福之中,两行热泪弯弯曲曲在她苍白的脸上纵横着……

彭珉文望着这个发自本能散发出母爱光辉的女人,许久不忍打断她那美好回忆。但就在此刻,几个日本士兵忽然从人群中让出的道路里走来,其中一个支支吾吾地说:“这个好像就是有人举报说曾经在防疫给水部待过的女人!”周围的鬼子一边捂着鼻子一边说道:“这种味道……就是就是她,得小心点处理这个家伙!别把病菌都传染给了咱们!”

于是,在彭珉文惊讶的注视下,鬼子上前夺过了江月如珍宝般怀抱着的孩子,不由分说的便准备带走江月!她正在几个日军的推搡下奋力挣扎!急切地用牙齿撕咬着前来按住她的鬼子!那个日本鬼子大喊着、惊恐的注视着自己正在流血的手腕,看来,他们已经知道江月是曾经在防疫给水站接受过病毒实验的“圆木”,恐怕自己被其咬伤、抓伤从而感染上她的病症。那名被咬过的日军已经被紧急医疗组带走了,看来他肯定是会被隔离的。由于有了先例,剩下的日军变得更加谨慎了,他们像是在和这个疯女人厮斗,有的人手持绳子,有的手持棒子,在那里围着她转,伺机偷袭江月!但僵持一段时间后,鬼子们的内心却都充斥着一种游戏的心态,毕竟江月是个残疾人,尤其是因为断了一只脚,她现在只是靠着原先彭芸姐给她找来的木棍当做拐杖才能勉强站立。鬼子们随即有了对策,他们看出江月其实很害怕,所以便张牙舞爪地在江月身边嬉笑、吼叫,鬼子疯狂的笑声和叫声明显勾起了江月残存的记忆,她又惊又怕的举起棍子便打向身边的鬼子,只可惜,鬼子灵敏的闪身躲过了,而江月反而由于身体不稳,摔倒在地。鬼子们趁机一拥而上,将其捉拿,随后还用布堵上了她的嘴,将她五花大绑,背到不知什么地方去了。而那个孩子,则被一个日本人残忍的踢到一边,再次痛苦地嚎哭起来,彭珉文害怕地浑身哆嗦,他好不容易鼓足了勇气冲上前抱走了那个孩子,生怕他被残忍的日军当场刺杀!而自己则是循着日军离去的步伐,一直在用目光搜索着江月的身影。彭珉文心急火燎的大喊着:“江月姐!!!江月姐!!!”却被一旁凶狠的鬼子兵抽了一记耳光!对方嘴里叨咕着“巴嘎!”一脚把彭珉文踹回队列之中,珉文便再也没有看到江月的机会了……而其他的中国战俘,也都被规划到狭窄的三片营区之中,被日军看管起来,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惨剧开始了,对鬼子来说已经毫无用处的江月被带上了一个脚手架——那本是鞭笞犯人的刑台,现在,成了江月人生的终点。在所有认识她的人的注目下,日军用绳索套住她的脖子,以固定她的位置,随后几个人并排站好,纷纷举起手中的三八大盖,在指挥官挥舞战刀的瞬间!数枪齐发!

“不!!!”在彭娟悲痛欲绝的呼声中,江月倒在了血泊之中,因为惊恐而大睁着的瞳孔,直直地盯着头顶不在绚烂的天空。

彭娟绝望地蹲坐在地,不住地抽泣着,彭芸则紧紧地扶住妹妹的手臂,愤怒地看着那群杀人恶魔拖走了江月的尸体——估计是害怕沾染上她的血液,日本人不肯直接接触到她,只是将其的尸体拖入战俘营外的一个土沟里,草草卖掉了事。

“看来……鬼子是要动手清空这个营区了吧……”彭芸愤恨地想着,不由得攥紧了拳头。而彭珉文,依旧怀抱着那个啼哭不止的孩子,双眼暗淡无光地望着那遍染着鲜血的刑台……

不久后的彭珉文终于遇到了孩子真正的母亲,将孩子交还给了他,在对方泣沥不止的感谢声中,彭珉文呆若木鸡般的端坐在原地,他坚信日军会残忍的执行大屠杀,于是索性放弃了一切的希望,静静地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这一夜,格外的漫长……

但是,出人意料的,还没等天放亮,宪兵队的鬼子就前来吹哨,将整个战俘营里疲惫不堪的中国人都集合了起来。大伙懵懵懂懂地被日本人用绳子拴在一起,拉着在乡间行走的当口,彭芸仔细观察了周围的情形:他们正前往东南方向,这是要去哪里?难道会是东宁要塞的方向吗?

彭芸大致上猜对了。不过,日本鬼子没有给她们这些俘虏留有观察、思索的时间。在到达一个日军的停车场地之后,日本鬼子就勒令所有人戴上黑色的面罩,并将每个人的口部用布条勒住,禁止他们交头接耳,而后便将他们纷纷赶上卡车,在运抵一处火车站后,又将所有人拉下来纷纷带入一列火车中,每节车厢都被塞的满满的,以至于人挤着人笔直的站立着都会觉得地方狭小。随后,在一阵阵汽笛轰鸣声后,火车隆隆地向东宁要塞的边陲开去。

东宁要塞——这是一座巨大的钢筋混凝土基地,是日军为了防止苏军进攻而设立的坚固防御阵地,素有“东方马其诺”之称!北起绥阳镇北阎王殿,南至甘河子,正面宽100多公里,纵深50多公里。有飞机场11个,永久性工事400多处,野战炮阵地45处!而现在,这批被日军捕获的中国百姓,就是被运往其中一座勋山要塞的大后方。那里是一片深山。不到半天时间,火车便经过了大半个黑龙江省地,在靠近东宁边陲的道河站停下了,此后,被粗暴地拽下车的中国百姓们又被拉上了卡车,昏昏沉沉地坐上卡车行进了一段时间才终于在一片如荒地般的山林深处停住了。所有的中国人又被急匆匆地拉下车,被布置在一条土路的两侧,带向了山林的深处。彭芸估算着自己的步伐,但她仍能感觉出日本人只是带着他们满山的瞎转,他们所走过的路,有的平整,有的崎岖,甚至有时他们会翻越一些小山,又在泥地里转悠一番。总之,能感觉的出,日本人是在竭力隐藏着什么?好像非常不希望这些百姓知道他们身处何方?

对这个行为,百武军一的副官——角川介二表示十分的疑惑。他的八字胡一撇一撇的,好像正在咀嚼食物的老鼠一般,嘴里咕哝有声。

“将军,这样耽误的时间过多了吧?我怕山田大将会怪罪咱们啊?反正这些中国人最后是要被处理掉的,有必要做到这一步吗?”

尽管角川说话很是小心,但百武军一还是非常不悦的看了看这个多言的小鬼,嘲讽般的说道:“你懂什么?!凡事都要有两手准备,虽然最后一定会将这些劳工处理,但是也保不齐会有意外发生!万一逃掉了个把人,那你我担待的起吗?!这样做才能确保万无一失!继续执行命令吧!”

“嗨!属下愚钝,将军英名……”

角川总算是明白了百武军一的想法,不禁钦佩起这位刚上任的将领了!在他的授意下,糊里糊涂的中国人被带着在山林间转悠了两个多小时才终于被带到了一座巨大的山石面前。

那里的山石本是被掏空做成了隧道,深入地下数百英尺!但是现在,它的入口处只不过矗立着一片塌方后的石堆,一副破败荒芜的景象。

日军喝令掀开所有中国人的面罩,彭芸等人得以重见天日,他们发现,自己被带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一座被塌方的山石堵住的隧道口矗立在他们的面前,而隧道口本就在地势较低的地方,他的外围是一片低洼地带,所有的百姓们就站在这低洼处,四周一圈的高坡上,站立着数不清的日军士兵,而百武军一,就站在士兵们的正当中,一副君临天下、威严神武的模样,准备发号施令了。

“中国人你们听着!”百武军一捋了捋自己那剪切齐整的胡须,高声喝令着,语气亢长、拖沓,一副地道的官腔:“今天本来是你们所有人的忌日……呵呵,因为你们都是我大日本帝国的敌人!但是,皇军决定对你们所有的人网开一面。只要你们作为义务劳工,无偿帮助我们修筑防御工事,并且挖通这条已经塌方的隧道,保证它与我们要塞之间的联系和畅通,我就可以保证你们能够活着离开!”百武军一话锋一转:“但是……如果我们发现有人胆敢逃跑的话……我们会抽出一百名劳工和他一起付出生命的代价!我说到做到,你们都给我记住……”

语音刚落,一个中国人开口大放厥词。彭芸一眼望去,发现是她认识的人,也是同为抗联的一个小伙子。

“太君放心!只要有吃有住我们肯定干活……”

百武军一想了想,又补充说:“当然,管吃管住。只是你们都要老老实实地干活,不要给大家惹麻烦……”

“那是、那是。”这个抗联的小伙子一副献媚的德行,笑容可掬的继续问道:“那太君,我们能不能现在就吃点东西啊,大伙饿着肚子哪有力气干活啊……”

角川刚想大骂你还得寸进尺!却被百武军一挥手拦了回去。

“可以……”他低头看了看那些衣服破烂,浑身馊臭的中国人,吩咐士兵准备伙食。而且居然还是馒头和粥!这一点不仅令中国人震惊,也着实让角川介二疑惑了好一阵子。

但还没算完,百武军一又做出了惊人之举!他对洼地里的端坐在地的中国人们大喊道:“这个通道,是通往东宁要塞的!我们的施工不善造成了坍塌!那洞穴中还埋有我们的战略物资和秘密武器!你们不仅要打通隧道,还要想办法将里面的物资挖出来!到时候会有日本军官监督和指导你们行动,最关键的是时间紧迫!所以你们吃饱喝足之后,要立即开工!这是皇军的绝密行动,一分钟也耽误不得!”说完,百武军一便转身拂袖而去。

彭芸和其他人听完这番话,都傻了眼,这才确认自己身处何方!“东宁要塞啊……可是东宁要塞大的很……谁知道他们在那个地段啊?”彭芸点头嘀咕道,并对身旁的妹妹说:“这帮鬼子,连女人都抓来做劳工可见他们的人力物力已经十分缺乏了啊!”

“可是,姐,这里的女人没多少啊……要说挖隧道的活,我们肯定没男人能干,会不会过一阵子就……就……”

现在的彭娟,脑子里想的自己不是变成尸体就是变成慰安妇,被日本人糟蹋。彭芸看出了她的心思,一个劲的规劝:“不会,否则日本人大费周章的把我们带来干嘛……不过我倒是觉得奇怪,这家伙费这么大劲隐藏路径,却又告诉了我们这里是东宁要塞,这又是为什么呢?”

其实,角川介二也有着同样的疑问,他紧跟上正快步离开现场的百武军一,用日语问道:“将军!将军!您这是为什么啊?”

“什么为什么啊?你今天的问题真多啊……”

“不……我只是……只是奇怪?您明明很想隐藏这个地方,但为什么在最后又告诉中国人这里是东宁要塞呢?这不是不打自招嘛?”

百武军一看了看这个老部下,咋吧了下嘴唇,叹口气说:“你啊……说话永远这么没脑子……”

“怎么……”

“我问你,光告诉他们这里是东宁要塞能让他们知道什么?东宁要塞大着呢!他们知道自己在哪儿啊?哼。打死他们也猜不出……不过,对那群人来说,这东宁要塞早就不是秘密了……”

“那群人?”

“嗯……你回忆回忆刚刚那个与我对话的中国人,你觉得他怎么样?”

“哼,一个甘愿背叛同胞的胆小鼠辈……”

“错!在这样的情境下,还胆敢与我对话并且脸不变色心不跳的人——只有抗联!”

“啊?!他是义勇军的人?”

“呵呵,你刚看出来?那个小子,只不过是想替那些饿了半个多月的家伙们要点像样的饭吃,仅此而已……”百武军一走进了专为他准备的一座地堡要塞,坐在自己办公室的宽大座椅上,将披风随手扔给角川,潇洒惬意的继续说道:“我这次带来的战俘,有前期扫荡时逮捕的各村的百姓、壮丁,也有这次屠戮二龙山时抓回来的匪患和其家属。对于百姓来说,哼,中国人的毛病,我们研究了这么多年,我想你也应该了解,他们就好安逸,只要有吃有喝有住,这帮家伙还不愿意回到自己的穷苦村落里去呐!但是对于这些抗联匪患,情况就会复杂的多了……我承认这样的体力活虽然很适合他们,但是同样的,他们也很难对付,很有可能会想办法逃跑,或者给咱们搞出点其他的麻烦来……所以从来的时候我就在想怎么控制住这帮家伙,让他们心甘情愿地替我们干活!”

“啊?让抗联甘心情愿的替咱们干活??!”

“是啊,有意思吧,呵呵……后来我就想到了主动提示他们这里是东宁要塞!还要告诉他们这是皇军的秘密行动!你要知道,只要是抗联!他们就一定很想探查清楚我们日军的边防部署和军事态势!对于他们来讲,知道了这里是东宁要塞,他们就会把这当做一次绝好的侦查机会,留下来探查情况!这样他们反而就不会太急于组织逃跑了!在没有知道隧道的真相,以及要塞内部的秘密之前,他们一步也不会离开……哈哈哈,这样他们就会老老实实的干活!为了尽快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他们也会尽快的挖通隧道!而这样,恰恰就顺从了我们的意思!”

“是啊,原来如此……真不愧是将军啊……”

“嗯……这样一来,等到他们帮咱们把那些不计其数、死沉死沉的大铁箱搬运走之后……我们就可以用继续挖掘隧道寻找要塞内部的其他物资为由,在他们全体进入隧道深处作业时,安装炸药,直接将他们封死在里面!反正他们也不知道那个洞窟本身就是死胡同……哈哈哈哈哈……”

“将军真是雄才伟略!属下佩服至极!钦佩之极啊……”

在角川不断地阿谀奉承之下,百武军一是说不出的痛快!只有用疯狂的笑声,来表现自己的满足……

而这个时候,在二龙山以东的土地上。山野间,本是丛丛摇曳的倩霞映射着大地,微波粼粼的水面上漂浮着片片田田的莲叶,瞬而十几翼雪白的水鸟飞落其间,振翅回翔,鸣声悠远,一副水天一色的优雅景致。此刻,自远端的地平线边缓缓出现的一席破烂、萧落的身影,却打破了这宁静的画面。

美军特种小分队一行十一人,和波利科夫、黑擎、许云飞等人逃离了二龙山,正在其他抗联战士的簇拥下,向东南边陲逃窜。

一路上,欧阳欣都在大呼倒霉,这个美军在军统的联络官,根本不是打这种正面战的材料,刚刚的二龙山战役中,几次险些送命!欧阳的腿,跛的很厉害,那是逃亡时跌落山坡摔伤的,但现在,几乎没一个人照顾他的伤情,按许云飞的说法,大伙能不能逃出生天都是个问题,谁有功夫当他的保姆?!

虽然有些不近人情,但兰达尔也明白,战场上,弱肉强食。没人有特殊的待遇。好在,日本人的包围圈并不完全。抗联对这附近的山地又十分的了解,太阳初升的阶段,他们便已经逃离了日军的火力范围。但是还不能松懈,日军如果想要派兵围捕他们,那也不是不可能的。毕竟现在的东北,无论走到哪里都是日本人的地盘!

“我们得处处小心!”许云飞说道:“还不能放松下来……陈磊,后面还有鬼子或者德国人吗?”

“没了,但还依稀能够听到枪炮声……”

许云飞肃穆的脸上忽然现出一股怒气:“那是留守的弟兄们,他们为了让咱们能够顺利逃脱所以在日军包围圈的缺口处一直坚守着……可恶的鬼子……”

陈磊再度陷入沉默,或许是因为太过疲累的缘故,大伙都极有默契的选择了沉默。良久,黑擎才开口问道:“云飞,你现在打算怎么办?二龙山的弟兄……只剩这么些了……”

“唉,一千多人……竟被打得还剩下二百来人……”

“先别失去希望……掩护咱们的那三百来人也许还有幸存呐……”

“但愿吧……不过现在,咱们这样在山林间穿梭,还是太显眼了,必须化整为零……”

“你的意思是?还要把大伙打散?”

“对,必须分成几十人一组的小队,这样才好逃窜!我的人你们不用担心,他们对这片土地太熟悉了……倒是你们,还有那边的美国佬……”许云飞看向一旁的兰达尔,那眼神分明是在说:这帮家伙,着实是够添乱的……

兰达尔看出他的意见,随即回应道:“我们的事情我们自己能做好,我们的新联络官为我们已经准备了一条逃亡的路线,所以我们是完全能够自行离开的!”说完,他抬头用眼神询问自己的新联络官:“你说是吧?你有把握吗?”

“这……如果是在规定的时间由我去接头是没问题……可关键是现在的情形……”

“我们只想早点离开这个国家,这次的行动简直就是噩梦……”兰达尔很少流露出不耐烦的神态,这次,他是真的累坏了。

美国人的老联络官——欧阳欣,也是一副病怏怏的面孔,一个劲儿的提醒着他们:“我也得跟着去啊!千万别把我落下啊!”

“你?你干嘛要出国?”

“开玩笑呐……就为了协助你们这帮美国佬,我的情报站完啦,斯坦福死了,老王成了叛徒!我的腿还扭伤了……我他妈现在什么都没了,你们还想把我继续留在这里?!”

“哦……我们知道。我们会带上你的,你现在和上级完全失去联系了,日本人肯定也在通缉你,留在这你迟早是个死。其实我们又何尝不是如此。唉,真是噩梦啊……”兰达尔已经两次提到噩梦这个词了。

黑擎看着美国佬和国民党聚到一堆儿在不住低声商议着什么,自己也有意识的走向了波利科夫,后者的伤势可算蛮重的,一直有一个抗联的医护员在替他包扎。黑擎对许云飞说道:“云飞,我和波利科夫的事情怎么办啊?能不能把我们送入苏联境内呢?”

“你也想去苏联吗?”

“我就不了,我想留在这里,协助你们继续搜集情报,不过波利科夫很重要!他必须得回到苏联去!”

“嗯,我会想办法的。我们倒是还有途径可以偷偷地出国,穿过边境线对我们来讲不是什么新鲜事了。以前我们也有帮助过苏联的远东特遣小队潜入东北境内执行任务的,这点请你放心,不过,我得想办法去联系国境附近的一些朋友,现在不适合执行这个任务,等咱们彻底摆脱日军,我会叫人立即去办,争取尽快把你们送入苏联!”

“多谢你了……”黑擎感动地连声道谢。

这个时候李振华也格外认真的说:“那云飞哥!我能跟着您一起打鬼子吗?”

许云飞惊讶的望着这个长相俊俏、皮肤白净的男孩,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回答。但未等他开口,李振华就接着说道:“我的父母都被日本人杀死了……家也回不去了,就是百武军一那个混蛋亲自做的啊!我见过那家伙!他是个杀人犯!我一定要给父母报仇!我一定要亲手杀了那个混蛋……所以,请您带上我吧!我会很快学会怎么用枪,如何作战的!求求您了……”

望着这个满眼焦急神情,等待着答案的小伙子,黑擎和许云飞忽然相视而笑。

“怎么了啊?别取笑我啊!虽然……虽然我现在是不会开枪,但是我以后会学的……我会很认真的学的……”

“哈哈哈,孩子,我们不是嘲笑你什么都不会,你的事,黑擎也和我说过的。嗯,你当然可以跟着我们,这里有和你相同经历的人,实在太多了……不过我的队伍里可没有拖后腿的!你可得尽快掌握作战的要领,不然在残酷的战场上可是没办法生存的啊!”

李振华兴奋地看着许云飞,又望了望黑擎,终于笑逐颜开,连连坚定的点头道:“嗯!我一定会的!”

队伍继续向前行进着,又是几个小时过去了,许云飞才终于确认日军已经完全失去他们的踪迹了。

“很好,前面那个山头翻过去有个镇子,那就是延寿!也是我们的移动据点之一,只不过我们去的次数较少,那里应该还没有被日军围剿过,待会到了那里,咱们再休息休息,往后就该分散行进啦……”他又扭头望向了兰达尔一行人,说道:“往后就各走各的啦,各位可要多多保重。”

一旦进入村庄,这个村落的人口数量就会激增,如果长时间待在那里必然会引起盘踞在周边的日伪特务的注意。所以,进村之后就得迅速安排好众人的去留,不得延误。在处理这种事情上,看来许云飞已经是老手了,他们进入村庄后,很快便四下里与老百姓伪装成一片,并和当地百姓商议,装作务农的良民,投奔亲戚。先转移走一帮人,而后剩下的人继续留在村落里,另做打算。

黑擎看到许云飞已经派人去联系能把他们送出国境的地下交通站了,他将这消息告诉给了一脸疲惫的波利科夫,叫他稍安勿躁。而留守在此地的其他抗联,也多是伤病之士,该是好好休整的时刻了。所有懂医的人,都聚集在了一个和抗联最为密切的人家中,连汤米.柯林也前来帮忙了,这个茶色头发略微发卷的年轻小伙子,在太平洋战场上经历过惨绝人寰的恶象!他可从没想过来到风景宜人的中国,又会勾起自己对往昔的回忆。在掀开一名抗联战士用纱布简单包裹的一条腿后,柯林紧皱眉头,但最终还是没能坚持住,趴在一旁,奋力呕吐起来。

原来,那名战士的腿早已被子弹揳穿,但他只是将伤口用纱布随便包裹,而后继续坚持作战!直至和他们一起走到这个村落。现在伤口早已化脓、腐烂,整条腿其实已经有截肢的风险了!汤米.柯林的模样,引来了周围人的注目,关大鹏首先唠叨着:“这个样子还做医生啊,看见什么了这是……”待他也看到伤口之后,也同样是心绪难宁。“呀……咋整成这样啊?这……这腿还能要嘛?”

“我看是要不了了……”汤米.柯林沮丧地说:“为了伤口的感染不至于扩散。恐怕只能截肢了……”

“不!我不要!我不要……”那位抗联战士声嘶力竭的哭吼着,柯林看着那张年轻的脸,本以为看到的会是恐惧、泪水,但没想到他却只看到一双刚毅的眼神流露出刻骨的不甘和悔恨。

“我还要去杀鬼子呢!我还要去杀鬼子呢!为什么?不能截肢啊!我要保住我的腿啊!!!”

“你安静一点……”柯林上前规劝着,但他很快也发现了,在之前的战斗中,他丢掉了部分的药品,现在这里一无麻药,二无消毒酒精,就算想要进行手术也是难上加难。但随即,冲进屋来的许云飞便当机立断的替他做了决定!

“这位小哥!”他指着柯林说道:“我们这里只有你是专业的医生了!他能不能活可就全靠你了!”

“啊……我了解……”汤米忽然心中一阵沉痛:“可是我这里没有消毒酒精和麻药,这个……”

“酒精?我们这里有酒!有酒也可以代替一下的!你们快去找来一些……至于麻药……用不着啦!”许云飞看着那个年轻的抗联战士,已经有人用酒水替他杀了下毒,而云飞则说道:“小兄弟你忍住了,也就是一会的功夫!”现在的情形,不能再犹豫了。许云飞命令陈磊、李国昭等人按住躁动不安的病患,他则立即抽出了自己的玄铁宝刀!果断地一斩而下!

这次,一下昏过去了两个人——病患本身和医生汤米.柯林。

关大鹏焦急地抓起汤米的衣领,不住地摇晃着,拍打着他的脸孔并大声呼喊着他:“哎!你这个货不是医生吗?没见过砍腿是怎么地?”

过一会,汤米果真醒了。兰达尔也走进了病房,招呼道:“别担心,他那人就这个毛病,总是会晕场……”随后,在看到地上的断腿时,也不禁询问着说:“天哪……要不要我帮忙?”

“好,麻烦你去端盆热水来!”

“好的,我这就去……”

汤米.柯林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说道:“还有毛巾……天哪,你动手太快了,也应该让我准备一下!这下得赶快用硫磺粉了……”

手忙脚乱好一阵子,才总算是成功的完成了这趟“手术”。疲惫不堪的汤米靠倒在一旁的土墙上,兀自抽着烟,注视着远方。许云飞也擦干了自己的双手,看着这个小外国佬,一步步走了过来,说了几句感激的话,汤米勉强笑笑,低声说:“我真佩服你们中国人的意志力,那孩子竟然一点不惧怕自己的伤情,反而对不能继续参战而心有不甘。这样的伤痛怎么说都不是小事了……我记得原来在太平洋岛屿的热带雨林中,曾经见到过整条腿被蚂蟥和其他寄生虫吃透的病患,那也是有史以来我吐的最厉害的一次,蚂蟥你们也一定知道,它可以钻透人的皮肤,但被咬破的地方还会在它分泌的黏液帮助下愈合,这样它就能一直留在里面,有的人甚至在很久之后才发现有蚂蟥爬进了自己的睾丸里!甚至还有钻到距离心脏不足几公分的例子……那真是恐怖之极。我本来以为自己再也不会看到类似的东西了,没想到……哼,战争真是不分区域,那里都是一样的人间地狱……”

许云飞听了他的话沉痛地低着头,良久无语。

忽而,隔壁的打斗声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在许云飞快步走向另一房间的当口,他才发现原来是关大鹏和几个抗联战士在殴打他们抓回来的那个日本军官。许云飞即刻上前阻止了他们,并询问其原由!而关大鹏只是没好气的回应道:“看见鬼子就想打!就得让他妈这帮混蛋血债血偿!”

“那你们还抓他回来干什么!带他走了这么远,还不如一枪崩了呢!浪费时间……对了,我还没审问过这家伙呢!你们都出去!给我腾出地方!”许云飞将其他人纷纷轰了出去,只留下了黑擎和波利科夫,还有西恩.兰达尔等人,随即才开口问道:“你刚刚受过的苦头你自己清楚,不要让我重复第二遍……你叫什么名字?”

这个日本人明显是经过教育之后学乖了,他连磕巴都没打,就鼓动着自己那两片淤血肿胀的嘴唇,低声说道:“石村……我叫石村龙一……是个中尉。”

“你是那支部队的?你们的指挥官是谁?”

“我隶属于三川晴吉大佐的宪兵总队,他是哈尔滨地区宪兵总队的首席指挥官和地区警务统制委员会的主席,而我是他手下直属宪兵队的队长。”

“是嘛……不过,我们以前也侦查过宪兵总队司令部,没怎么见过你这家伙啊?”

“我长期在哈尔滨郊外与其他防区的接壤地带驻扎,所以不怎么回司令部,这是为了更好的执行搜索抗联义勇军和中国抗日民众,我们要能够充分熟悉环境才可以……”

“现在够熟悉了吧……你们在我们的国土上待了不少年啊……”

“不……我是两年前才来服役的……因为军内需要新鲜血液,所以我们才被调拨过来……”

“两年前……”西恩.兰达尔像是想起什么,低声说道:“那段时间也是日本关东军精锐被调往太平洋地区与我军交战的时间!这些年日军一直不断的将关东军的精锐力量投入到对美军的作战当中!在战场上着实让我们吃了不少苦头啊……”

“不过最终还是被我们消灭了!”麦克.鲍威尔一脸的自豪。

“嚯,这么说,我们中国人还得感谢你们喽?”

听了许云飞的话,麦克丝毫没有表现出谦逊,只是不住地点头称是:“当然、当然!日本人现在的军力大大缩水主要可是我们美国军队的功劳啊……”

许云飞无意与这位山姆大叔的忠实拥护者争论中国战场的重要性,于是只好将注意力重新移回这位日本军官的身上。

“你为什么会和德国人一起攻击二龙山?你们的计划是什么?”

“只是为了抓捕那个苏联人而已……还有顺便剿灭美国特种兵……”

“顺便”一词让麦克.鲍威尔别扭了半天,但结果还是很明显,日本人也是冲波利科夫而来的!这倒是让黑擎有些惊讶了!因为之前黑擎一直和波利科夫潜伏在东三省境内搜集日军的情报,日军也打算抓他会不会是已经知道他们偷盗了日军作战情报,所以才打算协助德国人一并抓住他?这个推测令黑擎心中一凉,因为如果真是如此,那么之前搜集的日军作战序列、防御重点以及防御工事布置图等其他的战略资料有可能通通被日军修改、废除!那么这几个月的工作便都付之东流了!

“你们为什么要协助德国人抓他?这与你们有什么好处?我警告你,你最好如实回答……”黑擎急切的问道。

随后,石村龙一诉说了自己接获任务为德国人引路以攻打二龙山,目的就是为了德国人护送的物资,即是“龙之吻”行动的一些相关细节。此任务的重要性连哈尔滨的宪兵队都有所了解实在令人费解,但石村不断解释着是因为参与了为德国人引路的计划自己才有机会了解到这些机密情报,一般的关东军士兵是根本不可能知道这种事情的。但是不管怎么说,德国人这次行动的最终结果却是在日本人的协助下拿下了二龙山,而没有完成自己预期的任务。

不过,对于日军的奸细,石村龙一却是一点也不知情,因此没能提供任何消息给他们。但是即使如此,也足够令黑擎放心了,看来他们并没有了解到波利科夫已经得到了所有关于日军在满洲里各处以及东宁要塞等重点防御地段的兵力部署情报,而只是为了与德国人的物资等价交换,协助盟友行动而已。这样,他们得到的情报就依然存有价值,十分的重要。

于是在审问过后,他不禁再度提起将波利科夫送出国的建议。

许云飞考量了很久,制订出了接下来的方案。

“延寿这里现在还算安全,不过东边河对岸就是日军占据的铁路线,所以一旦我们的位置被发现,鬼子就很有可能从南边派遣军队协助西边的军队两面包夹我们!那样形势就会很不利……现在看来还是往北走最合适了……”

“日本人也能想到这一点的……我看依然不是很保险。”

“只有这个法子了,不然还能怎么办?唉,我还想问你,你这么在意日本人的目的,是不是你和那苏联人早就完成自己的任务了?”

黑擎看了看四周,确认了那帮美国人和自己处于听觉上的安全距离之后才低声回答道:“应该算是超额完成吧……”

“嚯!”许云飞一脸惊叹!这么一说他就完全了解波利科夫的重要性了。“那你们俩的命可就值钱了!东西藏好了吧?”

“都在波利科夫那里……有一部分是文字材料和地图,就缝衬在他衣服的暗格里,那衣兜还是防水的,没人能发现他身上的情报。另外,还有一些最关键的东西不是文字……”

“这话什么意思?”

黑擎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在脑子里。波利科夫是个速记的高手,近乎于瞬间记忆!他可以在短时间内记牢很多文字材料和地图的标示,而且很长时间都不会忘记!所以,即使没有微型照相机或者影印材料,仅仅是让他看上一眼,那些绝密情报就很有可能不保险喽……”

“这么厉害?!”

“是啊,我头一次听说的时候还不相信呢!后来就亲眼见识到了,呵呵。他还是个语言专家和优秀的微缩照片摄影家,对如何搜集粉碎文件内的情报也极有研究!我以前曾和他在长春的关东军司令部内找到一堆文件的碎片和灰烬,你要知道为了从中搜集到线索,只有将那些纸再烧一遍!在灰烬燃烧的一瞬间,上面的文字会在火光中重现!他用一顶借来的女式帽匣的内衬支架就办到了这一点,在火焰彻底吞噬那张纸之前他只是看了一眼!就那么一眼他就完全记住了!我们用同样的方法处理了所有纸张残件,在返回我们的住处后他把那灰烬上的内容完整的默写在了一张纸上!后来我们借助当地移动谍报站的电台把文件的内容转达给了苏联远东情报处。还有一回,就是在他被这群美国佬抓走的前几天,他还用同样的方法从哈尔滨关东军司令部的垃圾桶中找到了情报!像这样的事情,我和他经历了不少次呢……”

许云飞听完这话一脸的惊羡神情,不禁望着波利科夫所在的方向连连点着头,低声回应道:“天哪……神乎其技嘛……那样的话这家伙可就太重要了!你们的任务绝对是最首要的!放心吧,只要有机会我们一定首先安排你们的脱逃行动!”

“真是万分感谢!”

“我并没有那么伟大……”波利科夫缓缓地走向这二人,他看着吃惊的许云飞低声说道:“这次在中国潜伏期间获得了那么多情报,其实黑擎和中共特科的功劳更大,我只是挂了个名号而已……”

“真谦虚啦,波利科夫同志。”黑擎笑着说:“你刚刚又用读唇术观察我们呢吧?”

“啊?他还会这个?!”

“当然,要不然这么远的距离他怎么听见咱们说话的,呵呵。”

望着一脸惊羡的许云飞,波利科夫边不住摆手边谦虚的笑着:“这没什么,只不过是雕虫小技。当初刚刚和黑擎合作的时候,他的本事才让我震惊呢!他可以说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厉害的‘锁匠’!简直无孔不入,保险柜在他面前形同虚设。另外他还精通打开所有蜡封的信件,用个暖瓶或火锅就能拆开,拍摄完毕之后还能轻松复原,就连紫外线检查都发现不了!”

“是嘛……”许云飞又将敬畏的目光转向了身旁的黑擎,看的对方颇不自在。

“呵呵,是啊,我记得我们刚开始合作的时候,他就曾装成测试大楼倾斜度的工程人员,潜入了黑龙江省关东军统战指挥部,在里面待了四个小时,成功拍摄了近2000页的文件呐!”

“真不得了……”现在的许云飞感觉自己就像是在和两个外星人说话!只能一个劲的点头应和:“哇噻,看来我们这些乡野莽夫能起到的作用和你们比起来简直是九牛一毛了啊……”

黑擎赶忙说:“别,我可担待不起啊……没有你们的正面作战,我们的情报也是毫无意义的啊。以后,还得多劳烦你的人能够将我们送出国去呢……”

“嗨,你放心,这没问题!是个中国人!换成谁都会这么做的!我会想办法让一拨人去北边的交通站,联系苏联政府,这样你们的事情应该就有着落了。”

“能那么顺利吗?”

“哎,放心,北边的交通站隶属于中共北满省委领导的抗日救国会!他们组织严密,在食宿、情报和武器问题方面多次帮助过我们!通过他们的电台,我们可以直接与苏联远东情报处联系上!”

话说到此,波利科夫随即掏出了一个信封:“既然如此……那么事不宜迟,我想这是最合适的机会了,这信封里装着的就是我们搜集的所有机密情报,希望你的人能够把它交给情报站……”

“啊?!直接让我的人送出去吗?可是这么重要的东西……”

“放心,都是用密文写出来的,除了苏联远东情报处,没人能破解那些密码。现在,我和黑擎都成了日军眼里的焦点人物,所以情报交给你们的话我反而更放心一些……”

“嗯,了解了,我们不会让你失望的!你就放心吧!”信誓旦旦的承诺过后,许云飞又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等等,话说回来,如果波利科夫你得到情报的事情让鬼子知道了……那这些情报会不会就……”

黑擎也叹气道:“唉,不瞒你说,这也正是我最担心的!如果日本人知道我们窃取了这些情报,那他们必然会修改兵力布防,那样一来这些情报就都变成废纸了……”

“那……除了你、我和波利科夫,还有谁知道你们的任务已经成功完成了?”

“应该没有了,我们的行动相当隐蔽!就连与我们长期合作的欧阳欣也不知道我们的行动进程。这次他只不过是掌握了我们最近的动向才通知美国兵抓捕波利科夫的,但是在这之前的行动,欧阳欣并不知情,大部分日军的关键性情报我们基本上都得到手了,而且有一部分已经被我们通过赵青的情报站传送给了苏联远东情报处!赵青为人十分谨慎,每次传送完的情报必然全部销毁不留痕迹。所以即使是日本人剿灭了情报站,相信也得不到什么……至于在哈尔滨的日本使馆内我们偷来的那些资料,虽然胶卷被奸细王大勇不知道拿到哪里去了,但听波利科夫说,那只是一些关于哈尔滨内部兵力布防的图纸,对边防态势以及德国人的动向并没有过多涉及,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而且就算是这样,波利科夫也早已过目不忘,牢记于心了,即使丢了那些胶卷也无所谓,所以应该蛮保险的……”

“嚯,真是个奇人啊!难怪这么多人要抓他……”

“呵呵,我看这不算什么好事吧?”正待黑擎嬉笑之时,他忽然想起了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

“糟了!云飞!还有一个人了解我们的任务!”

“谁?”

“老赵……就是赵青的父亲!”

“啊?就是哈尔滨市内那个交通站的负责人?可是听欧阳欣说那里已经被剿灭了,赵青也牺牲了……”

“可是老赵的情况不明啊!欧阳说他们逃跑的时候老赵还活着呢!日本人应该会留个活口用以审讯!所以他很有可能没死啊……不过,我认识老赵很久了,他不是那么容易就会吐露秘密的人……哎?上次你不是说派人打听他的消息去了吗?有什么结果?”

“哪来的什么结果!派人去了还不到一天二龙山不就都……”云飞指了指二龙山的方向,沮丧之情溢于言表。“唉,现在怎么跟那帮小子联系都是个问题,更别提消息了……二龙山没了,这下想和弟兄们联系只能靠腿和嘴了!”

“嗯,还真是……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还是像之前说的,部队化整为零,伤员和你们先在这里待着,我派一拨人去北边交通站联系远东苏军,筹备接应你们出境的事情——这是最重要的;另外一拨人数较多的向北走继续寻找其他的抗联分队,准备打游击,分散日本鬼子的注意力;最后……我还想带上自己的亲随出去一趟……”

“去哪儿?”

“哈尔滨!”

“啊!!!”黑擎不禁惊讶道:“你疯了!在这个节骨眼上!”

“你喊什么呢!瞧那帮美国人直看你!哎,你也不必惊奇,在刀尖上走路的事我们干的多了,咱们几个来无影去无踪,稍稍一打扮谁也拦不住。这次进城,一来得找到那个去打探消息的弟兄,帮你问问老赵的事结果如何,让你放下心来;另外,我还得打听被抓走的二龙山的弟兄和他们家属的下落,洪祥兄弟的遗孀和子嗣好不容易被我们从日本人的魔窟里救了出来,怎么能让他们再入虎口呢!”这一席话说的许云飞激愤异常,双手握拳,骨骼嘎嘎作响久久不能停息。

“啊,虽然你说的也对,但是你怎么打探消息呢?现在去哈尔滨打探消息风险太大了吧?”

“哼,打探消息,最方便的就是从日本人嘴里!”

“咦???”

就在许云飞和黑擎在一旁喋喋不休的当口,美国人也在对着地图指指点点,商议着自己的计划,不过,最终的行动还得依照新的联络官赵永康的想法所订。

“你们之前那个经过兴凯湖进入苏联境内的逃脱路线已经行不通了!不过我现在还有一个办法,在延寿东边的庆阳有一个军统的情报站,他们是依铁路而建的,专门考察日军的物资补给及铁路运输频率等等的信息,我们赶到那去就行,那里的铁路上有一列火车是经过特殊改装的,在运煤车厢的底座部分有暗室可以用来藏人……”

“等等!你的意思是要我们去日本人控制下的火车站?然后用他们的火车逃到国境?!”

“放心,这脱逃路线从没有被发现过!这车厢是专门用来运送情报人员的,呃……当然,那暗格空间狭小,对你们这么些人来说可能有点挤,不过,只要忍耐一会还是可行的!那节车厢的司机是我们的人,他会把咱们运往边境的。我们会沿着铁路向南再折向东边,经过牡丹江市、穆棱、马桥河,最后到达绥芬的分岔路口,我们就在那里下车继续往东逃!只要进入绥芬河市那边辽阔的森林地带,日本人就算长了翅膀也找不到我们!”

“呃,如果真有这么顺利就好了,只要能够进入苏联境内,我们就可以去oss的情报站了,到时候去渡海前往我军的航母也就指日可待了……”

“到时候你们坐苏联人的飞机飞回去都行,不过这一点也不轻松,就算逃出中国你们还要小心别被苏联人逮到。”

“切……”罗巴克低声抱怨:“什么时候我们美国人成了人人喊打了,走到哪里都不太平啊……”

“先想办法离开这里再说吧……”兰达尔抬起双眸,凝视着东方,唉声叹气。“真是一波三折啊……唉……”

许云飞的倔劲是无人可以比拟的,他要决定的事情便一定会执行!这次,他带上了手下的精锐——陈磊、李国昭、张天明、关大鹏、孙为礼还有另外五六个弟兄一起,打算过些时日前往虎穴龙潭般的哈尔滨!打探被捕百姓的消息。

“绝对不能让那帮畜生再把百姓都带到那个什么破烂石井部队手里去!”听李国昭这么说,关大鹏也是一脸凝重:“我还得去找找我老爹,他说不定也被抓住了,要是被带到那里可就糟了!”

“嗯,但是这次的行动可能极为凶险!一旦出了差错我们可能就再也回不来了!知道吗?”

“嗨……”听了许云飞的话,张天明一脸淡然的说道:“刀悬在头顶上十四年了,什么死法没见过,还怕被打死吗?”

许云飞看着眼神坚定、目光炯炯地弟兄们,嘴角微微上扬流露出了欣慰的微笑。随即大声喝道:“我是没有亲人了!无牵无挂!但你们不一样!我的命令就是不许你们死!听见了吗?”

陈磊笑着耸了耸肩,低声调侃着说:“呦……合着,我们不是您亲人呐?”

“所以才叫你们这帮孙子都别死啊……”

“瞧您这话说的,这死不死哪有您说了算的,呵呵。看阎王收不收我们吧……”

看着这帮与他出生入死多年,现在早已没有隔阂,亲密无间的兄弟们,许云飞只有无奈的笑着,指着嬉皮笑脸的他们嚷嚷道:“嘿,你有那本事和阎王商量,干嘛不和他老人家合计合计把鬼子都给收喽……呵呵,行了,到战场上你们这帮兔崽子别给我添乱就成!都跟着来吧!”

“好,得令了您呐~!”

瞅着中国“土匪”们的特色战前动员,西恩.兰达尔的脸上满是一副无法理解的表情。时间进入了五月份,二龙山的剩余力量不足百人,但却一个个都精神饱满,好像对于接下来的艰苦岁月完全不加考虑。约翰.贝克时常会想,难道中国人真的从不考虑他们行动的后果吗?直到多年以后他才终于明白,那时的他们是没有未来的,既然横竖都是走不通,不如豁出命去拼出条路来!好让后来人有路可走……

眼看着许云飞和其他抗联分成三拨离开了这座小镇,镇内霎时间变得空荡荡的,一副寂寥的景象。

“还没来得及跟他们说声谢谢呢……”兰达尔嘀咕道。这句话恰好被约翰.贝克听到,后者一脸憨厚的说道:“没关系!这帮家伙枪法和身手都相当好!没那么容易死的,等他们回来再说也不迟,呵呵……”

看来贝克是真的和中国人成了好朋友,他也希望许云飞此去可以打听到李振华的消息,他坚信那个运气一向很好的年轻人不会死的。不过,年轻的他却没有察觉到队长兰达尔脸上掠过的一抹阴云。

没有炊烟的城市,硝烟四起的国土,都在夕阳的偏光下,映射出一道道人间悲景。背负着各自命运的人们也都加快了脚步,沿着历史的车辙印不断的前行着,直至他们远去,好似尘土微粒一般消逝在茫茫大地之边。队长一直观察着窗外抗联们的走向,直到他们的背影完全消失在地平线的远端,他才关上了窗户的合页,轻声低语着:“恐怕再没有机会跟中国人道谢了。不,或者说,还有道歉……”